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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奇侠 Lv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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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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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03-08 13:05发布于 03-08 13:05 较早前
十三
整训一直拖到九月中旬才进行。那天,我和林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县城,迫不及待地收拾好宿舍,于是,我们又享受起了被林戏称为“三同”的日子。(“三同“是当时工作队要求队员处理与农民关系的术语,即同吃、同住、同劳动。那时还没有“三陪”这一说,要不,这个调皮的男孩一定会选择这个詞了。)
一起的日了平淡而温馨。早上,我会一边整理房间,一边督促着林赶快起床。而林总要在床上翻来扭去,哎呀连天的好一阵才起身。有时,林会耍赖地伸出一只手说:“拉我起来,要不我不去开会。”,而我也会盯着他,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你少拿不开会吓唬我,要吓你吓林正东去。”接着又会学着他爸那有点怪怪地声调来一句:“农村可是锻炼人啦!”这是我们文工团所有人对付林的武器。每到这时,我都象占了便宜似的呵呵直笑,林也会从床上跳下来,一边说着“我让你再学“,一边上下偷袭我的敏感部位。直到我缩到墙角,连声“不学了,不学了”后,林才会得意地叫喊着“看谁怕谁”。下午,我俩不论谁先吃完饭,都会在饭厅门外等着,然后只要一个人头一摆,另一个就会跟上,并知道是去逛街,还是去看电影。特别是晚上,当我俩象回家一样走进那间宿舍,当林把衣服一扔,仰面朝天地横躺在床上向我喊着“来杯水啊”时,我的心里真的充满了生活的甜蜜。
那是我们又一段相对稳定的美好时期。可也就在那时,挽歌悄悄为我们响起。
整训终于结束了。那个下午,工作团安排了会餐。我吃完饭,照例站在花台边的那棵柚子树下等林。吃饭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拨,可就是没有林的影子。我焦急地返回餐厅,刚好遇到徐从里边出来。徐说林吃了一会儿就走了,不知道有什么事。林会去哪里呢?正当我心里象猫抓一样烦躁时,林急急忙忙地从招待所大门外向柚子树走来。“你干什么去了呀?”我有点急,没好气地问道。林一点也没在乎我的态度,脸上似乎还有些兴奋。
我们转身向大街上走去。“到哪儿去也不知道说一声!”我心里多少还有一点恼怒,继续着自己的发泄。林紧跟在我的身边,嘴里连声说着“我错了,错了。”脸上仍是一副不气不恼,春风荡漾的样子。忽然,我觉得林的的笑容有些怪异,于是停下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说:“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林果然更甜地笑了笑,然后抿着嘴唇,偏着头望着我说:“等你不生气了,我告诉你。”
本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让林这神兮兮的样子一逗,好奇顿时替代了我的怨气。“不生气了,你说怎么了啊!。”我有些疑惑地对林说。林却“呵呵”的笑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咋了嘛!”我又有点发急。林脸微微红了一下,呑呑吐吐地说:“茜子刚才约我,让我晚上和她一起到枫树湾去。”
我的心“咚”的一下,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滋味迅速涌上心头。说实话,我一直认为,我和林都还是不大的男孩,恋爱对我们来说,那是很遥远的事。我没想到,在我们都还没有想过女人的时候,会有一个女孩,突然来到我们中间,这让我猝不及防,毫无准备。
“那你去不去呢?”不知所措的我,有点不自然地问。“不知道,就是想问你呢。”
我的心里感到一点安慰。这个男孩,起码认为我比茜子还是要重要些。说真的,那时要按我的本意,我会大声对着林喊着:不能去,千万不能去,那是虎口,那是陷井。你去了会贻害终生的。可是,爱情逼迫我学会了虚伪。我怕这样会引起林对我的怀疑,反而产生逆反心理,于是我略停了一会儿,假惺惺地对林说:“晚上你还是去吧,怎么说人家是一个女孩,又是第一次约你。”接着,我又以关心的口吻对林嘱咐道:“不过你一定要把握分寸,不要轻易给她可乘之机,并且,最迟十点钟必须回来。”林很认真地听完了我的叮咛,高兴地点了点头说:“知道了,我听你的。”
八点时,林笑嘻嘻的向我再见。我的脸上同样挂着微笑,心里却是一阵阵酸涩。那天晚上,我一人坐在扬琴前,想用乐曲来躯赶我的焦虑。可琴竹老是击打在琴柱上,那“砰、砰”的声音,就象在击打我的心。我又拿出一本书,想用它来转移我的注意力,可尽管眼睛停在书上,可心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枫树湾里。
枫树湾是城外汶水河畔的一个小树林。那里绿树成荫,山幽水净。城里的年轻男女们,常常会在黄昏后到那里约会。我和林也不知多少次光顾过那里。林和茜子会坐在我们常坐的那块大石头上吗?他们会坐得很近吗?他们这时在作什么呢?林会不会和茜子过份亲热呢?一个个的问题在我的脑子里反复缠绕,使我烦躁不安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十点差五分,门外传来了上楼的声音。林提前了一会儿回到家里。
我有些故作镇静。望着林,我心虚地一笑,接着用似乎开玩笑的口吻,让林交待他们的约会过程。林很认真的笑着说,平常得很,真的没有任何让人激动的事发生。
回到身边的林,还是那么亲近,那么贴心。刚刚过去的约会,似乎没给他留下任何印痕。这使我终于放下了那颗悬了一夜的心。我想,。那么多的男孩女孩,在恋爱的大门口探头探脑之后,还不都是没有进去,也许,林和茜子也是一时心血来潮,在玩一个过家家的游戏。
在某些事上的愚蠢,再次表现得淋漓尽致。
十四
第二天,我们开始补休大约十二天的假期。林说国庆后他家就要搬到县城,所以也不准备回草阳镇。我觉得他是为我,心里甜蜜蜜的。那天中午,英子,茜子,丁,徐和李猛都来到我们宿舍,我去买了西瓜、雪糕和瓜子一类的,大家吃着东西,说着过去的一些趣事,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的
吃了晚饭,我象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询问林:“今天下午作什么呢?”
林的脸上泛着微笑,没有吭声。忽然,我觉得林的神态又有点不对。“你不会又有什么事吧?”我警惕地问。果然,林犹豫了一下对我说:“茜子今晚又叫我到枫树湾去。”
“你答应了吗?”我着急地问。林没望我,低着头“嗯”了一声。“你怎么了,你还有没有节制,昨晚你们才约了,今天还能又去吗?”我有些气急败坏,也顾不上林是否会逆反了,大声的向他喊着。林低着头,没有吭声。而我的身上脸上都写满了气愤。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林走到我跟前,把手往我的肩上一搭说:“走,今晚看电影去。”我生气地把身子一抖,将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摆了下去。“茜子那里我不去了,不去了还不行吗”林提高了声音,象有点埋怨地对我说。“是真不去还是假不去?”我转过身子对着林喊。“真不去。”林瞪着眼睛对我说。“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我穷追不舍。“心甘情愿,没有任何强迫。”林做了个鬼脸,故意阴阳怪气地说。想到最后那个问题的荒唐和林的滑稽,我们又都“扑哧”一声笑了。林乘势把我一拉,于是俩人锁了门,向着电影院方向走去。
那个晚上,林倒好象什么事也没有,我却没有真正再高兴起来。我感到,林与茜子似乎不是闹着玩的,一种不祥的感觉悄悄弥漫我的心。
第三天的情况似乎很正常,我也一面别有用心地开始帮林分析,给他说着什么人追影子永远追不上,掉过头,影子就会追人的道理,一面厚颜无耻地开始教导林。告诉他早恋的危害,提醒他梅子的悲剧,警告他性的红线无论如何不能逾越。林静静地听着,有时也会征询似的讨论两句。那天,林也好象变得勤快了些。早上,他主动帮我整理房间,中午,还把我刚换的衣服拿去洗了。林的这些行为,我知道带有讨好意味,可就是搞不清,他是为了弥补过错,还是隐藏着新的祸心。
下午快吃饭时,林坐卧不安起来。我们正要出门,林有点可怜兮兮的开了口:“夏,我想求你一件事。”我的心猛的一沉,立即意识到林要说什么。“昨晚我没去枫树湾,茜子有些伤心,我今天想向你请个假……”可能看到我的表情,林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致说到这里竟然停住。我双目紧闭,一种被背叛、被出卖、被抛弃的滋味涌上我的心。我知道我不可能再有理由和力量,阻挡林今晚的约会。我没望林,稍稍停了一会儿,我说:“那你准备啥时间回?”“十点,十点准时。”听我这样说,林高兴的答道。“那你去吧,但一定按回。”我无力地叮嘱了一句。
我照样的焦虑不安,林照样的准时归来,可在我们的头顶,已明显笼罩了一片阴云。那晚上,我让林先睡,而我一直看书到很深的夜。
之后的几天,我们开始磕磕绊绊,我不时会发些无名的火,话语有时也变得尖刻。与此同时,我又无可奈何地接受着一种默契:即林可以两晚上与茜子约会一次,外出要打招呼,回家必须准时。我不知道那每晚的两个小时对林来讲,感觉是长是短,但相对我来说,它的漫长是没有词语来形容的。每到晚上,当林笑着对我挤挤眼,说声“我走了”时,我就觉得自己象一个被在雪夜赶出家门的孩子,无助、焦急、恐慌、绝望。我时时盼望突然来场暴雨,把林浇得狼狈而归。时时担心他们的关系会在那一刻发生质的突破,时时害怕林在约会回来后突然对我说:他是茜子的。
那几天里,我的内心痛苦而矛盾。有时,我会整夜不让林挨我的身,一次次将他前来搂抱我的手推了回去。有时,我又会彻夜把林紧紧抱着,似乎害怕他突然从我的怀中离去。有时,我会无缘无故的生起闷气,一个人坐在那里不说不动,有时,我会独自跑到后院洋槐下发呆,久久的不想回到现实。
在我发出第八章时,有个朋友与我聊天说:林好象被你扳弯了。我说,弯倒是弯了,可他再直起来也太容易。就那么几天,林,这个刚刚二十岁的男孩,这个让我爱得心疼的男孩,真的就那样不可思议地让茜子给俘虏了。
那是国庆前一天的晚上,林和茜子又去约会了。我情绪低落,心不在焉的在床上看着一本书。到了他该回家的时候,可门外却没有传来上楼的脚步声。那一刻,我真的变成了一只困兽,一只掉进热锅的蚂蚁。
大约十二点多时,林回到家里。我平睡在床上,一只手横过脸上盖着眼睛,无声无息。林显然知道我根本没有睡着并在生气,他蹑手蹑脚地洗漱完毕,小心翼翼地爬到床上,象往常一样半躺在我的身边,笑着把我的手从脸上拿去。我有些厌恶的用力摆掉了林的手,再次把手臂搭在了脸上。“夏,我知道你生气了。”林停止了动作,轻轻地说。“其实从十点钟起,我就有些坐不住,想到你一人在家一定很急。”我使劲地咬着嘴唇,痛苦的听着林的话,眼泪哗哗的从手臂下流出。林扯出我头下的枕巾,一边擦着我脸边的泪水,一边继续解释着:“真的想早点回来,可一想茜子后天就要走,所以就多坐了会儿。”林不解释还不要紧,这一解释刚好碰到了我的痛处。“我后天不走吗,就她走吗?”我终于没能忍住,边哭边质问着林。“不是,我想你与她不一样的。”林越急越错,越说越留下空子。“怎么不一样了,就因为茜子是个女孩,我就可以视而不见,忽略不计吗?”林无言以对,僵在那里不再说话,我翻身把脸捂在枕头上,“鸣鸣”的哭了起来。
第二天是国庆,我们基本上是一起行动。互不搭理。中午,林还是一道来我家吃饭。与往常不同的是,一进家门,林就钻进厨房,和我妈说些没油没盐的事。
下午时,我就思考一件事:昨晚我们发生了冲突,明天又要分离,林今晚总该好好陪陪我吧。为了防止意外,我打破了一天的沉默。“你今晚不要外出噢!”我对林说。林咬着嘴唇,没有吭声。“怎么了,你还要去吗?”我情绪迅速激动起来。“我没有理由不给茜子说一声。”林冷冷地抛出了一句。“那对我就有理由吗?或者就不要理由吗?”我有点不讲道理的大声喊道。林闭着眼睛,再次用沉默来与我抗争。泪水终于哗哗涌出,我断断续续,悲痛地触动着自己内心深处最苦楚之处。“林,我知道了,因为我不是个女孩,所以我对你怎么好都是闲的,即使把心挖给你,你也会认为一文不值的。”林望着我,嘴角动了动,可还是没出声。“你现在就去吧,我不会再干扰你的。”说完这话,我猛转过身,一人向郊外跑去。
那个晚上,林彻夜未归。我找遍桌上床头,也没见到留言条什么的。
第二天,是我们进村的日子。按照安排,县上先把我们工作队送走,然后再用同一个车送林他们。早上九点,我挤上了那个卡车。车快开动时,我努力地四处张望,希望看到林的身影,那怕他是在一个角落,偷偷地看着我也行。可是,我彻底失望了。
十五
七五年秋冬,我一直挣扎在苦难里。进村不久,由于精神和工作压力,我很快就病倒了。村民们将我送到附近的柳林镇医院。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在医院打了三天吊针后,坚持回到生产队里。我想用我尚不坚实的肩膀,独自承受人生的折磨。
林一直没有给我来信。这让我怀疑我俩的路是否真的走到尽头。痛苦斗争了很久,我决定还是给林写信,因为我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和力量,来面对没有林的生活。信的内容记得主要是两点:一是向林承认了我的不理智并表示了歉意。二是向林表述了他对我生活的重要,并期盼能永远有林这样一个好弟弟。
林很快回了信。他先引用电影《第二个春天》里的一句台詞,来总结我们过去的关系是“两个身子,一个脑袋”,接着指出了我近来的言行让他有些难以接受,最后林明确表示:如果说你愿有我这样一个弟弟,那我更愿永远有你这样一个哥哥。我们的信中,都回避了那个引起我们矛盾的关键问题。
接着的一封信,我涉及了敏感话题 。我谈了林对我俩感情的不珍惜,谈了他在与茜子接近后,对我的漠视和无情。因为我觉得,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还是没有希望恢复到以前地步的。林没有让步,他否认了我的指责,并说问题主要是我变得有些不可理喻。通信变成了争吵,我痛苦地决定不再给他回信,林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当时,林所驻的村离县城只有十几华里,我离县城也不过四十里地。中途他几次回过县里,还不知从什么地方,知道了我曾住院,并一直没有回家的消息。他在通信时说应好好向我学习,可是整整三个多月,就是没来看望我一次。
那一期,我的工作也面临到巨大的压力。我所负责的那个生产队,其队长是个欺上瞒下,独霸一方,货真价实的地头蛇。他对内贪污腐化,欺压群众,在外却是县、乡(当时叫公社)两级有名的先进典型。我进村后,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为了保护他的一统天下,对我这个涉世不深的小年轻,采取了先轻视,再排挤,再打压的措施。然而,他太相信了自己的关系与能力,却低估了一个初生牛犊的智慧和勇气。我们几经较量,最后,他的领地被我搅了个底朝天。内幕揭开后,各级都旗帜鲜明地支持我并赞扬着我的成绩,那个不可一世的土皇帝,也在村民的拍手称快中,沦为一介草民。
工作上的成功,并没给我带来丝毫快乐。因为我知道,在另一个领域,我已经陷入一败涂地。直到现在,一想起那个时段,我的眼前就是这样一幅情景:灰蒙蒙的天空下,一个少年孤单地站在北风中,眼里写满着迷茫和忧郁。
七六年元月初,我们结束了第五期工作。这时林的全家已搬到县城,正好租住在离我家不到五十米远一栋民房里。回家两三天了,我们谁也没去找谁,我一直在猜想,我们的再见,会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发生。
大约是回城后第四天中午,我去单位取了点东西。刚走出大门,就看到李猛拿着个乒乓球拍,兴高采烈地向前跑着。“李,干啥呢?”我冲着李猛喊道。李猛回头一看是我,把手一挥说:“走,打球去。”“和谁呢?”我一时忘了他和林关系一直较好。“林啊。”李猛边说边用球拍向后一指,我一回头,正好和林四目相对。
这是我和林自国庆后的第一次见面。在我们目光相碰的那一刹那,俩人都流露出一丝惊慌和悲哀。片刻之后,我先把目光移到一边,因为我害怕自己的眼睛,最终承受不了我心中涌起的巨大悲痛。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就那么对峙了一会儿,忽然,林有点犹豫地慢慢挪动了脚,然后向着李猛大步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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