澳洲素描

瓜乡老头

飞机降落在墨尔本机场的时候大概是下午1点，一月份的墨尔本正处于仲夏，舷窗外阳光灿烂、耀眼，天空碧蓝、透彻，但低眼往下看去，一片焦黄，让人有点触目惊心，十年大旱让这个原本干燥的大陆更焦枯了。出了墨尔本机场，两位朋友T和C已经在外面等候了，他们俩都是典型的夏天装扮，而我还穿着在上海登机时的夹克。从冬天的上海到夏天的墨尔本，间隔约为12个小时。握手，问候，T还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原本也想回亲一下，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害羞占了上风，罢了。坐上T和C的韩国现代，驶向墨尔本市区。一路上T指指点点，向我介绍眼前一晃而过的墨尔本风景。处在夏季的墨尔本，加上干旱，黄色是绝对的主色调，只有路旁的按树，在风中摇动自己的枝丫，给主色调涂上一抹灵动的绿。

T 和C

按照中国的标准，T绝对是一个老老头了，不过虽然皱纹满面，皮肤松弛，但他的精神头儿依然很旺，说话也还中气十足。初次见面的人绝对猜不到他已经87岁高龄了，而且后来在悉尼的时候，我正是在他和另一位朋友的陪同下去了一家同志浴室，此是后话，暂且不表。T在澳洲海军服役多年，曾作为联军，在日本驻扎过5年。海军生涯是T一生难以抹掉的底色，也一直是他津津乐道的话题。我看过他年轻时的照片，他穿着制服，眼睛明亮，眼神执着，英气逼人。那张照片一直摆在他的起居室里，看来也是他非常喜欢的照片之一。不知道T在看自己的照片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没有人可以改变时间的刻痕，从青春年少到垂垂老暮，从满头乌发到白发胜雪，真可谓岁月无情。我想老T在面对自己的照片时候，大概不会吟唱“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来感慨韶华易逝吧，说不定他会来一句“熄灭吧，熄灭吧，瞬间的灯火。人生只不过是行走着的影子。”不过据我的观察，老T生性积极，生活得虎虎有生气，文人骚客式的感叹他大概不会作的。

T从海军退役后在汽车厂工作，具体做什么，他在跟我说的时候我没有听清楚，后来也没有去细问。退休后他入股墨尔本的一家同志浴室，每个礼拜过去帮忙一两天，每年应该可以分得一定利润，加上退休金和军人补贴，他在经济上应该很宽裕。在墨尔本，有个专门的老同志组织，大概是叫 Vintage Men，他是此组织的骨干之一，每个礼拜都会聚两三次，大家一起聊天吃饭，组织看电影或者听讲座。他还热衷同志权利运动，但在政治上又是倾保守派的，非常支持被众多澳洲同志认为是保守代表的霍华德政府。近年来，他每年必去参加悉尼的Mardi Gras （同志大游行），并乐在其中。今年，他们的Vintage Men组织了一个小分队参加游行队伍，他被装扮成女王，头顶花冠，坐在小车上，被另外两位老先生拖着，车背后的文字让人忍俊不禁：Some have found pleasure in my rear, and many more still will, (直译一下：有些人已经在我的后面发现了乐趣，将会有更多人的也会)。记得在悉尼的时候，同行的几位老先生总是戏称他为Doris （注：女子名）, 不过他并不在意，一脸憨笑。别人在开他玩笑的时候，若他无法应答，他的标准回话就是：I will give you xxx in a minute. 说的时候声调微扬，一副很在乎的样子，但他实际上根本一点都不在乎。在他看来，大概很多事情是可以一笑而过的，所以他活得健康，活得有神采，有生气。

C是T的伴侣，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C今年50不到，在墨尔本大学工作，跟T相比，年龄要小很多，但他的块头显然要大很多。大块头的C说话时音调轻柔，跟他的体型构成鲜明反差，大概是因为其是英国人的缘故，故还保留了一些英伦绅士风范。他十岁时随全家移到澳洲，他的兄弟姐妹已经入了澳籍，但他一直未改国籍，持有的还是英国护照。C是一个很安静的人，话语不多，偶尔听他说一句，幽默感十足。他跟T偶尔争论的时候，经常使用的一句粗话是：you bitch. 好在他的声音柔和，又是以玩笑的方式说出来，反不觉得粗俗。T告诉我他是在同志浴室结识C的，那时C正处在人生的低谷期，生意失败，加上患大病初愈，一切都很灰。好歹上帝在关闭一扇门的同时也打开了另一扇们，灰色的C在遇到精神矍铄的T之后，人生开始了转向。C搬进了T的寓所，重新调整自己，也在墨尔本大学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到墨尔本后不久，T和C开车带我去墨尔本附近的一个观光景点— Mount Dendenong。车子在市区缓缓行驶，穿过一个又一个整齐划一的街区，我们几个人在车里闲侃。如同往常一样，T很热心地向我介绍着墨尔本，告诉我每个街区的特色。突然，T兴奋起来，声音也一下子突然提高了八度。

“啊哈，就是那间咖啡厅，我和C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哦，对，就是那间。”C转过头，满脸笑容地应了一句。

T突然的兴奋让我有点担心，他70多岁的时候做过心脏搭桥手术，医生告诉他最好不要太激动，对心脏不利。T眉飞色舞，一脸灿烂，不言其烦地描述着一个又一个的细节：那天穿的衣服，喝的咖啡，吃的甜点，彼此聊天的内容。T兴奋得手舞足蹈，连平时偶尔显露的一丝疲态都不见了踪影，活脱脱的一个老小子模样。C的车子开得很平稳，我坐在后面，看不见他其时的表情，我想他大概也很难不激动吧。

T和C现在居住的房子离墨尔本机场不远，坐落在一个斜坡上。按照中国的算法，大概算是一幢别墅了，不过这样的独体房屋在澳洲随处可见，也没啥特别之处。跟房屋相连的庭院也是斜坡，在最低处修建了一个游泳池，庭院里种满了各种花草，这个是C的爱好，他喜欢服侍花弄草，文雅的说法就是他爱好园艺。可惜我对此一窍不通，只是不停向他打听花草的名字，他手到拈来，如数家珍，对自己种植的每一种植物的脾性都有着深厚的了解。

T退休在家，除了参加一些同志聚会之外，陪伴他的是一条叫Bonnie的狗。Bonnie已经十岁，在狗中也算是高龄。T和Bonnie很亲热，我在的那天，老T时不时亲亲自己的Bonnie，人和狗亲密无间。狗老了，又是夏天，满屋可见脱落的狗毛，C有点不高兴，随兴来了一句：you two old bitches，惹得老T 要跟他急。

墨尔本已经成为我偶尔回忆的一部分，只是老T和C的样子很鲜活，故记下这段文字，算是对自己回忆的一个交待。

qiutianpkk

这么长的文章啊

头都大了

金不换

不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