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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客^^^^Rain Chen
仗剑天涯 Lv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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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是发生在60年代的深秋的事情,时隔40多年,常言说:往事如烟。但是发生在那个轰轰烈烈的年代,哪些可歌可泣的往事令我永远不能忘怀。
中秋过后,湘南的天气逐渐变凉,茶山上的茶子成熟了,如果不及时采集回来的话,茶子壳会裂开,茶子会一粒粒掉下来,不但给茶子的收集带来困难,榨出来的茶油质量也没那么好,产油量也会降低。所以每年一到这个时节,就会动员高小以上的学生上山去帮“人民公社”摘茶子。我那时读初中,适逢文化大革命,“支农”是首要政治任务之一。要求学生与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我们学校被分配到离城市30多华里的一个山村,吃完早饭就出发了,没有汽车,靠两条腿走路,大家都戏称为“11号车”。
离开城市走了五里多路就进山了,崎岖的山间小路只有1米宽左右,忽而上坡,下坡,路边不是荆棘丛就是灌木丛,走了3个多小时,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我们班的目的地是“毛利坪”大队,后来顺潮流改为“前进大队”。大队干部早就在大队部门口迎接我们,队伍休息了片刻,由带队的领导讲了几句话以后,我们班就分成8个小组下到生产队去。
我所在的小组被派到第七生产队,生产队长姓张,45岁左右,上身只穿着一件背心,健壮结识的得胸肌特显出男儿的健美,粗壮的胳膊给人以力量的感受,浓眉大眼,挺背含胸,气宇轩昂,站着的时候,犹如一尊英武的雕像,我心里不由赞叹道:好个标准的男子汉,我真正感悟到了什么是“高大威猛,玉树临风”。
(2)
我们小组有8个人,5个男生三个女生,小组长姓高,人也长得高高瘦瘦的,大家都叫他“高巴”。我年龄最小,加上父亲被打成“右派”。自然也就成了受欺负的对象,尤其是这个高巴,平时就总以欺负小同学和女同学为乐,我就更加是他欺负,取乐的对象,他随时可以往我身上吐口水,口里哼道:“小右派,小右派,你像个妖怪。”他随时可以往我身上扔石头,一边高呼“打倒小右派”。我只能是忍气吞声,打落门牙肚里咽。有时实在忍不过去,就会愤怒的回一句:“你是不是太过份了!”这时他会更加变本加厉地吼叫起来:“你这小右派还想翻天,你想向我们工人阶级的后代算变天账?”接着,就会拳脚交加,像条疯狗似地向你扑来。像这种人,我惹不起还躲得起。这次和他分到一个组,他还是组长,我心里暗暗叫苦。看他走在队伍的前面,我便退到队伍的最后。
一路上,高巴不停地对3个女生打情骂俏,女生中有位大家公认的“班花”是学校宣传队的主角,以演《红灯记》的铁梅全校出名。今天她实在看不惯高巴的嘴脸,就说了他一句:“满身资产阶级小情调”。高巴平时就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哪一类的人。此刻他跳起来说:你为什么打击工人阶级子弟?这位“班花”也不甘示弱:“我家祖辈都是贫农,响当当的“红五类”,说你了又怎么样?你这位工人后代学习政治不认真,快变质了,给工人阶级丢脸啊!”看着高巴一幅尴尬样,3个女生哈哈大笑起来,我跟在后面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笑可不得了,高巴马上转过头来,把矛头对准我,开始把我当成出气筒了。“你这右派崽子笑什么,你敢嘲笑工人阶级子弟,你想变天啊!”一边骂,一边从地上拾起一块泥巴向我砸过来,接着,又向我跑过来,飞起一脚,踢向我的右侧腰间,我站立不稳,跌落到旁边一条2米多深的山沟里,沟壁有一丛荆棘挂了我一下,我的左小腿被刺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右脚的脚踝骨扭伤,动弹不得。张队长抓住沟边的灌木,纵身跳到沟里,把我扶起来,用双臂托住我,几个同学伸出手,帮忙把我从沟底拖了上来。
张队长从沟底爬了上来,顺手从沟边扯了一把草,放在手掌里搓了搓,又放到口里嚼烂,然后敷在我的伤口上,血止住了,他又从他的裤子的补丁上撕下一条布给我包扎起来,然后,往掌心里吐了些口水,在我的右脚踝骨上揉搓起来,这是我的右脚已经青紫了,肿得很大。直到我右脚踝骨的皮肤红润了,他才停手。二话不说,他把我背到肩膀上,对大家说:“时间不早了,大家快走吧。还有好几里路呢。”
高巴还不甘心,对张队长说:“张队长,他是右派崽子,他活该!你不要同情他。”张队长皱了一下眉头,说:“右派崽子也是人啊。出身不由己,道路可以自己选择,毛主席他老人家也说:有成分论,但不唯成分论啊!他到我们这里帮助贫下中农抓革命,促生产,我们就要欢迎他啊。”几句话说得我心里暖烘烘的,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落到张队长的肩头上。张队长宽大的肩膀,厚实的背就像一座坚固的靠山让我歇在上面。从小到大,我父亲都没有这样背过我,被打成右派后,心情不好就拿我出气,我是在学校受欺负,回家受虐待,满肚子的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吞。今天终于有人为我撑腰,为我说话。我内心的那个感动啊真是无以言表。我只能让激动得泪水尽情地往外流淌。其他同学也纷纷指责高巴的不是,他也自觉没趣,闭上嘴巴没作声了。
张队长领着我们越过两道沟,翻过三道坎,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3)
第7生产队位于“前进大队”的西北端,与最北端的第8生产队毗邻(都是离大队部最远的两个生产队),由张家,赵家,曾家三个小自然村组成,张家在最上面的山梁上,与山脚下左边的赵家,右边的曾家,成“品”字形相望,相距不到300米的距离。我们的队伍停在路口的一棵大树下面,这是一棵参天古树,树干要三个人手拉手才能抱住它,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树上传来阵阵小鸟的啾啾叫声,抬头望上一看,隐约可以看到好些个鸟窝。树下有一口2米宽的四方井,井边用长方形花岗岩石块砌成,泉水从井底涌出,晶莹剔透,清澈见底,井水大约有将近1.5米深,三个自然村的饮用水都由这口井供应,侧边有一个凹口,井水从这个凹口流入到旁边地势较低的另一个四方井里,供村民们在这里洗菜,这口井侧边也有一个凹口,井水从这个凹口流往下流入一条水沟,水沟的旁边也是用石块砌好的,供村民们洗衣服,张队长向我们介绍说,这
棵树叫做香花树,这口井也就叫做香花井,这井水不亚于城市里的冰水呀!听到这同学们都把自己带的口杯拿出来,从井里舀上一杯井水,喝上一口,好甘甜,好清凉,好解渴啊!
看到我们到来,村民们从各个村子向井边走来,热情地围住我们。张队长召集了几个村干部商量了几句,首先安排3个女生住到妇女主任家里,(妇女主任的丈夫在部队上,自己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家里比较宽敞)宣布完毕,3个女生就兴高采烈地跟着她往曾家村去了。接着高巴和另外一个男生跟着赵副队长往赵家村方向走了,剩下我和另外2个男生和张队长一道前往张家村,先把其他两个男生安排住到生产队张会计家。因为我的脚受了伤需要照顾,所以张队长把困难留给了自己,把一切交待完毕后,把我背到他家里,这时我心里暗暗高兴,庆幸自己因祸得福阿,老天也真有长眼,给了我这么大的恩惠!
一路上,我把胸口紧紧贴在张队长的背上,用心去感受他的肺部一张一合的呼吸,感应他心脏一上一下的跳动,去体验他心灵的美,去享受他慈父一般的爱。他背我走了那么远,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累,一点喘气也没有,他俩只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扳住我的两条腿,生怕我摔了下来。我把头紧靠在他的肩膀和脖子的交接处,顺着路途的颠簸,时不时把自己的脸贴上他那红里透黑,黑里透红的脸上,任由他腮边的胡茬,轻轻地刺扎在我的脸颊上,痒痒的但是很温馨。这是我又想起我邻居的小孩在爸爸背上撒娇的情景,这不是我一直羡慕,嫉妒和向往的吗?这一刻我终于享受到了!这时候我多么希望地球立即停止转动,时间马上停滞不前,让我多享受一下这人间的爱抚和温暖!尽管这是无意间天上掉下来的温情,我偷偷地,贪婪地感受着,享受着,幸福的暖流通便了全身。不一会,就来到了张队长家里。
这是一栋用土砖砌成的瓦房,门口种着两棵桃树,前面是个用竹子围着的小院子,好典型的农家房舍!屋檐下放着锄头,草铦,犁耙等农具。两条狗从屋里跑出来,围着主人活蹦乱跳,不停地摇着尾巴,狂吠不停,跟在主人后面进了屋。张队长轻轻地把我放在厅屋的椅子上,和蔼地问道:“还疼吗”?
我摇了摇头。两条狗跟了进来,先看了看主人,又看了看我,用鼻子在我的脚边嗅来嗅去,张队长把手一回,吆喝了一声,把两只狗赶跑了。这时,张婶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篮菜。
张队长对张婶说:“快去烧些热水,伢子的脚受伤了。(当地人都称呼小男孩叫做伢子)”一边说,以便从里屋拿出一瓶药酒,倒一点在手掌心里,又开始给我受伤的脚踝骨揉搓起来。
“这药酒是我们家的偏方,很管用的。”张队长一边揉,一边说。
这时候,我也感觉好多了。张婶端来了一小木盆热水,张队长帮我把脚洗干净,又从外面采来草药,捣烂后敷在我的伤口上,张婶找来一些干净的布条,张队长又给我重新把伤口包扎好。收拾停当后,张队长对张婶说:快去准备开饭吧,走了这么远的路,伢子一定很饿了。
吃中饭时间,张队长一家人都到齐了,家里一共5口人,两夫妇,还有3个女儿,大女儿叫张红雨,二女儿叫张红云,三女儿叫张红霞。听完张队长介绍,我忍俊不住笑出声来:“张队长,你们家开气象站啊?取名字都和天气有关啊。”
“呵呵,我们大老粗不会取名字,只能看老天爷的脸色来给他们取名字啊!”张队长憨厚的笑起来:“生大女儿的那天早上,天正下着大雨。所以叫做红雨。生二女儿时正值中午,阴天多云,所以叫做红云。老三出世时,时值黄昏漫天的晚霞,所以叫做红霞。”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这是我偷偷看了他们三姐妹一眼,“嘿,三姐妹长相还真是各有其特点呢!”大姐长得像父亲,二姐象母亲,小妹则是脸蛋和嘴巴象母亲,眼睛和鼻子象父亲。我心里暗暗赞叹道:好美丽的张家三朵金花!只可惜自己家庭成份不好,否则的话,我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摘一朵。能有个张队长这样的岳父,那该多美啊!我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吃完中饭,张队长到队部组织开会,布置生产任务。考虑到同学们走了一个上午的路,比较疲倦,所以安排大家下午休息,领队的老师发完通知后,同学们在三个自然村中,走家串户,各自谈论着自己的房东,并且乐此不彼,我因为脚受伤,只能睡在床上。等待夜幕的降临。
(4)
吃完晚饭后,张队长又帮我洗脸,洗脚,又用药酒为我擦脚,说来这药酒也还真灵验,擦了两次就已经好得多了,看着他用手来回地为我摩擦,我激动得只想掉眼泪。我从小到大,还没有受到这样的待遇。记得有一次学校搞大扫除,我把椅子放在课桌上去扫教室天花板的蜘蛛网,不小心摔了下来,脚也是扭伤了,回到家里,不但得不到半点安慰,还让父亲骂了一顿,说我那么粗心大意,总是惹麻烦,也不帮我处理,也不带我看医生,脚肿了一个星期,还是靠我自己每天揉搓,散去淤血,痛苦了一个月以后才好完。想到这里,我在内心里不断地哭喊道:“张队长,你要是我的爸爸该多好啊!”
其实张队长家里也不是很富有,因为家里贫穷,张队长30多岁了才结婚,原来家里有两个生病的老人,全靠他照顾。张队长原来有个哥哥,八年前车祸身亡,抛下了孤儿寡母自己过,全家的重担全部压在张队长一个人的肩上,除了给老人治病,还要接济大哥的亲属,他把复员费都花光了都还不够,借了不少钱,欠了一屁股债,直到两年前两位老人相继去世,生活才稍微有所缓解。现在家中除了几张桌子和凳子以及一些农具之外,什么值钱像样的摆设都没有。全家5口人就只有两张床,平时3个女儿睡一张床,张队长和爱人睡另一张,床铺上没有垫被褥,席子下面铺的是干稻草,总共也就是两床被子。
今晚因为我的到来,张婶只能和3个女儿睡大床,共一床大被子了,这床大被子还是张婶结婚时的陪嫁嫁妆。张队长和我睡小床,合盖一床小被子,这床小被子还是张队长从部队复员回乡时,从部队带回来的,又薄又小。
“伢子,这段时间和大叔凑合着睡吧,我们乡下这地方可比不上你们城市,”张队长很慈祥地说,“我们家
穷,剩点布票都拿去卖钱了。”
在那个年代买布是要用布票的,那年头每人每年是一丈四尺五的布票,大人小孩都一样。所以张队长家每年的布票都要买布存起来,留以后给女儿做嫁妆,按照当地的风俗,嫁女的时候,床上用品都是从娘家带去做嫁妆的。如果有些布票多就拿去卖钱了,一尺布票可以卖5角钱,而那个时候一尺棉布也就是5角钱。像张队长家里,衣服都舍不得买,更不用说是添置棉被了。
再看看张队长,他穿的都是以前从部队复员时带回来的衣服,草绿色的军装差不多都洗白了,衣服和裤子上面都用蓝色的布打了好些个补丁,张队长告诉我说天暖的时候,他从来不穿衣服的,就打个赤膊去干活。停了一下,接下来他笑着说:“我这穿的是皮衣啊!”
他边说边用手扯了扯胸部的皮肤:“你看,这不比牛皮还结实吗?”说完他嘿嘿地笑了起来。
望着他那健壮的胸部和古铜色的皮肤,我心里又是钦佩又是激动,一种不可名状的热流从我的下腹部慢慢升起,我忍不住紧紧搂住张队长的脖子,真恨不得马上将整个人融入他那魁梧的身躯。
接着他又关切地问道:“你的脚还疼吗?”
我摇了摇头,感激的泪花在眼里打转,我把头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感到无限地温暖。他顺势把我从椅子上抱起来,放在床上,帮我把外衣外裤脱掉,为我盖上了被子。接下来,他也脱掉衣服裤子,只穿一条短裤,也钻进了被窝。
他一把搂住我,把我紧紧地揽在怀里,轻轻地说:“我们这里山风大,无论白天怎么炎热,到了夜晚山风吹来,很凉的,一年四季都要盖棉被。这被子小,我晚上睡觉又很翻,有时会一个人把被子卷了去,怕冷着你呢。我们睡近点吧。”他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我的背,那温柔象洁白的鹅毛从我身上拂过,为我扫除了路途的疲劳,那温柔象清澈的溪水,为我洗涤了白天所受的屈辱。我把脸紧贴他的胸口,他那凸起的胸肌一起一伏的,令人感觉到是那么的结实而富有活力,透过胸肌可以听到他的心脏在激烈地跳动,仿佛在说:“伢子,什么都不要怕,有我来保护你,你安心睡吧。”我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在他的背部游动,从他的脖子后,滑过翅膀骨,顺着脊椎,一寸一寸地一直扫到臀部。他的每一块肌肉都是那样地结实有力,充满了男性的美。同时我也觉得胯下有一根硬硬的东西顶着我的下身,把一股热流传到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使我的心灵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感觉舒服极了,尽管那时我才15岁,什么也不懂,我只想抓紧每一分一秒,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父爱!在我看来,这份爱是那样的神圣,那样的美妙,那样地刻骨铭心!
他突然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口里喃喃地说:“多好的伢子,多可爱的伢子,为什么偏偏生在那样的家庭受罪呢?真是造孽哟!”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瞬时夺眶而出。他急忙用厚实的手掌为我揩去泪水,深情地说:“好伢子,有什么委屈就倒给叔叔吧!”我更紧地搂住张叔,诉说了父亲被打成右派后我所遭受的种种不幸。
在那些日子里,每天上学和放学的路上,经常可以碰到一些很调皮的学生,把我团团围住,一边往我身上扔石头,一边喊:右派啊右派,你像个妖怪!大家快快来,打倒右派!然后就你一拳,我一脚往我身上踹过来。有的拿出一张纸,写上“右派崽子。”用大头针别在你的背上。挨打受骂是经常的事,那种歧视,那种屈辱令我生不如死。
听完后,张叔长叹一口气,喃喃地说:“可怜的伢子,出身不可选择,这也不能怪你呀。别伤心,忍着点,以后会好的。毛主席他老人家也称你们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啊!”我用双手勾住张叔的脖子:“张叔,要是我生在你们家多好啊!”
张叔怜爱地说:“咳,张叔就想要个儿子呢。”
(5)
清晨的太阳,从茶山背后冉冉升起,明媚的阳光,逐渐地驱散那遮盖着茶山的茫茫大雾,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穿上衣服,这一觉睡得真舒服,感觉上这是我一生中睡得最安稳的一个夜晚,张队长早就起来了,此刻他正舞弄着柴刀,在削一根竹竿,看见我从屋里出来,眯着眼睛对我说:
“起来了,昨晚睡得好吗?”
我伸了伸腰:“睡得真香,还真不想起床呢。”
“脚还疼吗?”他关切地问道。
我抬了抬脚:“嗬!还真是一点也不觉得疼了,虽然看上去还有些肿。”
“还得要注意,还没有好完的,看!我给你削了根拐杖,山路不好走,你用得着的。快去洗脸吧。”一边说,他一边把一根竹竿递给我。这个竹竿有1米多长,大拇指一般粗细,竹节都削的平平的,我握在手中,心里感到暖烘烘的,难得张队长为我想得那么周到。
我进屋取了洗刷用具,往井边走去。
“下坡的时候小心点。”张队长叮嘱道。
“好嘞!”我拄着张叔为我削的拐杖,小心翼翼地走下山坡。
这是,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来到井边,在用石块砌好的沟边洗脸,刷牙。虽然早上还有些冷,但是从井里流出来的水却是温暖的,这井水就是那么奇妙,天热的时候,它就是冰凉的,天冷的时候,它却是这般地温暖。用这水刷牙,满口的甘甜,用这水洗脸,一脸的清爽!这大自然的赐予,我们在城市里还真是享受不到。
吃完早餐,我们就到生产队的禾坪上集合,准备上山摘茶子了,生产队发给我们每人一个背篓,摘茶子的时候用来装茶子的。禾坪上站满了人,村民们从上小学一年级的到有劳动能力的老人都出动了,要求在一个星期之内把所有的茶子都摘完。
带队的老师和工宣队的领导向我们交待了有关纪律后,我们跟在村民的后面,向茶山进发。
(在文革期间,按照毛主席的指示:要实现无产阶级教育革命,必须有工人阶级参加,必须有工人阶级领导。上级部门都派了工人宣传队进驻学校,参加学校的管理。我们学校也不例外。)
清晨的大雾还没有完全散去,
混合着村子里升起的袅袅炊烟,缭绕在茶山间。我们踏着早晨的露水,沿着一条小路,穿过一片梯田,来到了山脚下。茶山并不是很高,但是面积很广,连绵不断的山脉中,我们可以看到漫山遍野的茶子树,树上挂满了茶子果,大的有鸡蛋那么大,小的和麻雀蛋差不多。茶子树不是很高,小棵的和成年人差不多高矮,大棵的约有3米多高,树干不是很粗,但是很硬,很结实。茶子树与茶子树之间,长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灌木丛和荆棘丛,还有各种蕨类植物和藤蔓类的植物。
上山后大家便分头行动,张队长把大家伙分成三个片,基本上是按照赵家,张家,曾家三个自然村划分,口号是:决不漏掉一个茶油果,为建设社会主义多产油。张队长特别吩咐他的三个女儿跟着我,红雨比我大一岁,红云比我小两岁,红霞比红云小三岁。红雨脾气性格也像父亲一样,做事干净利索,里里外外一把手,是家里的得力助手。红云则和母亲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很沉默,不喜欢说话,做事情很小心谨慎的样子,好像生怕做错了什么。小红霞是家里最活跃的,爱唱爱跳,一天到晚唧唧喳喳象个麻雀,平时回家,没进门就听到她一串的笑声。我生来就是那种在女孩子面前比较害羞的人,尽管在舞台上和女同学同台演出过多次,一下台,我基本上不和女孩子有任何来往,此刻,我赶紧走在前头,把他们远远地甩在后边,在一棵比我高不了多少的茶子树边,开始了我的工作,3位小姑娘跟上来,也在我的附近忙开了。
红雨两只手左右开弓,不一会就摘了半篓子,红云两只手象绣花一样,摘了好一会,还没有红云一半那么多,小红霞一边唱一边摘,不如大姐那么快,却比二姐快很多。我暗地里默默地和她们比赛,心里想:我决不能输给这些小黄毛丫头了!
不一会我的背篓就装满了,我急忙向路边走去,张队长看见我过来,急忙帮我把背篓从肩膀上写下来,一边把茶子果倒在山路边的箩筐里,一边不断地称赞我:
“伢子,没想到你做事挺快的!”
得到张队长的表扬我心里甜滋滋的。接着,张队长和几个身强力壮的全劳力负责把我们摘下来的茶子果,用箩筐挑到山脚下,山脚下有3辆板车在哪里等着,有生产队会计负责登记各个组的数量,待茶子果装满车后,由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拖到禾坪上晒。
(那时农村实行工分,全劳力工作一天记10分,半劳力一天记5分,一般妇女和不能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人都是半劳力,也会根据个人的劳动能力分为6分,5分,4分几个等级,村民们会按照他们摘的数量及工分,当然我们学生是义务劳动时没有任何报酬的。由公社负责给每个学生每天补助两斤谷子,分到住户家里。)
一天下来,我们的业绩还不错,按计划超额完成了任务。晚上作总结的时候,张队长还特别表扬了我。回到家里,吃了饭,洗了澡,虽然有些累,我心里还是格外地高兴。还特地教小红霞跳了一个西藏舞《毛主席派来了好门巴》(门巴在藏语里是医生的意思),把这个爱出风头的小姑娘乐得翻了天,硬是拖着我跳给她爸爸妈妈看。乐得张叔俩夫妇笑得合不拢嘴。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叔把我搂得更紧了,不停地吻我的额头和脸颊,双手轻轻地抚摸我的后背,一边慈爱地对着我的耳边说:伢子,好样的!你真是个好孩子。我激动地把脸紧贴在张叔的脸上,任他嘴边的胡茬扎遍我面部的每一寸地方,我用手抚弄他的头发,耳朵,用嘴唇亲吻他的脖子,耳后。最后把头埋在他宽厚的胸怀里,尽情地享受着他给我父亲一般的爱,渐渐进入了梦乡。
(6)
随着山村一阵雄鸡的长鸣,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为了赶任务,今天大家都起得特别早,吃完早餐后,浩浩荡荡向山里进发,这时候,太阳才露出半边脸,在大雾的遮掩下时隐时现,路边的小草都挂满了露珠,把裤脚都打湿了,大家都穿着塑料凉鞋,有些村民甚至穿着草鞋,所以也不在乎这小小的露珠会把鞋弄湿。天气虽然是依旧带着秋天的凉爽,爬起山来,身上还是在不停地冒汗。昨天近地方的茶子已经摘完了,所以今天要到一个叫做“茶子沟”的地方继续作战。张队长说此地比昨天那地方要远3里多路,越往上走坡越陡,路面也越窄,越过两道山梁,穿过一片竹林,目的地就到了。
“嗬!”好一个“茶子沟!”之见两座山之间有一条水沟,两股山泉分别从两座山上流下来。在沟底会合,说是小溪,觉得它小了点,说是水沟,它又比一般的水沟宽了些,泉水清澈见底,水流较急,沟底都是石头,沟边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尤其是那一簇簇的野菊花,沿着山边生长,秋天正是菊花开放的时节,此时一簇簇白色的,黄色的,淡紫色的花朵在山的两边争奇斗艳。村民们说尤其那种白色的野菊花,摘回去晒干,掺点蜂蜜泡着喝,清肝明目,去热排毒,城里人很喜欢,农村的人身体好,没有烧开水的习惯,因此也就懒得费事劳这门子神了。
沟两边的山上都种满了茶子树,也许这山沟水气比较重,比较有利于植物的生长,所以这里的茶子长得特别好,果子个大,也结得特别多,茶子树也比其他地方的长得茂盛,真是名副其实的“茶子沟”!到了沟边后,大家便分成两部分,各占一个山头,我沿着一条小路往山顶上走去,张队长的三个姑娘也跟着我后面,就像我的保镖一样,倏地,我看见一棵很高大的茶子树,应该说在这片茶树林里,这是最高的一棵,我把手中的竹竿递给红霞,双手抓住一根较粗大的树枝,双脚搭在树杈上,一翻身就坐在了树干上,先把身边的茶子果摘下来,又从红霞手里接过竹竿,把够不着的茶子果用竹竿敲下来,红霞他们三姐妹就在下面捡。
通过两天的接触,她们三姐妹在张队长的感染下,也和我熟络起来,从心里认可了我这兄弟,尤其是小红霞,小哥哥长、小哥哥短地叫个不停,也没顾及我的家庭出身了。我也从心里也很喜欢这三姐妹,每天早上天不亮,她们就起床了,小红霞去放牛,红云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上山砍柴,红雨在家里煮猪潲,喂猪。张婶则在菜园子里拾掇,张队长则和几个领导规划今天工作。我呢,睡到快吃早饭了才起来洗脸漱口。咳!和农村的孩子比起来,城市里的孩子可幸福多了。想着想着
,我心里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哼!明天早上我也一定早点起来,看看能帮张叔做些什么?我暗暗为自己加油,手里的竹竿也加快了速度,随着竹竿敲打树枝哗啦哗啦的声音,茶果雨点般地落到地上。小姐妹们忙着捡个不停。
我们4人一棵树一棵树进行扫荡,我负责把果子敲下来,红云和红霞负责捡,红雨负责把装满篓子的茶果背到沟底的山脚下,忙乎了一阵子,我们把这一带的大茶子树上的果子都一扫而光,到了快收工的时候,我们每人背着满满一篓子茶果来到了山下,张队长在山下指挥人把摘下来的果子装箩筐,再装板车运到禾坪上,忙得不亦乐乎。看到我们下来,第一个帮我把肩上的背篓写下来,翻开我的衬衣,看了看我的肩膀,由于平时劳动的少,我那白嫩的肩膀早被背篓的绳子勒出了两道痕,红红的,这时候我才感觉有些疼。张队长轻轻地用手掌揉了一下,说:
“不要紧,今晚我帮你揉揉,过一阵子就没事了。今天你们几个表现不错,是摘得最多的一个小组。”
小红霞朝父亲扮了一个鬼脸,眨了眨眼睛说;“今天全靠小哥哥呢。”说完就一蹦一跳地道沟边去采白色的野菊花了。两个姐姐也跟着她去,忙了起来。
我帮着张队长和另外一位社员,把最后的几箩茶果装上板车,沿着崎岖的山路,向村里走去。张队长在前面拖,我和另一为社员在后面推,山路也是高低不平,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下坡的时候最危险,我和那位社员死死踩住板车的后尾,使车子尽量走得慢一点,最后的一车,也是最重的一车,张队长两支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抓住车把,胳膊上的肌肉鼓起老高,青筋也暴了出来,胸部的肌肉也突出来了,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渗出,沿着脸颊流下来,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往前推,尽量为我的张叔减轻一点重量。到了禾坪上,我也是汗流浃背了。
回到家里,已经很迟了,吃完晚饭后,已经是晚上9点多钟了,大家都很累,小红霞也没缠着我教她跳舞了,洗完澡以后大家就上床睡觉了。今晚我也学张叔只穿一条短裤睡,张叔紧紧抱住我,用手轻轻揉着我那微微红肿的肩膀,用嘴唇吻了吻我的额头,我顿时感到一身轻飘飘的,好像在天空腾云驾雾一般,我把头埋在张叔赤裸的胸前,嘴唇刚好触到他的乳头,好像有种触电的感觉,双唇禁不住含住那撩人的乳头吮吸起来,张叔颤抖了一下,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把我搂得更紧了,口里不住地轻轻唤到:“我的好孩子,我的乖儿子。”我把双唇换到另一个乳头上含着,吮吸着,双手紧紧抱着这健壮而有力的身躯,浑身好像也有使不完的劲,把这一切的爱吸进自己灵魂的深处。伴随着这浓浓的爱意,我甜甜地睡着了。
(7)
夜,静悄悄的,朦胧中我听到张叔拉着我的手说:“孩子不要走了,就留在张叔家里好吗?我会把你当亲儿子一样看待的。”
我激动地拉着张叔的手说:“好爸爸,我不走了。我永远做你的儿子,我永远爱你!”张叔一把把我抱在怀里。我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沉浸在幸福的漩涡之中。
突然高巴恶狠狠地走过来指着我的鼻子说:“队长,他是右派崽子,黑五类,想来拉拢腐蚀贫下中农,还梦想变天?没门!革命的同志们,我们要擦亮眼睛,和右派崽子划清界限。打倒右派崽子,再踏上一只脚,叫他永远不得翻身!!”
高巴一边喊,一边使劲地把我从张叔怀里拖出来,猛地一脚把我踢出门外。我大喊一声。“张叔!——”这时梦醒了。
“怎么了?孩子!”张叔摇了摇我。
“没事,我做恶梦了!”我还心有余悸地说。
“别怕,张叔在这!”说者,张叔又紧紧地抱住我。我的心逐渐地安静下来。这时窗外传来了阵阵鸡叫声。
张叔松开我,一骨碌爬起来穿衣服,我也跟着起床穿衣服,今天好不容易起了个大早,我本来就打算今天能帮着做点什么。
“你再睡一会儿吧。我要去割草垫牛栏呢。”张叔慈爱地对我说。
“我和你一块去吧,我也想锻炼锻炼自己。”我很恳切地说道。
“行,真是好孩子,咱们爷俩一块去。”张叔一边说,一边为我找到一把镰刀,两根带子,一根扦担。穿好鞋,我们就出发了。
这时天还没亮,启明星还挂在茶山的上空,黎明前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沿着田埂小路高一脚,低一脚往山边走,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张叔后面,心里感到特别的塌实。这几天和张叔的相处,使我对中国农民的朴实,善良有了很深刻地认识,我从背后看着张叔矫健的背影,心里由衷地赞叹:多么典型,健美,令人尊重的中国农民形象!
不一会我们来到了山边,这里的草一丛丛的,长得很茂密。张叔说:生产队的稻草不够,所以每年都要割一些草来垫牛栏,给田里增加一些土杂肥。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割过草,连抓镰刀都抓不好,张叔见状,马上走过来,手把手地教我,好在我还是接受能力比较强的人,看一看也就会了。张叔连连夸我学东西学得快。
这时天开始蒙蒙亮了,我直起腰来,只见张叔手起刀落,一把草一把草撂倒在脚边,一会儿就割了一大片。学着张叔的样,我也加快了速度,可是不论我怎么努力,也没有张叔割的一半那么多,张叔把草一摞一摞地拢起来,用带子捆好,用扦担往中间一插,两捆草就搞掂了。我们急忙挑上肩,把草送到牛栏。洗脸,漱口,吃早餐,挎上背篓,再次向茶山进发了。
今天是摘茶子的最后一个地方,因为大家的努力,我们比原计划提前了一天完成任务,摘完这个地方的茶子,我们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同学们看起来似乎很高兴,也许他们过不惯乡村的生活,早就巴望着回家了,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一改前两天还牢骚满腹的状态,女同学还高兴地唱起歌来:
“同志哥哎,请喝一杯茶呀请喝一杯茶,井冈山的茶叶甜又香哎,甜又香哎——”
只有我心事重重地跟在后面,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我尽量走到张队长旁边,帮他推着那空空的板车,我非常珍惜这
剩下的分分秒秒。
我们翻过了一座山头,到了一个叫“山子背”的地方,这个地方因为当阳,所以这里的所有植物都长得特别茂盛,很多茶子树上都爬满了藤蔓,各种灌木丛也特别多。
“哇!快来看啊!”一位女同学大声叫喊起来,好像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丛灌木,上面结满了红红的野果子,小小粒的,煞是惹眼,红雨告诉我们说那叫“榷粒子”(土话),有点甜,很好吃的。同学们立即拥了上去,一瞬间所有的果子被一扫而光,大家都津津有味的吃起来,还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小苹果”。
吃完后,大家还余兴未尽,又分头继续去找。“喂,看这里!”一个男同学又发现了什么,原来一蓬藤蔓上长着很多野果,椭圆形的,褐色的,毛茸茸的,张队长说那叫做“牛卵子”,很好吃的。我摘了一个下来“嗬!还真得像是牛的睾丸。”剥了皮,放在口里,清甜清甜的,的确好吃。(到现在我才知道,那就是猕猴桃)同学们一哄而上,一会儿藤蔓上的果子就被摘得一干二净。这时高巴走出来,手里提着两个果子,在女同学面前晃了晃,嬉皮笑脸地说:
“喂!妹得嘎,羞不羞,还敢吃“牛卵子”。要不要脸。”
(在湘南农村上把小姑娘叫做:妹得嘎。小男孩叫做:俫得嘎。)
他话没落音,我们班上最胆大,最泼辣,人称“假小子”的女同学走出来,一把从高巴手里夺过两个果子,也在高巴眼前晃了晃,大声吼道:
“你他妈的才不要脸?你试试看,把你老爸的两个卵子剐下来,老娘也照样一口吞了。”一边说着,一边作了一个吞的姿势。那样子滑稽极了。
“哈哈哈——”人群中爆发一阵大笑,大家笑得前躬后仰,腰都直不起来。
高巴羞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因为“假小子”家里颇有势力,他得罪不起。此刻,他只能是自讨没趣,敢怒不敢言,打落门牙肚里吞,赶紧悻悻的走了。
“大家别笑了,赶紧摘茶子吧,争取早点收工。”张队长出来打圆场了。大家笑着分头走了。
我仍然和张家三姐妹一起,专门挑高大的茶子树来摘,因为其他人都贪方便,专门挑矮的茶树来摘,作为干部家属要带头,所以我也跟着三姐妹揽重活干。我爬上一棵最高的茶树,挥舞手中的竹竿,左右开弓,一颗颗的茶子,雨点般地落到地上。这时,我看见一颗最大的茶果结在最高处,竹竿很难够到,我只得又向上爬,一只手扶住树干,一只手握住竹竿的顶端,朝着那颗茶果,敲打过去。“扑”的一声,茶果飞得老远,正打在过路的高巴肩膀上,我的竹竿也掉在地上。这下可通了马蜂窝了。
高巴捡起地上的茶果向我头上猛掷过来,我头一偏,正打在我鼻子上,顿时鼻子鲜血直流,我赶紧摘了一片茶树叶,用手搓成一团,塞住鼻孔。
高巴还不解恨,捡起地上的竹竿,敲打着树干,恶狠狠地说:
“右派崽子,你快滚下来,老子抽死你。”
高巴气急败坏地吼道,气不打一处来,把刚才受“假小子”奚落的怨气,都往我身上发泄。他接着一翻身爬上树,挥舞着手中的竹竿,往我身上抽打过来。一边打,一边骂:
“你这个黑五类的狗崽子,想反攻倒算,谋害工人阶级的后代,真是罪该万死!老子今天打死你。”在那个年代,黑五类的子弟被打死,就如死了一只蚂蚁,凶手是不负任何法律责任的。
我双手紧紧抱住树干,闭上了双眼,任凭他的竹竿抽打在我身上。
“住手!”树下传来一宏亮的声音。张队长听到吵闹声急忙从山下赶上来。高巴似乎还不解恨,一直不肯停手,张队长一个箭步冲到树下,抓住高巴的双脚往下拽,高巴一松手,从树上掉了下来,张队长用双臂托住他,这是,我也从树上爬下来,高巴仍然不甘心,从地上捡起竹竿,又向我横扫过来。张队长急忙从后面抱住他,厉声说:
“干什么?你要破坏抓革命,促生产吗?没错,他是右派的儿子,他在这里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啊!他这几天表现很好,我们应该欢迎他,作为工人阶级的后代,你不好好搞生产,对得起党和人民吗?”几句话,说的高巴面红耳赤的,低下头不再作声了,捡起背篓到别处去了。
张队长看了看我的鼻子,见到没什么事就到山下忙他的事去了,又摘了一会儿,送饭的就来了,这几天为了赶任务,生产队派了几个妇女在家煮饭,中午送到山上来,用几个大鼎锅装着饭,用几个脸盆盛着菜,用箩筐挑着上山,还有一个妇女用箩筐挑着碗和筷子,中餐就在山上吃。还真是吃野餐一样。
吃完中饭,大家又忙碌起来,最后还剩十几棵树了,大家都集中在一起打最后的歼灭战,在一棵茶树边,我又碰到了高巴,看到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我扭头就走。
“嘿!小右派,你害怕了。现在没人保你了。快过来,我让你尝尝工人阶级的拳头。”他一边说一边嚣张地挥舞着拳头。
忽然我看见一条灰色的蛇,盘在高巴的背后,昂起三角形的头,吐出长长的舌头,也许被高巴大声的吆喝刺激了,真准备向高巴扑去,说时迟,那时快,我快步冲上前去,举起手中的竹竿,迅速往离蛇头部的三寸,五寸,七寸,用力连打三棍,此时我都记不得打几寸是蛇的致命部位。高巴以为我要打他,刚要发作,听到大家喊:好!急忙回头看,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我又连续打了好几棍子,蛇已经被打死了,蛇头被打得稀巴烂。
村民们说,这叫做五步蛇,被咬以后,必死无疑。高巴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惭愧地低下了头。从那以后,他改变了对我的态度,当有人欺负我的时候,他也学着张队长的腔调,为我说话。那当然都是后话了。
(8)
收工回来,已经是夕阳西下了,大家集中在禾坪上,由张队长和我校带队的老师分别作了小结,会上,张队长还特意表扬了我。晚餐,每家每户还分了一斤猪肉,有学生住的村民家里分了两斤,那个时期,猪肉都是凭票
计划供应的,这次猪肉的供应是公社为犒劳支农的学生另外批的指标。
吃完晚饭后,同学们都从这个村子串到那个村子,打扑克,下象棋。我又被红霞缠着教她演小常宝,就是京剧《智取威虎山》“深山问苦”那一段。小红霞唱歌跳舞还是很有天分的,象她这样苗条的身材,在农村里还很少见,是大队文艺宣传队的主力队员呢。听说我是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学习的机会。我一招一式地教她:
“八年前,风雪夜。”在那时,学样板戏是不能走样的,必须按规定的动作做,小红霞也真是有灵性,教两遍她就会了。你瞧!她头一甩,手一扬,有板有眼地唱道:
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着深山出太阳。
只盼着能在人前把话讲,只盼着早日还我女儿装,只盼讨清八年血泪帐。
恨不能生翅膀,持猎枪,飞上山岗,杀尽豺狼。
一曲终了,她还真的眼里噙着泪花,沉浸在常宝的感情里了。还真是个天才演员呢!
“唱得好!”张队长,张婶鼓起掌来。
“还是你这小老师教得好”张队长夸赞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张婶端给我一碗蜂蜜泡的白菊花茶,我喝了一口,真是芳香扑鼻,沁人心脾。张队长拿出一个报纸包着的包和一个宽口瓶子,说:这是一包菊花茶和一瓶蜜糖,你带回去喝吧,说着帮我放进我的挎包里。我激动得泪花老在眼眶里打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直到现在,我还喜欢喝这种蜂蜜泡的白菊花茶。)
张队长拉了拉我的手,说:早点休息吧,天不早了。明天你们就走了。我只觉得张叔的喉咙有些哽塞,声音有些发抖。
今晚的夜,繁星满天,月光特别的明媚,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到田野里秋虫唧唧啾啾的叫声,我睡在张叔怀里,紧紧地搂住他,心里却在翻江倒海,想到这是和张叔的最后一个夜晚,我内心久久都不能平静下来。
张叔也紧紧地搂着我,生怕我会跑掉似的,不断地吻我的额头。沉默了一会,轻声地说道:
“伢子,我昨晚也作了一个梦,梦到送子观音来到凡间,她说派了一个天使到我家,送个儿子给我。我想你就是这个天使了。”
张叔一把将我抱起来,让我趴在他的身上,把我的双腿分开,跨在他的腰间,他用双手从我的后脑,沿着背一直轻轻地往下抚摸,那种温暖,那种慈爱,透过他的温热的手掌,通过他那深情的指间,慢慢渗透到我的体内。我只觉得下体在迅速地升温,在快速的膨胀,硬硬地顶在张叔的小腹上。张叔有他那宽大的手,轻轻握住我的小弟弟,口里轻轻地呼唤:“儿子,儿子。我的好儿子!”
接着他轻声地对我说:“伢子,你知道我多想生个儿子啊!这也是我去世的父母的一个心愿。他们没看到孙子,死都不瞑目啊!”借着月光,我看到张叔眼里泪花一闪,接着他用低沉的声音说:
“我们这个地方,一向都特别重男轻女,把没生到儿子的家庭叫做‘绝代人家’。说是上辈子作了缺德事,上天让你断子绝孙。平时别人大当面不说你,背后指指戳戳,要是和别人吵架,别人就会用最阴毒的语言来骂你,攻击你。好在我和你张婶平时都不怎么得罪人,大伙对我也还信任。虽说我是复员军人,共产党员,生产队长。也抵制不了中国千年的旧传统,旧观念。虽然说新社会提倡男女平等,但是在农村,似乎永远也做不到。嫁出去的女就不能在队里分田。家里没有儿子,在农村是很受气的。张叔多想生个儿子啊!”
张叔一边说一边用手紧紧握住我的小弟弟,似乎这就是他的儿子。此刻,我理解他的心情,他多想生个儿子啊!在张叔的爱抚下,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在我身上迅速蔓延开来。我把头埋进张叔怀里,由双唇含住他的乳头,轻轻地吮吸着,我知道,张叔很喜欢我这样,此时我感觉到张叔的心跳加快了,呼吸也急促了,他把我的手放进他的裤裆,放在他那毛茸茸的小腹下,让我触摸他那温热的宝贝命根,虽然在公厕里我也见到过成年人的宝贝命根,但都是软不拉耷的。而今晚摸到张叔的宝贝,我第一次感觉到它是那样地坚硬挺拔,生机勃勃。我爱不释手地握在手里,心里一阵阵兴奋,我真恨不得自己整个儿化成精灵,渗透到张叔的宝贝里面,变成他的儿子,永远享受他慈祥的父爱。整个夜晚就这样张叔握着我的宝贝,我握着他的宝贝,在温馨的美梦中,睡到天亮。
第二天,吃完早饭,我们就集合回家了。村民们把我们送到村口,在香花井边,我们再一次拿出口杯,再品尝一下这甘甜的泉水,感受村民们的浓浓乡情,再回头眺望一下薄雾中的大茶山,心里轻轻地呼唤道:
再见了,乡亲们!
再见了,美丽的茶山!
我一边走,一边向后望去,张叔一家都站在土坡上向我招手,我停下脚步,挥舞着双手,高声喊道:
“张叔,张婶,红雨,红云,红霞!再见!我以后回来看你们!”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的脚步随着同学们,继续往城里的方向走去,我的心还依然留在茶山,和张叔他们在一起。
这烈火般的“茶山情”却永远铭刻在我的记忆中。
后记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也是在我心头永远抹不去的一段回忆。我以此篇献给那些勤劳,朴实,热情而善良的农民兄弟。使他们用自己的汗水和艰辛,养活了我国十几亿人。他们付出了很多很多,但是他们得到的回报是少之又少。他们有的全家人全年辛勤劳动的所得,还不如某些大腕在晚会上唱一首歌。各种苛捐杂税沉重地压在他们身上,他们忍受着社会上的冷眼,淡漠和歧视,挣扎在社会的底层。尽然如此,也抹不去他们纯朴,善良的本质。在此,我禁不住要高声呐喊:
“善待我们的农民兄弟!”
离开大茶山以后,第二年我就下放到农村了,三年后我去了一次,专程去看张叔。很高兴,我们走后的第二年,他们家真的生了一个儿子,张叔晚年得子,心中的喜悦自然是难以言表
。看到我的到来,张叔非常高兴,说他的美梦成真,全仗我这个天使,他说我陪他睡觉的那几个不眠之夜,激发了他的阳刚之气,终于满足了他要儿子的梦想。我说好人有好报,苍天不负好心人。是张叔的善良,纯朴感动了苍天,得以使他心想事成。
三十年后,我再次去了大茶山,一切都大变样了。张叔张婶都不在人世了。我见到他儿子,不是很熟悉,因为当年去看他的时候,他还在母亲怀里吃奶。我说明了情况,他很热情地接待了我,我从山边采了一大把的山花,来到张叔,张婶得坟前,深深地鞠了三个躬。我深情地说道:
“张叔,张婶,我看你们来了!你对我的那份情,我永远牢记在心中。”
“你们安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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