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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相依 (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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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天涯 Lv2 Rank: 2Rank: 2

[ 1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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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13 15:34发布于 10-13 15:34 较早前 |只看该作者
01

“什么,你说你喜欢我?”望着眼前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我纳闷地问了这个不合适宜的问题。我有点束手无策,一边望着他的眼睛,一边琢磨着他会怎么回答我。

“是的,孩子。”他停顿了几秒钟,这样回答我。

“那我有什么让你喜欢的呢?”我想刨根问底,我虽然才二十出头,却有着同岭人不常有的从容和成熟。

“好吧,那我告诉你,靠近一点,我要让你记住一辈子。过来。”他招呼我。

“不要使坏哟。”我警告他,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不过还是隔了两层布的距离。

“因为你真诚、聪明,还有淡淡的纯真。所以*^%$#$#%。”

“什么话呀,老爷爷。没听懂。”我转过头去,却被他死死抱住了。他没说话,只是微笑地盯着我的眼睛。

“这样看我干吗?我又不是怪物。”

“不,你不是怪物,你是妖精。把我的心都勾去的小妖精。”居然这么损我,老头子,看我不收拾你,我使劲挣脱他的怀抱,去咯吱他,他最怕我这招了,赶紧求饶。

“我是不是妖——精——?”

“好了,饶了老头吧,你不是妖精,你是我的小天使。”他已经笑得不行了,不饶他显得我以小欺老。不过据说天使是魔鬼的别名,而妖精是魔鬼的近亲,其实没什么区别。

“哼。死老头,为老不尊。”我佯装生气了。他赶紧来安慰我,正当还要抱我时,我泥鳅般溜开了。不过我还没问他刚才叽里呱啦的对我说什么。忽然想到他的俄语很棒,棒到能阅读俄文的原著,比如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徒格涅夫的《猎人笔记》,还有普希金的诗。

“原来你刚才在说‘鹅’语,嘎——嘎。”我朝他做个鬼脸,呵呵,老头子没辙了。

“‘*^%$#$#%’就是‘小南,我爱你’。”他一本正经地说,神色肃穆,好似一尊古罗马的雕塑。此时我心中泛起莫名的感动,伴夹着一丝莫名的感伤。

是的,他好象永远都不属于我,很大原因在于我们彼此都逃脱不了世俗的规束。

本以为我们会是一对完美的忘年之交。我天生有点忧郁,老是被同学和朋友叫做“忧伤的诗人”,其实我并不写诗,不过不知是否自己身上有种古典美,宛若诗人的气质。有朋友说我气质上有点像AC米兰的足球巨星舍甫琴科,我知道里面多少带着点恭维,不过不容质疑,我非常欣赏这位被昵称为“舍瓦”的乌克兰人,或许是因为这点吧——乌克兰原属俄罗斯,在许多方面有许多共同之处,我一直认为俄罗斯民族的美是那种刚硬的美,有如西伯利亚的天寒地冻。老头子早年去过苏联,又精悉俄罗斯文化,估摸是看我似乎带有俄罗斯人特有的气质吧。我美美地将自己拔高到如此地位,其实自己远没有普希金那样才华横溢,也不似柴可夫斯基那样桀骜不羁,我只不过是个普通得随时会融入人群的孩子。

而老头子的忧郁气质似乎与生俱来,好象他原来习过外国诗歌,什么法兰西的印象派,德国的严谨派,尤其喜好研究俄罗斯的古典文学,多少带着点悲情的味道。所以每次和他谈心,都能感悟到他那股暗暗的忧伤,不是孤寂的,也不是忧郁,因为他不仅儿孙满堂,而且生活优裕,至少比我好,我总是这么想。我是苦孩子,来自农村的经典苦孩子,所以我显得成熟,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尤其在心理上,我曾经做过一次心理年龄测试,居然是骇人的38岁,天哪,我实际年龄才23呀,刚刚从学校出来不久,没任何值得称道的经验和阅历。而老头子不同,他已经70了,虽然看上去仅仅60出头,相貌沉稳优雅,平素不苟言笑,乍一看非常像一位我超级喜欢的表演艺术家,在《突出重围》中有完美演绎的雨露伯伯。有时差一点我就脱口而出,“雨露伯伯——”

不过平常我除了叫他“老头子”外,还有其他若干选择,比如在我生气时是“老家伙”,在他生气时则会变成“老爷爷”,而基本将他的姓名忘却了,他姓于,于是之的“于”,名字就不应当直呼了,以免不敬。

而我在他的口中仿佛只有一个称呼,“小南”,有点单调有点难听,听腻了好象是“小难”,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很难伺候或其他什么的,那真是冤屈。我曾尝试叫老头子给我换个称呼,他却说,习惯了,就凑合着吧。能凑合吗?这老头。当然偶尔也会有“孩子”的改称,大概是有求于我或讨好我时,比如在过马路时会叫我搀扶他,“孩子,扶爷爷一会。”此时我真的就像他的小孙子,很乐意很乖巧地扶他过斑马线。又比如,在要我沏工夫茶时,“孩子,给老爷爷沏点茶,要西湖龙井,不能太浓了。”还真挑剔,不就是一次我不小心将茶叶放多了点,就这么耿耿于怀,不过我喜欢。

仗剑天涯 Lv2 Rank: 2Rank: 2

[ 2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6-10-13 15:41发布于 10-13 15:41 较早前
02

我傻傻地想着,他瞅了瞅我,“想什么呢,孩子。”

“没什么,你看那湖水在夕阳映照下多么美呀。‘最美不过夕阳红’。”这时一阵清风拂过,真令人神清气爽,我多么留连此时风景呀。老头子也抬头看看天空,又俯首看看表,“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这句话终于出现了,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但似乎都没有这一次令我感伤。我终于无法挽留身边这位优秀的老人,他要回家,回家和家人团聚,看电视,读报,然后和他的儿女共享天伦。

一阵刺骨的惆怅弥散在空气中使我无法自然呼吸,我几乎是含着微热的液体离开公园的,在这里有着无数美好的记忆,在这里我收获不少知识,最重要的是留下了许多美丽的闲聊时光。与这位令人肃然起敬的老人闲聊是非常愉悦的事情,我一直认为在我初涉社会时碰到他是一生中最宝贵的经历之一。作为人生的导师,他甚至比作为纯洁的爱者更令我难忘。

我是不轻易启齿的人,可能和自己的幼年的经历有关,农村的劳苦孕育我坚强的性格,我亦是不轻易求人的,除非迫不得已。这也是老头很欣赏我的地方,他总是说我不容易,我明白我的父母没法给我一个含着金钥匙的过去,但我必须依靠自己的能力去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

我也要回去了吗,我的归宿在哪,那个8平方米的陋室?不,这绝不是我的全部。但毕竟还有一个身体的栖息地,而心灵的归属呢,在哪里?我现在没有呀。我漠然地走着,匆匆的人群像花瓣一样在身边绽放,洒落丁点芬芳后就倏地不见了,留给我的是无奈的怅惘。

我回到了家,其实就是卧室,一张床,一只茶几,一台二手电视,还有若干磁带和照片,组成了一个温暖的居寝,然而,这是老头曾经来的地方,他的照片也在我的镜框里,我想他是我爱的人,像我的祖父,又不是。我呆呆地望着他的相片,心中有强烈打他电话的念头,但我们曾经有过约定,晚饭期间最好不要打电话给他,以免他的家人怀疑。

我还是禁不住拨了号码,拨了又删除,删除又拨,蛮以为这种近乎无聊的游戏会淡化内心的冲动,然而我失败了。我终于拨通他的电话。

“你吃饭了吗?”他的细小的声音传来,我明白现在他说话不是很方便。

“没有,很想念你,老头子。”我带着哭腔说。

“我也是。去吃饭,然后看点书,休息。听话,啊。”他还是挂掉电话,我却茫然一片,眼泪下来了。本以为自己会很坚强,但还是逃不脱感情的魔咒。

我忘记自己如何吃饭的,也不知如何去看书,休息。若不是他说他喜欢我,我还不至于这么伤心。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不过这不是他的错。他爱我是没错的,正如我爱他一样,但是我们都似乎没有勇气去面对现实,更没准备好去轰轰烈烈地应付可能发生的一切。

我拿着他的相片一张张地仔细地看着,努力地想从中提取点什么。我摩挲着相片中那个优雅迷人的老人,是的,我爱他,其实从一开始就喜欢他,只是我一直控制自己的情绪,我预料到他也会有相同的想法。我也送了不少相片给他,然而他会像我一样傻傻地浏览相片吗?我想他一定比我豁达得多,以他的阅历和年纪,他肯定能做得更加得体。

短信响了。是他的?不是。是一位同学的邀约:“司马一南,明天有时间吗?西典咖啡语茶,晚上六点半。”明天?明天我和老头子约好了,去爬山的,可能晚上抽不开时间。

“对不起,可能没时间。”我茫然若失。

刚刚回复完短信,门外响起扣扣的敲门声。“谁呀?”我不怀好气的大喝一声。

“小南,连老头子都不见了吗?”

天哪,怎么会是他,一点征兆都没有,这个死老头子,我嘀咕着从床上蹦起来。打开门,就看他将手中的袋子晃了晃,“难道不让老爷爷进去?”我看到了,袋子里是我最喜欢吃的葡萄。我是擦着眼泪迎他进来的。

“怎么哭了?”他摸了摸我的头。

“还不是因为你,你这死老头子。”好象从小到大只有在他面前我才这么撒娇过。竟然我就哭出声来,我要哭,我无法控制情感的迸发,如果现在还假装坚强,那是何等虚伪。

“好,好,都是我。……唉,我好象今天没打你骂你吧。”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口气轻描淡写得如同仙人降临。

“你不知道想你比被你打骂更加痛苦吗?”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紧紧地抱住他,生怕一松手他就会离去再也见不到似的。他也紧紧抱住我,手在我的后背摩挲着,那么轻柔,那么亲切,那么叫人陶醉。我在他的轻轻安抚中渐渐平复下去。

我反而没有冲动感,相反如果我有任何其他想法简直是对老人的亵渎。这位近乎神圣的老人已经在我心中有着不可磨灭和替代的地位,我爱他更多的是鉴于尊敬,纯粹的尊敬,崇拜式的尊敬。那是发自内心的情感,不带任何杂质。

“爷爷,你下午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我忽然感到自己很愚蠢,在一个愚蠢的时候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这好比原本是一份真心实意的表白,当受到一丁点质疑后就会变得庸俗了。

我意识到这点,“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问你的。原谅我。”在他的并不宽厚的肩膀上,我声音颤抖地说。

“没事的,孩子。我爱你,是因为你的上进、懂事、聪明,还因为我真的爱你。”老头子的话让我宽慰许多。

“我也爱你,爷爷。真的,发自内心。”我极于表白的神态肯定有些滑稽,反而是他镇定地对我说,“谢谢你,孩子。”

我笑了。在他面前,幸福地笑了。

“你怎么会现在来看我的。”

“想不到吧。我是刚才接到你电话听到你的声音,越想越担心,所以就来了。”

“谢谢你,爷爷。”我真的想去亲吻他,但意识告诉我如果我冲动的话那么我要承担一切可能发生的不利后果。除非爷爷他先有亲吻我的念头。

“另外,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要有心理准备呀。”

“什么事情这么‘不幸’,万一我承受不了怎么办。”

“凉拌了。”他学着我的口气说,还有模有样的,“明天本来不是说好去爬山的吗,但小孙女明天要去学琴,她妈妈要去参加考试,所以只好我陪去了。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尽管我略带失望,但我还是装着很大方地说:“没关系,我们应该为孩子着想嘛。不过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呀。”

“好象也可以呀,我怎么没想到。那明天九点整在西海路路口集合。”他勾了勾我的鼻子,赞赏地微笑着,那头和“雨露伯伯”几乎一致的银发在日光灯照射下异常圣洁,不容他人侵犯。

“我洗葡萄给你吃吧,老头子。”

“不,我要回家了,快九点了,晚了不好交代。”他又看了看表,和下午的神情完全一样。

“那——你就好对我交代?”我紧追不舍。

“好了,小家伙。就你难对付,你要怎么样,说。”

“好,我出招了。你……你……我要你——”看着老头灼灼地看着我,我竟不争气地害羞地低着头,“我要你,亲我一下。”

“哈哈,这个呀。”他似乎没有准备好?

“这就难对付了?”我撅着嘴巴说。

“好,小家伙,过来。”老头子伸出手将我搂住,我闭上了眼睛。

我的左脸颊被那张我梦寐以求的嘴唇亲了一下,很轻,很优雅,感觉非常好。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肌肤之亲?

“还不放我走?”老头子松开他的手,征询我的意见。

“哪能放你走呀,不过也没办法了,‘挥手送君去,茫茫不见君’。我怕承受不了。”我认真地说。

“不是明天还可以见面吗?”他拍拍我的脸颊,他刚刚亲吻过的我的脸颊。

“那好吧,那我欢送老头子。”我神态怪异地说着,“最后我得拥抱你。”

我抱着这个生命中很重要的老人,心里既温暖又感伤。我都忘记时间的定义,明天,期待明天有意义吗?

我还是同样轻轻地亲吻了他的脸颊,他的苍老却细致的脸颊。一位70岁的老人有着同年人难有的风度和气质,本身就是生活的奇迹,何况这个老人与自己有着不可分割的鱼水情谊。

老头子终于走了,优雅的身姿在夜光下异常美丽,多么完美的图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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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6-10-13 15:46发布于 10-13 15:46 较早前
03


老头子走了好久,我才清醒过来似的,惨了,朋友叫我做的一份策略案连个眉目都没有。时间都浪费在老头子身上了。死老头子!


尽管有时我会冲动,大多时候我都保持处事不惊的从容。这似乎没有遗传的因素,可能是天赋自然的缘故吧,也可能是上天怜惜我,给予我的特别的礼物吧。


但今天实在太困了,不过在睡之前,为避免失眠我照例看那本书《流金岁月》,书中弥漫的温馨气息让我神清气爽。我渐渐困了,枕着对老爷爷的思念进入梦乡,在这春风沉醉的夜晚。


“该死,已经八点半了。”习惯周末睡懒觉。我忽然忘记自己该做些什么。老头子应该起来了吧,或者已经出门了?


赶到西海路时,果真看到老头子已经和他的小孙女在那儿等了,“早上好,老爷爷。”


“还算准时。”老头子又是那种看表的神态,优雅极了。


“这就是小囡囡。”他指了指身旁的小女孩。


“几岁了,小囡囡?”我想套近乎,没料到小女孩躲到老头子后面了,眼睛惊讶地看我。是的,相对于他我是个陌生人。


“七岁半。”老头子打圆场,很爱抚地摸摸小孩的头。


我笑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玩具,这是我早就准备好的。递给小女孩,她依旧没接,却说了句令我和老头子都忍俊不禁的话:“妈妈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好象又记起什么似的,“谢谢。”


我很温情地笑了起来,老头子看了我一眼,那是一种什么神情呀,深邃的眼睛中流露的是关爱,是温暖,是圣洁。


“这是小南哥哥给你的。”老头子接过那个小小的布袋熊,转交给小囡囡。“哥哥”?而不是“叔叔”。谁让我叫他“老爷爷”,罪尤咎取。


车来了。车上挤得很,我和老头子将小喃囡囡包围在中间,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距离大约只有不到十公分,老头子稍稍高我一点,他呼出的清幽的气息刚刚从我的额头掠过,暖暖的很舒服。我闭着眼享受。“怎么了?”


忽然一阵莫名其妙的急刹车,我重重地撞到老头子的身上,许是闭眼后缺乏参照物的缘故。老头子也一阵趔趄,紧急之下抓住身边的扶手。小囡囡被压痛得哭了起来,我赶紧对后面的人说,“能不能往后退一点?”


“往后退?退到哪里去?”后面的人不满起来,“你没看到我们脚都没地方放了吗?”还趁势恶狠狠地向前挤了挤。


“挤死呀。啊,我的手机。我的手机丢了。”突然离我大概两米远的地方,一位中年妇女大叫起来。车上于是骚乱起来,我赶紧护好小囡囡。这时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将我们拥住了,“老爷爷。”我失声叫了起来。“刀。”但我已经哑了。


“抢劫?”我脑中迅速闪过。


那时“天下无贼“还没出世,但是劫匪多少有些类似,“不要出声,否则。”这时我看到老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光芒。我十分担心老头子的处境,因为他正背对劫匪,完全将弱点暴露在敌人面前。但老头子似乎很泰然,仿佛身边事都不曾发生。


车上乱成一团,许多人纷纷叫司机开车,但司机似乎被下Mi药般无动于衷,“谁都不许动。”


车内顿时一片死寂。我心慌了。“怎么办。”我悄悄问老头子。


“没关系,有我在。”他淡然地回答。在我听来更像是讽刺,一个年轻人要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的保护,可是我又能怎样。


“你,出来。”是我吗?是的。我惊悚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是四个而非一个。


突然,老头伸开他的双手,将我挡在后面,像极了小时玩的老鹰抓小鸡游戏中的保护者。


那些人和车上的其他人都似乎没料到这样一幕,甚至包括我。“你们想怎么样,光天化日下抢劫,还有王法吗?我今年71岁了,没什么怕的,如果你们想伤害我的孙儿,我绝对不会任你们胡作非为……”老头在这种紧迫的危机面前还是那么镇定优雅,气宇轩昂,将车上所有人都镇住了。车上逐渐有了接应和支援的声音。


“算你狠,老头。——开门!”也许是他们也被眼前这位古稀老人的勇气和临危不惧的淡定镇住了,劫匪下车了,此时全车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赞叹声,这是我迄今听过的最无私最真诚最发自内心的掌声。车内恢复原来的喧闹。


“老人家,好样的。”


“老人家,谢谢您,您老真让我们惭愧。”……面对突如其来的赞美,老头子一一笑纳。当有人将责备投向懦弱的司机时,老头子深情地看了我一眼,就这一眼将让我难忘终生。


我不知用什么言语表达内心的钦佩和感激,我紧紧抱住小囡囡的手还停留在最原始的状态,小囡囡终于说话了,“爷爷,我的手好疼。”我赶紧看看她的手,“对不起,哥哥把你弄疼了。”

04


我们下车时再度收获一片热烈的掌声,我不经意回头看了看那辆凝结着我深厚情结的车,心头很复杂。车走远了,而心却静了。


小囡囡全神贯注地沉浸在琴声里,她显然不会过多去思考刚才发生的惊心动魄的瞬间,我别过脸去,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南,陪爷爷走走吧。”老头子走了过来。


“好。”我搀着他绕过培训中心的花园。一路走着,一步一步的细细丈量着这条小道的距离,他走得相当稳健,而我却有点蹒跚。


“爷爷,我……”欲言又止是很让人痛恨的。


“怎么,不想陪老爷爷走了。”他宛如什么都不曾发生似的,平淡得如同春天氤氲的风。


“刚才好险,你把我吓坏了。”我踢了脚下一块石子,眼睛盯着地上说。


“是你把我吓坏了。如果刚才你被叫出去了,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呢?好在你平平安安的,否则是我叫你陪我的……”


“不,爷爷,是我自己要来的。如果您有什么损伤,我该怎么办呀?”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他反过来宽慰我。而我此时的心情比较沉。


“为了你,我不怕什么,而且我这么大的年纪了,也不怕他们。”他轻描淡写地说过,我却忍不住渗出泪花。


“怎么哭了?我说错什么了?”他看着我显得不知所措。他最怕我哭,他曾经说过。


“没有。”我握住他的手。


这里似乎很沉寂,几乎没什么人来打扰。如此美丽的小花园,精致雕刻的石桌石椅,绕在墙上的藤本植物,点点颤动在微风中格外漂亮。


“你看,爷爷。那些藤本植物多像我们呀。”我终于将过去的疲颓消散这么美好的风景中。老头子似乎来了雅兴,拣起地上的落花,口中喃喃自语,“落红不是无情物,花作春泥更护花”,小南,你就是这些含苞欲放的花儿,我就是这些‘落红’呀。”


我痴痴地看着他,仿佛那肃静的神情中隐含着无限秘密。“你不是‘落红’,而是最美的‘夕阳红’,如果天上浮动着绚丽的云彩,那么最美的一朵肯定是你的。”


“小南。”他叫着我的名,“我的好孩子。”


“老头子。”我学着他的口气,“我的好爷爷。”


“你这孩子。”


该接小囡囡了,我欠了欠身,好舒服,好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每个周末要么洗衣服要么睡懒觉要么和朋友打牌然后就吃大排挡,差点连胃都吃坏了。今天我想请他们吃顿好的也算给自己打个牙祭。


“老头子,我想请你吃饭。赏不赏脸?”


“这要问囡囡,现在她可是祖宗。”


“你才是祖宗呢?这么难伺候。”我轻轻打了他的肩膀,竟被他的打手抓住了。都怪自己打人没有水平,不会换个法子,人家凭经验就知道你的动作了,不失败才怪。


“想‘谋害’老头呀?刚刚我还保护你,这么快就‘倒戈相向了?”


“我才不愿意呢?多好的老头,又会保护人,又会做好吃的,还会……”


“还会什么?”


“还会勾走人家的灵魂。”


“那我岂不是老巫师了?”他忽然做出“让我抱一抱”的姿势。


“你本来就是,难道不是吗?是老坏蛋!”我才不在这种场合投怀送抱。


“敢骂爷爷‘老坏蛋’,真是大逆不道了。不过‘老坏蛋’好象只会和‘小坏蛋’在一起哟。”


“哼,变相骂我,不睬你了。”


“只许小家伙骂我,就不允许我骂了?这也太不公平了。”


“哼,算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末了还不忘带上“死老头”的后缀。


“还是我吃亏了。这怎么能叫做公平呢?”


我终于是没法再呆下去了,连忙拉起他说,“老爷爷,走吧。小囡囡等急了。”

仗剑天涯 Lv2 Rank: 2Rank: 2

[ 4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6-10-13 20:12发布于 10-13 20:12 较早前
05

中午饭是在一家湘菜馆吃的,我本不是很喜欢湘菜,总觉得它不上档次,又不是八大菜系之一。老头好象对湘菜情有独钟,我比较喜欢清淡的口味,如粤菜中的潮州菜,福建的闽菜以及海南菜。但今天老头是主子,舍命陪主子也是应该的,何况以前一直都是他迁就我,算是补偿吧。

背景音乐是很通俗的湖南调子,我没心事去听。倒是老头子忽然对我说,“小南,你去过湖南吗?”我摇摇头。“你去过?”

他点点头,我忽然意识到不协调的因子弥漫在我们上空,他去湖南?他为什么去呢?

难言之隐?还是不可说出的伤?

我胡乱的猜测着。脸上感到急促的火辣。

“爷爷,我要吃冰糖葫芦。”小囡囡打断我的迷茫思绪。

“好,我给你买。”我不假思索地边说边走出去,与其说我急切地想买冰糖葫芦给囡囡不如说我在寻求短暂回避。

老头子好象没有看到我的反常,只是说少买几个。

很快我就回来了,小囡囡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小南哥哥。”

“以后要改叫‘小南叔叔’,知不知道。”囡囡很不解地将目光转向她爷爷,仿佛在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一直叫“哥哥”吗。

“‘叔叔’好听。”我瞟了老头子一眼,好痛呀。

“南南。”终于有新称呼了,我却置若罔闻。“我去过湖南是因为我有一个儿子在湘潭,哦你别误会,是亲儿子,也是囡囡的亲伯伯。是我单年做错了事呀。”

“爷爷,老师说做错事能够改正还是个好孩子。”囡囡忽然又带给我们一个惊喜。

“是呀是呀,我们囡囡说得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头仿佛意识到身边有个小鬼,就此打住了,不过却挑起我的好奇心。还好不是我猜想的那样,按理来说,我应该叫他的远在湘潭的儿子伯父了。

“那。”我欲言又止。

“以后在细细说给你听。”他总结似的说。“如果我去湖南,你能和我一起去就好了。”

“我会的。我会尽力。”

买完单我感到困了,明显昨天没休息好再加上今天受到惊吓,没精打采的。就这样和老头子道别了。

回到家我掏出日记本。

翻开这本小册子,我感慨万千。这本专门记录我与老头交往的私人日记与其他心情随笔的散记本子有本质区别。封面是我精心挑选的天蓝色,纯粹的蓝——老头子喜欢蓝色,我也喜欢。曾经是和他在谈论大师基耶洛夫斯基《红》、《白》、《蓝》三部曲时他说他最喜欢《蓝》,而且也最喜欢蓝色,恰与我一样,我也喜欢蓝色,尤其是纯洁无暇的天蓝。一次我在听《蓝色多瑙河》,真感觉把那一片浅浅的蓝在眼前晃悠,恰如老头子文雅的忧郁。当时还为自己的发现感动不已。

我该写些什么,老头子舍身相救?还是那声轻轻呼唤“小南,我爱你。”终究写不出一个字,情到深处化无语,怎奈人孤独,知否知否。两情相载,却无一度相别处。

我翻到最初的一页,我重温着当时的感动,203天以前,一个风清云淡的夏末早晨,不知那天怎么了,平素懒惰的我居然想到晨炼。也许是同事的蛊惑,说现在许多年轻人都在练太极或者瑜珈,你整天无所事事这么好的天气,如果不去锻炼真实辜负老天爷的一片心意。

到处是晨炼的人,老人居多,估计老人都比年轻人勤快,或者他们更珍惜这美丽时光。一天之计在于晨嘛。我居然不知是该跑该跳还是呆呆地看着别人。那些老头老太们尽情地展示着他们的不亚于我们的活力,尤其那些翩然起舞的人群更是无拘地释放他们的能量。

我的目光被一群打太极剑的吸引住了。他们舒缓飘逸的动作令我神往,几乎让我有了加入他们的想法,虽然这种念头只持续几秒钟。但不可否认他们确实舞得不错,尤其那几位穿蓝色太极服的老头更是瞩目。

呵呵,感觉不错。我看到时间不早了,担心早班车过了,便转身回去。可是我一摸,吃了一吓,我的钥匙呢?肯定是我看舞太极剑时不小心弄丢了。

我折回去。人群已经散了,没有钥匙呀。难道被人拣走了?那我怎么进屋呀,今天可不是休息日。我正要问时,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先生——诸位看官,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可是不是——开口问我,“小伙子,你是不是在找钥匙?”

“是呀是呀。”此时我是一片惊喜。

“刚才老于拣到这串钥匙,由于他要送小孙女上学,就拜托我了。呶,他还没走远,就是他。”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到另外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就是那位穿天蓝色太极衫的老人,一股仙气般飘走了。

真是个可爱的老头,我想。否则怎么会乐此不疲地为别人着想,真是少见了,尤其在我所在的这个大城市。我倒对这位素昧平生的老人有好感,尽管我已经对那些虚伪的友情和缠绵悱恻的爱情不屑一顾。

06

我失眠了,竟为一个从未谋面的老人。

次日我实在是睡不着了,可时间才六点过五分。走吧,去等他。等候此时也变得很有价值,相会的希冀是会战胜等待的孤独的,我想。

老人终于出现了,我的心竟然一阵慌乱。不对呀,我一向自诩有一颗冷酷的心的,今日怎么就不堪温柔一击了。

我该怎么办,各位朋友!

我豁出去了,压着那股惴惴不安的冲动我小心翼翼地移了过去。我倒不是害怕被冷落,因为眼前这位慈祥和蔼的老人不是那种无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何况他在拣钥匙事件中表现的态度足以证明他的善良。他肯定不会让我难堪的,我心里想。但万一呢,没有这么多顾虑了。

我走进他时,他正在拭剑。看到我的临近,他还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这是个谨慎的老人。“老爷子,您好。今天我是来想您致谢的。”我尽量压低声音,呈现出成熟和淡然的模样。

“谢我?”他亲切地笑了一下,不知谢从何来。

“是的,我是专门来谢您昨天,昨天帮我拣到钥匙。”我还是有点心慌。

“哦,这个事呀,我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大好事,需要你答谢呢。”他的突然幽默让我觉得塌实,也开始有点肆无忌惮。

“您就做了大好事,对我来说。”我的迫不及待的表达激起周围一片善意的笑声。

“不过我也得谢谢另一位老爷子。”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掩饰,“昨天是他替您把钥匙转交给我的。本来昨天要当场向您致谢的,但当我赶到时,您已经走了。”

旁边一位老伯插话打趣说:“于老师,人家小孩这么千里迢迢赶来致谢,你就接受吧,别让小孩难为情了。”我低下头,脸上红红的像从烈日中烘烤回来似的。

“我又没有不接受他的致谢。”老头子呵呵笑了起来。

我心中一下子坦然许多。趁势我自我介绍,“于老爷子,我叫司马一南,与司马光同姓,‘南方’的‘南’。”

“挺好的名字,认识你很高兴。”他竟向我伸出手,此时刚刚松弛的心情又变得局促起来。

“谢谢。”我不知除了这两个字外,还能说些其他什么。再见,老爷子。

再见时已经是五天以后。几天来,每天我都去他们锻炼的地点,说不出什么原因。

“于老爷子,好久不见了。”我看到他时,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你好,司马。”他居然记住我的名字。

“您还是叫我‘小南’吧。我想这比司马好听。”

“呵呵,挺挑剔的。”他还是那种文雅的幽默,“不过挑剔一点好,好的东西总是被滤过的。”这时他凝结在银白色的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随晨风飘入鼻尖。

“‘绿飘’的味道。”我再度脱口而出。

“呵呵,鼻子这么灵。”我正得意之间,他的一句话让我一下被打回原形,“你是不是22岁?”

“您怎么知道的?”他呵呵两声,没说什么。后来我才知道他变相揶揄我,因为如果我22岁,那么我属“狗”。——死老头子!

于是不可避免地渐渐相熟起来,我开始叫他“老头子”,他也叫我“小坏蛋”。宛若初恋的幸福漫漫碾过时间的年轮,载着我走到岁末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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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6-10-13 20:15发布于 10-13 20:15 较早前
07

圣诞节。天气不错,阳光灿烂。同事们正安排着各自的节目,我也张罗着美好的圣诞之夜,一个人,还是稍稍有些孤单。老头子去旅游了,不知回来没有。

“老头子。我是小南。”我本来是尝试着拨出电话,没料到拨通了,“您回来了吗?”

“小南呀,我正想打电话给你。我刚下午回到家。”我一阵惊喜。

“您有安排了?”我试探地问。

“你呢?”他将疑问抛给我。

“我好想您。老爷子。”我忍不住了。

“小南。今天老爷子就来看你,好吗?”

“当然好了,好极了。我终于可以见到您了。”我语无伦次地,话说得哆哆嗦嗦的。

“那乡村时光见。晚上六点半。”

我急盼下班了。

老头子穿得相当儒雅,他居然穿的是乳白色的上衣,配驼色休闲裤,尤其耀眼的是脖子上还围了一条暗红的斜纹围巾,这样我就完全被比下去了。

我走近在门口等候的他,伸出右手说:“老爷子,今天您穿得真帅。”我调皮地眨眨眼。

“给你买的礼物。”他递过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手中的袋子。“给我的?”有点惊异的神态。

“看喜不喜欢。”我瑟缩地打开袋子,我掏出一条浅蓝色的格子围巾。似乎和他的是统一款式。新西兰的产的。

我渐渐感动起来,我甚至忘记,或者说不知用什么感谢语言去对他说。终于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谢什么。你看我这条和你一样。本来是买两条蓝色的,但想到这样会‘撞色’,所以就买了这条暗红的。我想你可能更喜欢蓝色的。”

“您不是也喜欢蓝色的吗?”顿时我意识到自己有些弱智。

但他毫无介意,“你戴上会很好看,戴上去给老爷子瞧瞧。”

真的让我看起来沉稳许多,也温暖许多。心中汹涌而出的感动,刹那间化作永恒的惦念。

“您到哪些地方了?拍了很多照片吧。”我一边用勺子给他舀汤,一边问。

“去了布拉格,莫斯科,在红场拍了一些照片,但那里的天气不好。后来辗转去了希腊神庙,去了雅典,雅典因为马上就要举办奥运会,到处一片热闹腾腾。”他给我夹菜的关头,滔滔不绝地说着,我几乎没有用餐的欲望,眼睛一直盯着他,渴望从他的眼神、他的唇、他的面庞中探出更多秘密。

“你可要给我几张漂亮的照片。”我想当时他肯定很迷人,浓郁的异国风情和矍铄的儒雅老者,一定相当般配。

“我早就有准备了。不过还没冲洗出来,等冲出来后,挑几张给你。”

“我要最好看的,而且要十张。”我有些贪婪。

“这么贪呀。我全部才照十张呢?”他想讹我。

“那我全部要了,没你的份。”我不服气地埋怨道。

“这么残忍的事都做得出来,真是‘心狠手辣’。”他呵呵地又夹菜到我的碗里。

“您吃吧,我差不多吃饱了。这么好的菜,还有你的故事。好撑了。”我故意做出无法再进一食的模样。

“我还没看够呢。”他坏坏地笑着说。这个老头子总是乐呵呵的,仿佛没有一丝烦恼,也许是乐观吧,这样年岁的老人还有什么没有看淡呢。

“好,那我再吃一口,作为给您的最后补偿。”我终于将一块鸡肉送进嘴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竟发现味道如此之好,怎么刚才就没有品出呢。

吃完饭已是一个半小时之后,我想应该做点什么。能做什么呢?今天是他请客,即使反请最少也要等到明天。“我们去公园走走,然后送您回家。今天不是很冷,公园里应该很热闹。”我提议说。“好,去走走吧。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你了,挺想你的。”

“我也想您。好象还经常梦到您。”我看了看他悠悠说道。

“是嘛。梦见我做什么了?”他挺好奇的。

“暂时不能告诉你。”我故作神秘地说。

“呵呵,我猜得出。”

“您不会说我经常梦到您给我拣钥匙吧。”我不相信他会解析我的梦境。

“也不是不可呀,如果我没拣到你的钥匙,你会认识我?”他很正式地说道,语气里有种不容质疑的肯定。

“那倒是。不过我是梦到您。哦,你这老头子,想套我,哼。就不告诉你。”我顿悟似的。

“好呀。那我得告诉你,我也梦到你了,但我暂时保密梦的具体内容。”他学着我的语气,还真神似。

轮到我急迫了。“你也梦到我了?”其实也很正常,我总觉得与眼前这位老人有种无法割舍的缘分,即是这种缘分让我们彼此都有了惦念,也有了更多生活的意义和价值。

“是的,我梦到你老是吵着我要我给你买棒棒糖。”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好似是真的。

“那我不是三岁小孩了?”

“是呀,不过我也纳闷。可能我总是把你看作三岁小孩吧。”

“好呀,您竟拐个弯骂我。上次说我属狗的事还没找您算帐呢。”我轻轻挥动拳头,打了过去。他竟没闪避,我的拳头就在他的背上留下痕迹。

“想谋害老头子?”他转身抓住我的手了,狠狠捏了一下,“不过记忆力不错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记得住。”

“那当然。老爷子的话能不记住。好象我的骨头还不是很硬呢。”我不甘示弱。

“好呀,这叫‘一招未中,反中一招’。先被你打了,还背上这等冤屈。”他滑稽地说,可爱,我除了这样的感受再无其他。

“好了,给你打了,补偿一下。”我向他送出肩膀。

他挥了挥硕大的拳头,很快便放下了,“怎么舍得打呀。”——我真想抱住他,我真想抱住他呀。可是我不能,我仅仅是在海边无忧嬉戏的小孩,偶然拾到一枚精美的贝壳,却不知怎样去保护去雕饰,最终还是没法成为艺术鉴赏品。

我迷失在他不可言说的温柔里。

注定这是一个充满感激的晚上,虽然只是挽着他散步,却让我想到“执子之手,与子同老”的诗句,以前总觉得庸俗,现在想来其实很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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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6-10-13 20:17发布于 10-13 20:17 较早前
08

明天我就是24岁了。

“你怎么没告诉我你的生日是12月30日呀?”一丝温柔的叹息。

“我没有告诉你吗?老头子!”我纳闷着。

“哦,我记起了。需要什么礼物。”

哈哈,又有礼物收了?“我前几天刚收到您的围巾,我都没有给您买什么东西。”

“你就是礼物,上天送给我的最纯粹最完美的礼物?”

“哦,何以见得?”我歪着头,浅浅起笑着问。

他刮了我的鼻子,“自己想想……不要什么事情都问老爷爷,这样永远都不会长大。”好象很一本正经的样子,煞是可爱。

“我没您聪明。您不是说小时侯一口气能背诵道德经吗?”

“我现在还可以背呢。”他自信地背着手,“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我反正不懂,即使被他蒙了也不知道。但我还是鼓掌表示支持,“好棒,老爷子。您的记忆力真好。”

“那当然。”你瞧,他一点都不谦虚。就这样他凭借骄人的记忆力,回想起许多流年往事,我听得津津有味,时而似咀嚼青橄榄,涩中有甜;时而似品尝香茗,清淡中散透着一剂甘美。

他甚至讲了他十岁生日的事情,亏得他记得住。我就是这样被他轻易虏获,再也无法自拔了。有时我会嗔怪:“老头子,都是被你惯坏了。现在我都不想听流行音乐了。”

因为他十分喜欢俄罗斯古典音乐,也喜欢萧邦和李斯特的钢琴曲,他说他不会弹钢琴,很可惜。不过他会弹古筝,尤其擅长那首《禅院钟声》,我在茶吧听过他弹一次,很清越很悠然,很像他一直拥有的心境。

“琴声。”我惊愕起来。

不,是手机短信,原来在做梦。梦醒了,老头子不见了。

我气愤地将手机往书堆里一扔,感觉身体很疲惫,一摸额头,感觉是发烧了。

我挣扎着坐起,打开窗子,一抹斜阳挂在窗棂的格子纹里,漾着晕圈的金色。

“日薄西山。”我下意识将这几个字脱口而出。

我摇摇头,找出备用的退烧药,穿好衣服,来到院子里。“阿南。去不去公园,据说有演出。”

朋友雷子打来电话。

“我不是很舒服。在家休息呢?”

“哦,没事吧。上午我的一个朋友看到你和一个老头在车上,他说是你爷爷。”

老头?竟敢这么出言不逊。“那就是我爷爷,怎么招惹着你了?”我生气了,虽然小声,却有种不可攻破的穿透力。

“别生气嘛,我只是好奇,你……”他似乎不甘。

“生气?能不生气吗?你这是在无中生有。那是一位十分优秀的老人,我为他感到自豪。”我挂断电话,心情变得糟糕起来。

“是我,爷爷。”我拨通老人的电话。

“怎么了?小南。”

“没事,只是想您了。”我说得淡定,举重若轻般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我不能让他分享我的痛苦,惟有在快乐时才能深切地感觉他的魅力。我不是小孩,我当知道我应该有自制力。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他很敏感。

“不是,真的只是想您了。”我的不是很流畅的表达还是逃不过他细致的倾听。

“那你好好休息,今天很累了。我也有点累了。”是的,他是累了。早已经不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了,哪像我呀,是浑身力气没地方使。我回到住处,那本日记本散落在桌子的边上,纸页在从窗外吹进的风中翩然起舞。

一周以后,(其实这周是煎熬的一周,我实在没有想起逃脱的办法)我被派到广西出差,要去半个月吧。我写了一封信给老爷子,其实真的不知说些什么,仿佛在见面时彼此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都可以洞悉对方的心绪。我只是说无论以后如何,对他的尊敬和依恋永远不变。我知道几十年的差异是个无法迈过的鸿沟,因为无法相依相伴。但又何妨呢?真情岂是年龄所能磨灭的。

我苦笑着。小心翼翼地将信塞入信封,然后小心翼翼地封好。当我将信交到他手里时,他还是吃了一惊。“老于,有信呢?”我还没听到他的回答就已经走远。我是怎么了?

我跑远了,上班时像丢魂似的。我只听到自己在键盘上敲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脑子里一片空白。旁边位子的MM关切地问是否不舒服,我应付着,总不能跟她说自己喜欢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子且无法自拔吧,岂不是自找麻烦。我盼着下班。

再来说说那封信吧。信中我尽量委婉地运用优美的语言,在我看来他是喜欢诗一般的语句的,我应该尽量写得唯美。须知他作过很美的古体诗,文雅得很,有点晚唐的遗风。我十分欣赏,也十分愿意通读他的每一副作品,简短,诗意,略带淡淡的忧伤。什么“西风瘦,月东楼,天穹无语,伤情自古赋离愁”呀,“春月破晓胭脂凝,秋日私私语,寒玉当空,星正熹”呀,曾经让我怀疑他是否在年轻时受过伤害,或许是吧,或许伤害就是那位湘潭的伯伯。可是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深邃的内因呢,我很想揭开这若隐若现的谜底。

我爱他是有原由的,他对中俄古典文学的了如指掌最更令我钦佩。我源于对传统文学的热爱,尤其是对普希金和屠格涅夫的喜欢为我赢得了许多分数。偶尔和他闲谈时,我会毫不掩饰地表达对后者随笔的赞赏,那些微婉,思辨的文字总让我探为观止,几乎可以和另一位著名的写作巨匠斯蒂芬•茨威格媲美,那细腻的温情的笔触宛若老头子的皱纹。我想如果没有银发和皱纹的老祖父是何等恐怖,那是一种何等的缺憾,仿若没落在夕阳中的残花。我总是梦想嗅着美妙的如同老人特有的芬芳,静静入梦。或者偎依在他身边,看他用遒劲的笔触描摹,那如诗如画的文字,轻轻抚摩着他的后背,并轻轻对他说,爷爷,我想你。

然而我觉察到我似乎逐渐被冷落了。虽然我认为这是必然,激情和冲动过后总是归于平静。但是我却像被抛弃在荒漠的行人,走不出漫漫黄沙,内心惟有惆怅,想到长远的明天,明天注定漂泊在漫无边际的遐想里。

我是一位在海边拣拾贝壳的小孩,夕阳早已西下,却不见遥远的风帆在视野中已然成为不可捉摸的梦境,这个梦境深深震撼我的内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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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6-10-13 20:18发布于 10-13 20:18 较早前
9

我理应感到幸福了,在这样似是而非的世界里享受着一份甜蜜的情感,即便我一直觉得自己的优秀能接触到很多优秀的老人,但是仅仅因为这个属于我,才让我真正变得快乐充实起来。

“爷爷,过几天我就要到桂林了,真的舍不得离开您。我为有你这样的爷爷而骄傲,我也为能得到您的爱怜而深感庆幸。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愿我的爷爷您能保重身体。”我忽然觉得平素的灵气尽失了,写的文字不仅晦涩而且丝毫也不古典文雅,爷爷看了肯定要埋怨的。于是我在信的背面添加了一首诗,名字俗气却情深意切,《爷爷,爷爷》。

爷爷,爷爷,

爷爷是个无法度量的符号

如同光年,或者深不可及的大海

爷爷,爷爷,

爷爷是内心隐藏的白月光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装在心里会碎,睡在梦里会醉

爷爷,爷爷

你是河边那朵殷红的鸢尾花

爷爷,爷爷

我的爷爷

送出信的后些天,我忽然有种逃避的想法,不敢见到他,那种浸透骨髓的思念总会似刀锋般在内心深处划一个口子。可是如果没有见到他,那是一种更残忍的折磨,如果说刀锋利刺还来的痛快,那么宛如无数蚂蚁咬噬的感觉就实在无法忍受了。我怎么了,爷爷,你知道吗?我真的陷入了情感漩涡,无法自拔了。

爷爷没有回音。这是种比死还痛彻心扉的煎熬,我不知能否扛过去。人生中有许多悲欢都是在离别中发生的,那种缠绵的眷恋的纠结让我们难以释怀。明天就要去桂林了,一去就是一个多月。我和我的爷爷要离别了,越是这样越是感伤——当拥有时不曾发现的缺憾在失去时竟是那么彻底地暴露在眼前,一下子让人无法接受;而当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它已经实实在在地睥睨着窥视着讪笑着,在你最无助时给你完美的致命一击。

我很想打电话给他,但是我是多么希望他能打电话给我呀。我的虚荣心如此的不堪一击。我熟练地输入号码,又失落地删除,我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何要折磨自己,似乎唯有这样淋漓地揭穿自己的伤疤才能证明世间最伟大的爱情,可是这不是爱情,这是无法调匀的痛,是自作聪明的累和伤害彼此的遗憾。

爷爷还是来电话了,这是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来的。我差点没有拿稳手机,“爷爷,我……”我失声了。

“孩子,怎么了?这几天也不给爷爷电话?”

“爷爷,我害怕,我害怕想你,我怕自己做出什么错事来,你不再理我了。”我尽力让内心平静,“爷爷,我还是想在去桂林前见见你。”

“呵呵,晚上公园见了。”

我内心惴惴不安。我几乎不想吃饭,吃不下是因为我内心的狂乱。

七点整我在约定地点见到他,他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手中提着一小袋鱼皮花生和南丰蜜桔。我竟有那种初次见面的腼腆,慌乱和迷离。

“爷爷,我很难受。”我除了这个就说不出什么了。

“不像平常的小南哦。”爷爷轻松地着玩笑,在我听来怎么像是伤感的别离曲。心态确实不好呀。“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就当到桂林的山水中散散心也好。”

“如果能带走你就好了。”我忧伤地说。

“怎么带呢?需要很大的箱子呀,而且箱子里要用皮垫,还是法兰西山驼绒的;如果你很有钱也可以专机空运过去。”

爷爷一贯的风趣终于唤醒我原本的顽皮天性,我接过话茬,“我现在就打电话定制一个舱位,要上等舱,里面除了有俄罗斯伏特加外,还要哈瓦纳雪茄。”

“呵呵,那快点吧,不然晚了可要加收15%的税,我可没钱付呀。”

“没关系,我会把你打扮得像圣诞老人,人家以为是玩具就不要额外收费了。”

“小气鬼,是你邀请爷爷去的哦,不是爷爷一定要去的。”爷爷的话终于把我拉回现实。

“说真的,爷爷,我很不想离开你。”我伸手拉过他的手,我们的手就十指相扣着,在这个温暖的冬夜彻底沉醉。

“好好工作,回来时我们一起去喝早茶。”

“死爷爷,你都说一百遍了,老是抽不开时间。”

“不是囡囡要接送嘛,加上要搬新家了,一直在装修房子,等过了这段时间,应该就有时间了。”

“那好,等我回来估计要过年了。”

“过年我儿子要从加拿大回来,也三年没有见到他了。”

我知道他的唯一的儿子在多伦多,现在他和女儿住在一起。偶尔见到他的女儿,也就是囡囡的妈妈,是那种很优雅很迷人的女人,我为他的父亲感到幸福,也为她感到幸福,因为她有一个如此优秀的父亲。

从七点到九点半是一段很美妙的旅程,它的温暖在于可以轻易地抹除一个孩子内心的沧伤,尤其在这个孤独的异乡和这个稍稍冷清的冬季,它带来的绝不只是一个拥抱或者一个眼神的表面价值。因为里面有爱,有理解,有思念,有说不出的滋味。

爷爷要回去了,这是他的习惯。我送他,以前我从没有送过他。

我们忽然沉默了。在转角处,他拍拍我的脸,“不要送了,你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呢?到了那里给爷爷一个电话。”

我点点头。“我会的,爷爷。”

到了桂林,我一直思绪难定,工作是必须要做的,思念不过是点缀,我总是强迫自己少些无稽的胡思乱想,同时又频繁地和爷爷联系。我知道爷爷不喜欢依赖性强的孩子,所以总是在措辞上做到积极上进,我每天早上都劝慰自己,微笑着,努力着,爷爷看着呢,不要让老人家失望了。坚强点,时间很快过的。

时间的确很快过,时间是个无脚的小动物,速度飞快地过去了,连它的尾巴都没抓着。它很快,快得我竭尽全力还是无法赶上它,该死的东西。

还好,终于见到爷爷了,老头子还是那么精神矍铄,一件浅蓝的无领对襟衫,外面套一件银白色休闲服,还是那条驼色的灯心绒裤子;很优雅地在脖子上围了一条窄窄的围巾,红格子,显眼极了。

好帅,我吞了一口空气。于是我激动地抱住他,紧紧的,生怕他跑掉。“爷爷,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爷爷一直陪在你身边。”他轻轻地搂住我。

“爷爷,我要你好好亲我。”我闭着眼睛说。

呵呵,他的温暖的唇渐渐靠了过来,我的唇颤抖了一下就被含在他的嘴里了。他的甜软的舌头舔着我的牙齿和舌头,像一条跳跃的小鱼。我有些发痒,他的唇继续在我的脸上。

“够了没有?”他问。

“不够!我很贪婪的。”我撅着嘴巴说。

“贪吃的小孩。”他笑着,解开我的纽扣,我的有些冰冷的肌肤变得发烫,他的嘴唇一点一点地亲吻着我的肌肤,让我想到小时祖母的亲吻,久违的爱呀,就这样降临在我的身上,感谢上苍赐予我一个如此优秀的爷爷。

爷爷,我受不了了,爷爷,不要停下呀。

爷爷终于用无比的激情和爱怜含着我的那个无比亢奋的小东西,在他齿唇之间我宁愿做个沉默的小羔羊,我无法忍受生命中的巅峰,此时任何千军万马都无法抵挡刹那的风情绝代。是的,这是我最亲爱的爷爷,我的,而不是其他人的。当我用尽全力将一股温热的液体挤进爷爷的嘴里时,我忽然想到一个词“亵渎”,仿佛听到一个来自远方的诘问,“你满足了吧,你这贪婪的家伙!”

是的,我该满足了,或者我本就不应该这样,我的诗意的爷爷是不容亵渎的。我怎么就这样呢?原谅我,爷爷。

爷爷却走了,就这样走了?我埋怨着。

“你是个坏小孩,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我不是呀,不是呀。”我喊道,却发不出声音。

“那么刚才怎么强迫爷爷那样做呢?”

“我不敢了,原谅我,爷爷,原谅我。”

但是我还是看到爷爷走远了。我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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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6-10-13 20:19发布于 10-13 20:19 较早前
2

我的身子忽然滑到地上,我没有站稳跌倒了。然而我睁开眼时发现一切都不见了,我竟躺在自己旅馆的沙发上,原来是个梦,根本没有爷爷,根本就是自己的无耻遐想。

才晚上九点。我想爷爷没有睡,就拨了电话。果然爷爷的声音那么亲切地传来,爷爷,我好想你,刚才梦到你了。”

“小家伙,梦见爷爷干么了?”

“对不起,爷爷。”他仿佛被我说的摸不着头脑,“没什么,只是梦到你亲我了。”

“呵呵,小孩子就是爱遐想,不要多想了,你那边还好吗?”

“还好呀,你呢?”

“我很好,放心。早些睡觉,不要胡思乱想了。”

虚惊一场,我不禁吸了一口气。爷爷还在,刚才这是卑鄙,司马小南呀司马小南,你真无耻呀,爷爷平时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就这样呢?

如果爷爷知道我的这些想法会不会离开我?会的,那个诗意的有些刻板的,优秀的骄傲的爷爷肯定会鄙视这种行为,昂首离开。到时哭都没地方了。千万不要任性而为了,要么成为勇敢的柏拉图,要么彻底沦陷。

或许人在超乎常理的情势下做出的事情往往愚蠢,但是能事后反省并加以矫正自然是好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我傲然一笑,我觉得自己是富足的,拥有现在的一切并好好珍惜。

偶尔爷爷也会打来电话,风清云淡地聊些家常,像所有天下的爷孙一样没有丝毫忌讳,也就是这样了,小孩,你真该满足了。

漫长的期待终于有了结果,我迎来了回归的日程。我算计着给爷爷买什么礼物,实在想不起来了,还是买条围巾吧。

我终于买了条羊绒的斜纹蓝色围巾,不是很贵,但是希望爷爷能够喜欢,突然觉得没有任何一件礼物可以表达我对爷爷的爱了,或许他对我的爱我无能回报。

用心吧,用心去感悟。

这次是我真的回来了,我打电话给他,他说正在珠海,不能见我了,很遗憾。

那就下周六喝早茶见吧,爷爷,我给你带了礼物呢?猜猜看,什么?

我不猜,等见面时我再惊喜一回吧,你注意身体,最近深圳天气不定。

我知道了,爷爷,你也一样。

有如家常菜般的问候,却是格外的亲切,我们之间似乎不需怎么的热烈的言辞或者巧妙的修饰,我们本身就是一个传奇,从认识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是一个传奇。

见到爷爷是在过年前一周左右。我考虑要回家一趟,所以竭尽全力想见他一面了。他来了,我的爷爷,那个依旧迷人优雅的爷爷。

“给爷爷买什么礼物?”

…………………………

“不会又是围巾吧。”

…………………………

“还是红格子的?羊绒的?”

…………………………

伟大的爷爷。我越发为那天的梦里所想羞愧不已。

“爷爷,那天我打电话给你说对不起,是因为我梦到你,不,我们在一起……”

我说不下去了。或许就这样最好的。

“小南,我们认识多久了?”

“有两年了吧,怎么了,爷爷?”

“是的,挺长的,不容易。小南,孩子,爷爷知道你一直想作甚么,可是爷爷不能害了你。你是个很懂事的孩子,爷爷很喜欢你,如果你提出什么不很过分的要去,爷爷咬咬牙也会答应你。但是,我想不能害了你。”

我脸上一阵发烫。是的,爷爷,原谅我的放肆思想,我知道我玷污了你的深情厚意。我知道你爱你的家庭,还有你的老伴,你是个绝对让人景仰的人。我隐藏内心深处的私隐显得何等不光彩呀。

爷爷接着说下去,“我知道你一直想爷爷抱你,亲你,甚至满足你,但是爷爷为你的以后考虑呀。爷爷也老了。”

不,爷爷。

“可能明年春天,爷爷就要去一趟加拿大,如果护照办下来,我和你奶奶都要去多伦多儿子那儿。或许我们就不再回来了。小南,其实爷爷挺舍不得你的,和你在一起爷爷很开心。”

我仿佛挨了一顿闷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很迟钝地挣扎了一阵,终于平复下来。

“爷爷,明年早春你就要走了?那我怎么办呀,爷爷,我怕我……”我的神色布满忧伤,我真的一下子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本来幻想陪伴他一生,始终把他当作自己的爷爷看待的,如今一切都成了空想都成了梦幻。

两年了,那些欢乐和惆怅一下子变得珍贵起来。我知道这些不曾重复的事情和所有我经历过所有年月都是我生命中的不可承受的承重,我所能承载的无非是那一点一滴的幸福而已,其他实在不能强求太多,生命里已经足够,那里是幸福的海。

我尽管无法挽留爷爷的离去,但是我从内心感激他给我的所有关怀和爱怜,一个远在异乡的孩子能有多大的荣幸才能收获一个如此优秀的老人的爱呀。

早春。那是深圳的最好的一段美丽时光,洋溢在一片红红火火的气氛中的都市弥漫着我的怀念和忧伤。

我和爷爷最终没有发生什么,爷爷轻轻亲吻着我的嘴唇,在咸咸的泪水中,我们深深地拥抱着,我想足够了,我应该满足。

爷爷走了,我们约定我不去送他。我怕承受不了离别的痛苦而做出出格的事情,因为我没有把握能否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我一开始就选择放弃,送他,无非是到机场,他还是要走的,倒不如在心中深深的祝福,爷爷,爷爷,你要回来看我呀。

爷爷留给我一只古典的俄罗斯表,那曾经是他最最喜欢的贴身之物,现在它在我手中——这是他最好最好的礼物。我无从相送,将那串佛珠挂在爷爷的脖子上,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我想我爷爷配得上他,因为我想他只要看到这串佛珠,就会想起一个孩子的音容笑貌,正如我永远将他怀念一样。

我的泪水模糊了,耳边回想着爷爷的话语,“好好的,孩子,爷爷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此时窗外野花迷离,阳光绚烂,我知道,春天来了,夏天还会远吗?(完)

后记:父亲三部曲终于完成了,可以松口气,兑现了五一之前完成的承诺。一直以来有很多朋友喜欢我的拙作,谢谢朋友们的支持和厚爱,也感谢你们真诚的评价和理解。

如果有时间我还会继续写的,我是jungjung79,一个平凡的孩子,谢谢大家的赏光,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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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6-10-14 08:42发布于 10-14 08:42 较早前
这篇文章很棒,很感人,不得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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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6-10-14 08:42发布于 10-14 08:42 较早前
这篇文章很棒,很感人,不得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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