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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客^^^^Rain Chen
仗剑天涯 Lv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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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作者风尘过客,已经决定把他的作品首发在中同,以后还有更多作品回给大家发表,所以大家要顶起哈。
一
不惑之年,岁月在我额上刻下道道皱纹,华发早生。多少过往事,皆如一抹云烟,随风而逝。经过时间的沉淀,那如烟花一样绚丽多姿的花季,却越来越清晰地浮现于眼前,久久萦绕于脑际,挥之不去。
1983年,金秋。在父亲的护送下,我来到了新津师范。本来八个人一间的寝室,只剩下正对厕所的四人间了。安排好一切,送走父亲,就呆在下铺的床沿,不知所措。其中一个高个健壮的同学提议说,我们大家来自我介绍一下。介绍完后,大家又一时无语。我只好躺在床上,双脚掉在床边,心生感慨。
十年寒窗,挑灯夜读,不知度过了多少个蜡烛陪伴的夜晚,我经过奋力拼搏,一路披荆斩棘,过关斩将,终于带着家庭的荣耀和乡亲的祝福,脱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才跨入了这并不理想的学校,以我当时的成绩,选个好点的学校应该没问题,但体检正值我感冒,只好报了相应低点的师范,这样稳当点,没想到就这样选择了自己不喜欢的终身职业。在人生的每个岔口,确实要好好把握自己,如果是不同的选择,自己的人生又是另一番景象。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中,不知谁说了一句食堂开饭了,我也拿着碗筷,跟着同学们一起向食堂走去。在打饭的窗口,同学们排成了一字长蛇。当排在后面的我向前望去时,一个男孩的背影映入我的眼帘。饱满的后脑,粗黑的头发像刺猬,洁白的衬衣,黑色的裤子,套着紧绷微翘的窄臀,穿凉皮鞋。尤其是匀称的黄金分割身材,透出一股花季少年特有的气质。于是,我的眼光就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买好饭一个人走到看不见的地方。
晚上,东寻西找来到一三班教室,全是陌生的面孔,不同的语调,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表情,新的学校,新的老师,新的同学,一切都是新鲜的。连心情也格外的新鲜。
铃声一响,一个气宇轩昂的三十几岁的男教师走上讲台,自信的眼光巡视一下所有的同学,抿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我,李世民是我的祖先,孔子是我的亲戚,所以我叫李子彪。以后是大家的语文教师和班主任,欢迎大家!”有趣的开场白,迎来大家热烈的掌声。
编座位时,我个高,在最后一排,于是,我举手说:“老师,我眼睛不好,能不能向前调一下。”
“好吧,你就到第五排和哪个同学对调一下。”
当我坐下时,和同桌相视一笑,算是打招呼。定睛一看,他不就是下午在食堂买饭时吸引我眼球的那个同学吗?我心里一阵忐忑,一阵惊喜,一阵幻想。再仔细一瞧,宽阔的额头,柳叶眉,挺直的鼻梁,薄嘴唇,搭配在俊俏的脸上,清秀中透出阳光。尤其是那双如一泓湖水清澈的大眼睛,好像是颗蓝宝石一样布在悬胆一样的鼻子两旁,俊俏中又增添些妩媚。我不敢死死地盯着他,只是不断地瞥他一眼,又勿勿地收回自己的目光。真的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缘分吗?儿时的伙伴在河里戏水时,一个同样乖帅的兄弟,我们就在水里相互抚摸那神秘的地方,还学着大人的模样嘴对着嘴,那种兴奋和愉悦让我惊喜不已,可是那时太小,懵懵懂懂的,就好像是做游戏一样。而现在,我也长成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脸上已不时长出几颗顶端含白的红疙瘩,但怎么也掩饰不住我蓬勃的青春和荡漾的少男之心。我常在镜里左瞧右瞧,端详着自己镶嵌着浓眉大眼的俊脸,不由得捋着额前乌黑的头发,竞也生出些许自恋来。
他来自郫县,叫荣,我来自蒲江,叫明。他比我小一岁,寝室就在我隔壁。和他相遇相识,以及后来我们发生的一切,我甜蜜,痛苦,但不后悔,毕竟,在我最美好的年华中,遇到了我今生不能再求的人。
二
凡是学校生活,皆是大同小异,教室、宿舍、食堂,然后就是因人而异的不同活动。平平凡凡,简简单单。我和他也逐渐熟悉起来。
国庆节,我班50人包辆大客车,去眉山三苏祠瞻仰了苏轼父子三人的风采。没有出过远门的飒爽青年,一大早就兴奋得像树林里的麻雀,叽叽喳喳。上车时,很自然地我们坐在一起。
阳光已少了夏日的热烈,多了些温和,透过车窗,照在他泛着光晕色泽的脸上,他闪动着长长的睫毛,像个大洋娃娃。我好想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汉白玉一样的雕塑,但不能啊,只好将目光擦着他挺直鼻梁的边缘,假意看着车外闪过的树木和田野里后退的草垛,还有远处那连绵起伏的山峦。当我在发愣时,不知谁提议唱歌,于是,一群青年,合唱道:亲爱的朋友们,我们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节奏很强的歌声,在车内回荡,又穿过车窗,抛下一路铃声,引来路人回首。我们挥洒笑声,荡漾青春。或许,现在的朋友们会嗤之以鼻,这是什么歌哦,老土!其实,那时的我们是多么单纯,单纯得像杯白开水,可是,大家的相处却是那么的水乳交融,不含任何利益。
到了眉山,束缚的鸟儿出笼了,大家直奔大门。我们寝室的四个同学自然走到了一起,我看到荣正在东张西望的,马上叫了他一声,让他和我们一起,他笑笑,答应了。
各自去买了些零食和水,就在祠内漫无边际地转悠。来到一个陈列室,只见一屏风上书着“水调歌头”——苏轼,字迹龙飞凤舞,苍劲有力:“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睛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虽然我们当时左看右看,好不容易读出这首词。但正如曹雪芹所言,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但现在我有所领悟了,是啊,人生有太多的无奈,唯有我们在平凡的生活中拥有坚强,才能跨过每一道沟沟坎坎。人生短暂,譬如朝露,我们为何不珍惜身边的人和事呢?
在一堆花团锦簇千姿百态的菊花前,相摊老板极力怂恿我们照相留念。拗不过他的盛情,我们五人先合照了一张,然后又自己找人合照。我当然就找了荣,他比我矮半个头,我就站在他的右后侧,双手扶着他的肩,头枕着他的耳边,闻着他洗头后的清香,在同学们的逗笑声中,在照相老板一二三的注意声中,我和他同学三年唯一一张合影照片定格了。
湖边,停泊着几只晃动的游船。波光涟滟,抛金撒很。湖中游人惬意地荡舟游玩。这激起了我们的兴致,他们三人一条船,我和荣一条船。我准备去买票,他拉着我说,他买,我也不稚辞。我和他手拉手摇摇晃晃地并排坐入船中,桨声一响,船儿就就轻轻向前滑去。
他们很快就划到我们前面去了,我极兴致地说:“荣,追上去。”
“好的。”
他应了一声,奋力划桨,可我们的船却转起圈子了,惹得他们哈哈大笑。
我说:“你的力怎么那么大哦,船向我这边转。”
他说:“是呀,家里农活做得多吧。”
“怪不得你面容清秀,身材却那么结实。”
“呵呵,你也很健壮呢”
“那我们正好一对。”我话中有话地说。
“你说什么?一对?!不会吧,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哈哈。”他爽朗地笑着,我却有些不自在了。
说笑间,船来到一拱桥处,拱不高,我们只好葡匐前行。我手搭在他宽阔厚实的背上,和他肩并肩头并着头,感受着他隔衣传来的体味,呼吸着他的呼吸,多希望时间就止停下,让我静静地久久地感受他的力量,但船很快就过了拱桥。于是,船就行驶在两岸树木扶疏的小河里。阳光透过树枝,在水面上筛下片片阴影和亮光。
回到岸上,和同学们一起去吃了午饭,又到处看看,休息了一下,大家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车上,每个人都像倦鸟回巢,悄无声息。荣靠在我的肩上,似睡非睡,我的手背轻触他大腿外侧,心里一阵冲动,一阵酥痒。此时,我才能毫无顾忌地仔细端详着他,平静的面容,起伏的胸脯,好诱惑人哦,真想紧紧地搂紧他,轻吻他,但我不敢。
三
天气变冷,人们纷纷穿上冬衣。由于我和荣同桌,常常课余也在一起,正是这长久的相处,我们多了份了解,多了份默契,多了份信任。好像一时不见,身边就会缺少了什么。
星期六,是我们最盼望的。到那时,没有了晚自习,第二天也没了早操,一切时间都是自己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过,那时没有什么好玩的,电视全校只有一台,电脑,传说中才有。只有打篮球,打乒乓球,再就是看小说,几个同学天南地北是聊天,偶尔也会议论班上漂亮的女生,但说到这我却没什么兴趣。
随着周六最后一节课后走廊里的人流,我问荣:“离吃饭还早,怎么玩?”
他眉毛一挑,浅浅一笑:“打乒乓球如何?”
“好的。”我高兴地答道。
“不过,谁要是输了可得招待。”他不怀好意地说。
我迟疑了一下:“好吧,你以为我怕你?”
他嘿嘿一笑。我们已交锋多次,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但我乐意输,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行。
我们都换成了运动衫,两个结实的身躯像运动员一样来到乒乓球台前。他水汪汪的大眼睛久久凝视着我,把乒乓球摊在手心,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可就是没以下动作。
我不耐烦地说:“故弄什么玄虚哦,折磨我吗?快点嘛。”
他抿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接招吧。”
只见他右腕一翻,球拍举轻若重地一转,不按常规,球不离手,就那么武侠般地一晃,小小球儿如一只惊鸿,他那边蜻蜓点水一下,飘然过网,落入我界,我挥拍一挡,球却斜斜出界,在地上如陀螺般旋转。
“你发的什么球哦?转弯呢。”我不满地说,但心里确实是佩服极了。
他得意地一笑:“你就等着招待吧,嘿嘿。”
虽然我竭尽全力推挡抽杀,怎奈实力悬殊太大,只好心服口服了。
回到寝室,洗了下脸,晚饭后,我们漫步街头,向电影院走去。在哪时,看电影还是奢侈的事呢。
就着电影院朦胧的顶灯,我们对号入座。雄壮的军乐声响起,银幕上的字由小变大,——《四渡赤水》。我最喜欢这类革命题材的电影了,从小受到正统思想教育的我们,对那些革命伟人是崇拜得五体投地,六体升天。那时,刚改革开放,一切百废待兴,人们的物质生活和文化娱乐还相对贫乏,所以只能接受革命教育了。不过伟人们确实值得敬佩,单说他们的智慧,也是常人不能相比的了。
但是,银幕紧张的画面却不能深深地吸引我的目光,我心猿意马,不断地用眼角瞟一眼荣,他的剪影非常诱人。一绺刘海探出额头,非常青春,长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在忽明忽暗的银幕灯光下,神秘而性感。我正凝神发呆,他也看了我一眼,我却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偷了什么东西似的。
和他坐在一起,感受着他青春的的魅力,我心里剧烈跳动,好像有个小兔在撞击。电影院沉闷的空气,让我坐如针毡,浑身燥热,不断变换着姿势。荣却一直安静专注地注视银幕,还会随着剧情时而紧蹙眉头,时而嘴角含笑,迷人的面庞,一颦一蹙都是那么撩人心扉。他双手抱前,一直保持一种姿势,这让我觉得奇怪,下午打球时,他动如脱兔,现在怎么静如处子呢?
已是初冬时令,虽然他壮硕的身躯被线衣和外套包裹,但我还是分明感受到他欲冲破衣襟喷薄而出的力量。此时此刻,他已深深地吸引着我,我几欲伸手过去抚摸那让人激情燃烧的躯体,那怕是隔着厚厚的衣服。但我犹豫不决,如果他不愿意,那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就是能做朋友,也会很尴尬的啊!真是有色心没那个色胆。
第二部电影开始时,我有些疲惫,虽然影片打斗激烈,刀光剑影,但我终久还是上下眼皮要亲热。我移动上身,悄声问荣:“你困吗?”
他打了个呵欠:“嗯”。
我绵绵地说:“我也是。”
我顺势将上身向他靠去,作欲睡状,虽我表面自然地运作,但内心却是惶惶不安,翻江倒海,又一想,我是困了才向他靠过去,如果他不愿意,我也有退路了。
没想到他居然接受了我的靠,并且我还分明感受到他身体暗自用力,好像让二人靠得更紧更实在一些,我窃喜。又得寸进尺地将颤抖的沁满汗的手搭在他的大腿上,他一下就握住了我的手。那温暖结实却又不乏柔软的手,多么美妙,多么有力。我的心咚咚直跳,好像要跳出胸口,呼吸急迫,有些晕眩,有些悸动。脸也微微发烫,犹如做梦一般。
我们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好像握住一个随时会丢失的宝贝,谁也不愿意松开。他松了一下,我以为他要抽回,他却和我十指相扣,我心潮澎湃。
就这样,我们谁也没动,直到银幕出现END,只是相互静静地享受这美妙和感觉。十七岁的我们,早已发育完全,可以招蜂引蝶了。我却没有体验过两个人肌肤相触,他可能也没有过吧,要不身子怎么会在颤栗呢?
走出电影院时,寒气袭来,昏黄的路灯,撒下幽幽的光晕。梧桐早已脱下衣衫,只剩下枝权。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我们拖着长长的身影,脚下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我半靠半搂着他,右手环过他腰牵着他右手,左手在前面相互握着,走到阴暗的地方,我噘起嘴唇,在他面颊献上了我的初吻,他转头看我一眼,我感觉到他脸上发烫,还微微一笑,很享受的神情。我忍不住春心荡漾,但不敢轻取妄动。
到了校门口,我神秘地说:“我听说山上有个很深的洞,我们那天去探一下,敢不敢?”
他轻轻地说:“和你在一起,有什么不敢的。”
他对我的信任,我非常开心。只是后来忙于学习和考试,直等到第一学年的下期我们才去。那可是一次冒险的旅行。不过由于那一次,我们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回到宿舍,我很快进入了梦乡,做了一个梦。醒来后下身湿漉漉滑溜溜的。
四
转眼已是春暖花开,草木吐绿。
经过春节的蕴育,荣刚入学时粗黑的肤色,已是面若桃花,白里透红,电眼传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任何人见了荣都会情不自禁回眸凝望。贾宝玉似的妩媚神情中,却又透着结实和阳光。我都觉得匪夷所思,为何一个人的身上能和谐地营集如此几种气质。
听说在新津观音寺那座山中,有一个神秘的暗洞,无人涉足,这激起了年少冲动的我们的好奇心。我们买了些水、零食、手电和蜡烛,向暗洞进发。
新津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古老小县城。杜甫诗云:城阙辅三秦,烽烟望五津,其中五津即指新津。泯江绕过古朴的县城,向东不舍昼夜。公路四通八达,据老人讲,胡宗南二十四军退守西康时,曾在此与人民解放军激战数日,溃败而去。
五津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走在山间,桃红李白,点点新绿,布满山峦,展示着生命的力量和可贵。我们徜徉了几里山路,来到了听闻中的山洞。洞口在房间大小的凹坑里,只有一米来高。我和荣跪着钻进去,用手电一照,偌大的洞内,传来噗哧噗哧的声音,吓了我们一跳,定睛一瞧,原来打扰了数只蝙蝠的美梦。
顺着崎岖的路,向洞里徐徐探去。荣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跟在我后面。我壮着胆子问:“怕吗?”
他咬一下嘴唇:“你不怕我就不怕。”
他的信任,让我顿生勇气,当然了,在他面前我不能露出一点胆怯。
途中遇到岔口,我们小心地留下记号。我在前,牵着身后的荣,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突然,我挨了当头一棒,“唉呀。”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我叫了一声,难道有人?随即洞内传来“唉呀,唉呀……”的回声,嗡嗡嗡的,阴森,恐怖,骇人。我不免心惊肉跳,荣一把拉回我到他胸前,焦急地问:“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仔细一看,原来一个突出的石头碰着了我,头上起了个包。荣用手捋起我的头发,心痛地吹吹灰尘,关心地说:“小心点,没事吧?”
我一阵感动:“嗯,没事。”一股暖流传遍全身。
再向前,没路了。用手电晃晃,原来前面有个坎,不过我们在坎上。怎么下去呢?
荣拉住我的手,我先下去站稳,他再背向我下来。我先托住他的脚,再是腿,然后是整个身体。他下来后,我就紧紧地从后面抱住他。他却转过身来,反而热烈地搂紧我,头伏在我的肩上,喘着粗气,胸部剧烈起伏。我一手按住他厚实的背,一手揽住他墩实的腰,用力地抱在怀里,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一样。此时,我们忘记了置身于阴暗潮湿的洞内,忘记了两个人都是男生,就那么自然地尽情地享受彼此的温暖,感觉相互的心跳,体味灵魂的安慰。一切都是情到深处,不由自主。真希望时间就止打住哦。
探路一千余米,怪石嶙峋阴森可怖。我们相互鼓励,来到一方平地,平地旁边是一滩浑浊的水,洞壁滴嗒滴嗒地向下滴水。前方已无路可走了,我们就在地上点燃蜡烛,席地而坐,吃点零食。望着紧贴头顶的岩石,好像有种无形的压力向我们袭来,我心虚地说:“洞不会垮吧?”
荣抬头一望,怔了片刻,大声说:“乌鸦嘴。”语气中带着一种勇敢和坚强,为了缓和压力和恐惧,他还说:“你看武侠小说中的大侠,不正是在这样的洞里闭关修炼的吗?待会儿仔细寻找一下,看古人留有武功秘籍没有,要是有我们就可以成为武林高手了。”
我朗声笑道:“哈哈,你想象还挺丰富的。”这么一笑,我害怕的心里减轻了许多。没相到某些时刻,他比我还显得刚毅大胆。我寻思,电光石火间才感觉到他与我相处融洽的原因。他随和易处,恬淡善良,却又不乏真知灼见,坚强勇敢。我主动热烈,比较照顾人。二人的性格既相似又互补。
休憩片刻,我们折身返回。这次没有了紧张和恐惧,他和我的紧密相拥,一直温暖着我愉悦的心灵。此时才发现,这洞已不知多少人来过了,留下好些蛛丝马迹。
钻出洞口的瞬间,我们几乎睁不开眼。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一洗洞内的阴气。再看看彼此,有些不自在,但却忍俊不禁哑然失笑。我们的脸上,犹如涂了油彩的丛林战士,衣服像乞丐。
回到学校,我们去先了个终身难忘的二人澡。
五
十七岁的我们阳光、青春,活力四射,激情澎湃。探洞返回的路上,虽然有些疲惫,但我们仍谈笑风生,快乐洋溢。
为了抄近道,我们不过桥,而是选择了渡船。远远望见渡船慢悠悠地向岸边靠近,不由得让人想起古老的诗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上船后,我和荣并肩伫立船头,船尖犁开平静的水面,在船尾留下剪刀似的波纹,一层层荡漾开去。身后是矗立在葱郁树林中的老君庙。还有山间绿树红花,以及山脚南来北往的车辆。前面是错落古朴的民居,沿河而建,依岸蜿蜒。一切都显得恬静、淡定,却又蕴含生机,好像在蓄势待发。上岸后,穿过一道古城墙洞门,就来到了新津窄窄的街道。漫步街上,车来人往,宁静中透着繁忙。有路人不时回眸相望,我们有些侠客游玩古镇的感觉。
走进我的寝室,一张蚊帐后探出一个脑袋,好像看着天外来客,几十秒后,才不无夸张地说:“你们两个被人抢了,还是去当土匪了?”在他突出的眼球中,我和荣相视一笑,显得神秘和满足。我带了一些洗澡用品,和荣准备去洗澡了。
想来寒酸,新建的堂堂中等师范学校,只有一个小小的浴室,男女隔墙而建,没有单间,无热水。我和荣只好去校外,交了四元钱,潇洒了一回。
我们脱了鞋袜,外衣外裤,荣青春饱满的躯体,立刻散发出迷人的气息。我掩饰住加速的心跳,叫荣站一边,躬身向前,去拧开关。
兑好水温,热气就弥漫了小小的房间,一切都朦胧起来。我们脱得只剩下内裤,相互换着让热水淋一下。毕竟,两个情窦初开,激情似火的青年,还是第一次这样几乎全裸地近距离站在一起,有些腼腆,有些尴尬。
春日融融,气温回升,但也是春寒料俏,只穿裤衩,身子被淋湿又站到一边,水汽挥发带走热量,因而在我淋热水时,荣咬着嘴唇,双手抱前,瑟瑟发抖。
见此情景,我一把将荣拉入水帘,共同淋浴。于是,两具青春的胴体,肌肤相亲,挨挨擦擦,感受着彼此滑腻的皮肤和由内而外滚烫肉体相触带来的舒适。
由于水汽和羞涩,原来我只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般偷窥着荣匀称的身材,而现在,则是近距离地感受。我们都不自在地背靠着,但分明感觉到了对方散发的迷人气息。
我转身,假装要淋一下脸庞,却贪婪地用眼光拥抱着荣紧绷的时隐时现着肌肉的背部,心跳骤然加速,好像提到了嗓子眼,口干舌燥。晶莹的水珠滴在荣宽阔的背上,又顺着细嫩的皮肤,滑过有力的腰肢,浸入他黑色的包裹着圆润微翘臀部的紧身内裤。
他修长洁实的背影,就像一尊完美无瑕的雕像,让我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没有拒绝,反而给了我信心。我双手经过他腋下,轻轻地温柔地把他搂向我,我用自己光滑健壮的身体贴向他,于是,我们同向合二为一了。我手掌在他微凸的胸部轻柔地移动着,缓缓向下,感触到他光滑的腹肌是那么的细腻。我饱胀的下身,如壁虎般贴在他臀部。他头向后仰,靠在我右侧的肩胛。我用柔软的嘴唇,吻着他的耳根,他身体一阵颤动,紧紧地抓住我在他美体上游移的双手。
我们在哗哗的水声和弥漫的蒸汽中,软绵绵地纠缠在一起,我温柔有力地让他转身,双手捧起那美玉般的俏脸,两只绒毛密布的嘴唇吻在一起意乱情迷。他搂紧我的腰,我却如青蛇吐信,用固执的舌尖,撬撬开他紧闭的朱唇,我们热烈地激吻着,甜津的吐液浸入对方口中,舌头辛勤地绞缠不休。
我们如千年缠绕的古滕,合在一起,沉浸在从未体验过的愉悦之中。我们都褪下对方仅剩的内裤,抚摸着饱满肉感的臀部。前面紧粘,微微蠕动,舌头却乐此不疲地在对方口里转动。
没多久,荣轻轻地软软地连哼几声,把我用力一抱,下边竭尽全力向我顶来。我紧抱着他臀部的双手感觉他臀部一收,前面颤抖几下,粘稠的液体喷涌而出。我随即也加快运动,死死地抱住荣坚实滚烫的身体。刹时,无旋地转,一股电流从某个部位传遍全身,阵阵痉挛中,我好像灵魂出壳,飘渺于空灵的太空,俯视着两具粘在一起的青春胴体。
那个年代,我们对性无知,也无从了解,却又有种原始的冲动,一切都自己意会。
这是青春发育的迷茫?还是纯粹的肉体引诱?抑或是灵肉相通的自然表现。我惊喜中掩饰不住困惑。
六
时光,就在我们得意或失落时,睁眼与闭眼间,如流水般匆匆而过。我们如林中快乐的小鸟,在幸福与甜蜜中迎来了学年末。这一年,我和荣相识相知到不分彼此,衣服经常换着穿,饭菜票共同用,打饭一个人去打两份,然后递给躺在床上看书的另一位。反正一切的一切,既像兄弟又像情人,大家都没有往深处远处想,非常单纯,只是觉得快乐充实。
繁忙紧张的考试以后,同学们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三三两两,该怎么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性子急的同学已在整理行装,准备打道回府了。
一天,我俩坐在爬山中学的山头,眺望着滚滚东逝的泯江,身披夕阳的余辉。清风徐徐,白云飘飘。我们静静地坐着,没有言语。他在想什么呢?是对即将离别的惆怅,还是在享受这怡人的风景?
一年了,荣已深深地溶入我生活的世界。做操,他就在我前面,任我不安分的目光抚摸。运动会时,我给他抱衣服,递开水,他脚扭伤了,我扶他到校医室,背他上下楼梯。我洗衣服时他会帮我,我没钱了,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他的钱拿出来共享……我们的生活是平淡的,没有波澜壮阔生死离别。然而平淡是真,感情,就是在这点滴生活中建立,犹如春雨润物,情无声息,在不知不觉累积。
我们习惯了彼此的一切,骤然要分别两月,六十天,N秒,一种伤感涌上心头。望着长河落日,比翼双飞的大雁,我冲动地说:“荣,我到你家玩几天好吗?”
他好像从遥远的古代回过神来:“什么?你到我家玩?真的吗?好呀!我太高兴了。”刚才他严肃的表情,此刻犹如怒放的牡丹,华贵中显得楚楚动人。从他连续的问话中,从他表情的变化中,他刚才一定也不忍分别却又羞于出口吧。我说出了我们共同的心声,他高兴地跳起来,兴奋地抱着我,温柔的嘴唇死死地印在我的脸上,他的喜悦,他的快乐溢于言表,可惜惊走了旁边可爱的小鸟。
从爬山中学下来,经过新津到乐山、浦江的唯一大桥,我们在街上溜哒了一阵。蒸笼似的狭窄的街道,散落着摇扇光臂的人们,狗也蹲在一角坐立着,吐着猩红的舌头。走到一个书摊,我看见一本梁羽生的《冰川天女传》,买了下来。
回到寝室后,我迫不及待地躺在床上,如饥似渴地看起书来。文中优美流畅的语言,惊险鬼怪的打斗,曲折离奇的情节,深深地吸引着我。我手不释卷,沉浸在武侠世界中。蓦然,一个盛着饭插着筷子的碗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抬头一看,是荣给我送晚饭来了。我心里一热,微微浅笑,深情地说:“谢谢。”他抿嘴一笑:“吃吧,书呆子。”点个头,转身走了。在寝室,在同学们面前,我们和其他同学一样,没有过份的语言和动作,一切都是自然的。
经过两天的准备,我和荣以及郫县另一位李同学,结伴而行,骑上自行车,开始了一百三十华里的征程。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我们走一阵歇一阵,渴了喝点水,又继续前进。到李同学家里时,刚好中午,热情的伯父母先让我们吃了荷包鸡蛋,又吃了午饭,我和荣就上路了。
正值夏日炎炎,午后的骄阳毒辣地照在头顶,我们大汗淋漓,挥汗如雨。猛然间,我鼻孔一痒,一股猩咸味的液体流入我口角,我惊叫一声:“荣,不好,我流鼻血了。”
他紧张地下车,扶我到一树下阴凉处,小心地给我擦拭血迹,然后又搀我到沟边,用手浇水淋我脑后颈处。慢慢地,我止住鼻血,坐靠树荫,荣用随身携带的本子,频频对我扇风,边扇边调皮地说:“我给小姐扇风,小姐说我勤快,我说小姐大妖怪。”笑得我鼻血差点喷发。
估计没问题了,我们又叮铃铃地上路了。当一抹炊烟横亘于村庄时,我们终于来到了竹树掩映的荣家。
村边,一溪低吟浅唱的清水,从门前缓缓流过,水里几只活泼可爱的鸭子,梳理着自己漂亮的花衣裳,见有人来了,嘎嘎而叫,不知是招呼还是歌唱。过了一道小桥,再穿过几排整齐翠绿的水杉,来到两边画着青松画面的门前。门开着,一个虎头虎脑乖巧可爱的十二三岁少年,被车声惊动。他抬头一望,惊喜地将手中做作业的笔一放,大声喊道:“哥哥!妈妈,哥哥回来了。”一路小跑向我们迎来。
七
这是一个纯朴整洁和睦的家庭,鸡鸭鹅狗猪一样不差,伯父勤劳能干,伯母慈祥善良,把白墙灰瓦的家里收拾得有条不紊。院子里伞似的桔树,翡翠树叶中掩藏着碧玉般的果实,可以想像秋天满树的金黄。
我在荣家没多久就熟悉了,觉得他的家人都非常易处,可能是爱屋及乌吧。我特别喜欢逗那聪明可爱的小弟弟。
有次我故意神秘地说:“考你一道题,看你是否真的聪明。”
可能是小孩子天生的好胜吧,他闪动着聪颖明亮的眼睛,若有所思地听着。
“一条牛头东尾西地站着,它向东走十步,再向南转走十步,再向西转走十步,这时,它的尾巴向着什么方向?”
小弟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尾巴向西。”
“不对哦,你仔细想想。”我挑衅地说。
小弟弟肯定地说:“你骗我,是向西。”
我调侃地说:“不管牛转多少次方向,它的尾巴总是向下方向的。”
小弟弟挠挠后脑,若有所思,“哦”了一声,一片茫然。
我和荣却哈哈大笑,笑声在院里回荡,惊得家禽伸着脖子,惶恐不安。
在荣家里,我就像他家人一样自然,我们一起去弄猪草,一起做饭,一起去田里干活,没有陌生,没有生疏。没事时,我们就一起去玩,去他中学的母校打乒乓球,去街镇上走走看看。
一天午后,天高云淡,凉风习习,我和荣准备了鱼饵,去钓鱼。
在碧绿的原野上,一条九曲十八弯的河流,像白色的飘带,静静地流淌。河水清澈几乎见底。找个树荫处,我们挥杆抛线,坐等鱼儿上钩。河水打着旋涡,稻田里不时传来昆虫的鸣叫,显得周围静谧安祥。
荣全神贯注目不斜视,死死地盯着鱼漂,看有没有动静。忽然,鱼漂沉下去了,他缓缓地手握鱼杆,等待时机。火候到了,猛地一拉,一条半斤左右的鲤鱼在空中活蹦乱跳了几下,就被荣收入囊中。他告诉我,他常在这里钓鱼,已知道哪里的鱼多,容易上钩。隔一会儿,我也有所收获。
钓了一个多小时吧,荣开心地说:“想不想洗澡。”
我愉快地说:“可以哦,我在家里也常到河里洗的,可不是旱鸭子。”
他脱了红色的背心,在一高坎处,双手前伸,结实匀称的身材成一条直线,脚一踮,成一道美丽的弧线,跃入水中。水里溅起一朵浪花,打了个旋涡,一切都平静了。
几十秒后,只见远处露出一个脑袋,接着是那漂亮的身躯,边游水边转头向我招手。
我也一跃而起,潜入水中,向荣追去。清凉的河水,舒爽地轻抚着我光滑的皮肤,犹如慈祥的母亲在抚摸嗷嗷幼儿。
露出水面,我仰躺水面,眼望蓝天白去,聆听鸟鸣蛙聒,身心溶入大自然宽阔温厚的怀抱,一切烦恼忧伤都抛到九霄云外。
突然,我被一双可爱的手抱住了头,原来荣已站在河中等我。不由得想起: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我站起身子,河底是干净的沙石,踩在上面坚实中有柔软。我将荣揽入怀里,我们就在齐胸的水里,尽情地享受着彼此的呼吸,感受着双方健壮有力的身躯带来的力量。我们置身于大地的胸堂,浑然一体。
八
灯笼似的太阳已躺在棉絮般的云床上,暮色渐浓。我和荣缠绵了很久,玩得尽兴后,收拾一番,提着战利品,扛着鱼杆,起身回家。他走在前面,挺拔的身材被夕阳镀上了金边。他回眸一笑,嘴里随即哼起了悠扬的歌儿: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
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
荷把锄头在肩上
牧童的歌声在荡漾
喔喔喔喔他们唱
还有一支短笛隐约在吹响
笑意写在脸上
哼一曲乡居小唱
任思绪在晚风中飞扬
多少落寞惆怅
都随晚风飘散
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
快乐的鸟儿飞翔在轻纱般的薄雾笼罩的碧绿的原野,稻花送来阵阵清香,晚归的人们带着微笑,满心喜悦,好一幅乡村暮色图。此时,他俨然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可爱调皮,无拘无束,纯真自然。景因人而美,人因景而俊。在这轻松的时候,每个人都回回归自然,卸下面具,显示自我。
人们在高兴快乐时,时间总是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不知不觉,来荣家已一个星期了。为了不让家里担心,帮家里做点家务,尽点孝心,我准备明天起程回家了。
晚上,蛙声如潮,月色似银,透过窗帘的缕缕银光,朦胧地照在床上,照在我和荣平躺的身上。我们的手都相互放在对方平坦光滑的腹部,一股股热流却在内心涌荡。我转身凝视着他,富有男性魅力的身躯跌宕起伏,厚实的胸脯,简练的线条优美自然,犹如精雕细琢。我抬腿压住他,轻伏在他的身上。他却似发情的牛犊,猛然反压着我,把我掀来趴下,胡乱急切地拉下我的裤衩,坚实有力的身体,就压在我弹性十足的臀部,大有霸王硬上弓的架势。“哎呀。”我惊叫一声,一跃而起,后面火辣辣地疼痛难忍。我双手后撑,斜躺着睁大眼睛看着荣,他跪床面向我,胸脯剧烈起伏,喘着粗气,不知所措。我平静了一下,把他搂进怀里,用我热情的嘴唇盖住他急切的嘴唇,握住了他的倚天长剑,很快,他一阵痉挛,泄尽元气。我也随之飘飘欲仙几秒钟。
擦拭完所有痕迹,我们温柔地相拥而眠,他很快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酣声不断。我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是对荣的留恋,还是刚才的兴奋,我说不清楚。我轻轻地把荣的头搂在怀里,不时地轻吻他宽阔的额,高挺的鼻,迷人的唇,他真如一个惹人爱怜玲珑剔透的瓷娃娃。
夜已静下来,凉风轻拂,我起身站立窗前,心潮起伏,思绪万千。我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喜欢荣,这正常吗?有谁能告诉我,我不敢想不敢问,无从知道,不仅心里一阵恐惧,一阵颤栗。望着如水的月华,一种飘渺的时隐时现的音乐不断传来,深情,苍凉,无奈: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
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
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
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
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该走了,荣可爱乖巧的弟弟也有些依依不舍,不断地说再见,逗得我泪眼朦胧。荣骑着自行车送我,一路无语,一路沉闷。到了一个街口,挥手再挥手,告别再告别,保重再保重。如果不是众目睽睽,我真想给他来个热烈持久的吻别。
噙着欲滴的泪水,我咬着嘴唇,毅然转身,跨车而去,渐行渐远。回头,他还伫立原地,只是身影越来越小,逐渐溶入周围的景物中。
天上,一只孤雁,鸣叫一声,其声甚哀,划空而去。
九
同学的相处是纯真无邪的,没有相互利用,没有勾心斗角,大家怀着美好的憧憬,走到一起来了。相遇是一种缘分,同床而眠更是前世的约定。
回家之后,除了做家务,会会老同学,就是对荣不尽的思念。那时固定电话极少,手机比砖头还大,能一饱眼福是幸运,和远方的亲友联系,大多靠飞鸽传书——写信。
一天晚上停电,百无聊奈,我就着如豆的蜡烛,摇着大蒲扇,给荣写了一封信。
“亲爱的荣(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你还好吗?分别一月有余,对你的思念之情愈益厚重。
“那天别离,我也感觉到你难舍难分。当我转身上车时,泪水一下就夺眶而出,我不想在你面前流泪,那样,我们都会更加难过。同时,我也看到了你深情的大眼睛晶莹闪亮,想必你也和我一样吧。不过我们的分别是暂时的,很快又会重逢,那时,我们更加亲密,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我回家后,父母弟妹都很高兴。妹妹因家庭困难辍学在家,终日劳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用竹编篾芭,卖了换钱,贴补家用,我读书的费用,部分是她手上的刀口换来的,想到这些,泪水就常无声地滴下。弟弟正读初一,也和你弟一样调皮可爱,聪慧用功,我常辅导他功课,带他一起去街上看小人书连环画。父母也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撑起了我们一家五口的天地,虽勉强维持生活,但也和和睦睦,一片温馨。作为长子的我,只有在这个时候,尽量做事,以减轻心里的愧疚。那天去砍竹,手上磨起了几个血泡,吃饭时连筷子都握不牢,虽然痛在手上,但我甜在心里,毕竟为我的亲人尽了一份力量。
写到这里,一只该死的蚊子叮在我的手上,“啪”,见鬼去吧,打断我的思路,赶走了几只扑火的飞蛾,我继续写道:
“白天的忙碌让我充实,可到了晚上,寂寞又包围着我,对你的思念之情不觉涌上心头。常常面对如水的月华,痴痴地想,呆呆地念。你还记得吗?学校组织全校同学去新津机场坐教练机,稀里糊涂我们就上了天,颠颠簸簸颤颤微微地望着下面棋盘似的田野,绿草堆似的村庄,我们兴奋,我们大叫,你和我紧紧地相互挽着臂膀,大有生死同归的架势。还有一个无聊的星期天,我们睡了懒觉,起床去店里吃了馒头稀饭,买了点零食,每人租了一本武侠小说,来到泯江边,找了个树林覆盖的小岛,各自坐在一个石头上,就津津有味地沉浸在武侠世界里。周围是葱郁茂盛的杂草,五彩缤纷的小花,太阳穿过树叶,在我们身上画下下点绿荫,空气清新怡人,不时传来鸟儿清脆明亮的叫声。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宁静。当时看着你专注的表情,我觉得好幸福啊!看累了,我们一起沿岛边散步,用瓦片在水上漂起层层涟漪,你抱着我,我背着你,又是多么融洽哦!还有很多次……我们相识整整一年了,几乎形影不离,有太多的幸福,太多的快乐。我们都把对方当成了兄弟,虽然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更没有说过也想不到说‘爱’字,但我们就是把对方溶入了自己的生命,片刻见不到身影,就会牵挂,眼光就会搜寻。
“我要想说的太多了,常常把你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头脑中重现,过滤,温习。
“就写到这里吧,夜阑人静,明月高悬了。
“盼望与你重逢,开心,保重!”
第二天,我早早到了街上,买了三分的邮票,认真地贴好,工整地写上收信人地址等,双手郑重把我的心放进邮筒。
我天天盼望他的回信,望眼欲穿,可杳无音信。
他怎么了?
十
又是一个金秋,季节更替,时事轮回。世上万物生灵,都有它自身经历的过程,而这过程中的生生死死,聚散离合,既偶然又必然,有时完全由不得人控制,好像一切都是天意,早已注定。人生短暂,譬如朝露,我们能做的就是过好每一天,善待身边值得善待的人,以一颗真诚善良之心,为他人带来快乐,同时,你也会获得别人的赞许与帮助,真所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分别两月的莘莘学子陆续返校。每个风尘仆仆的新面孔老面孔,都是青春勃发,喜气洋洋。年青就是快乐的源泉。没有柴米油盐的琐事缠绕,没有社会纷繁复杂的费心争斗,也没有工作得失的哀怨无奈。大家见面,都是眉飞色舞地畅谈离别后的见闻,诉说二月来的思念,昔日落寞的校园,又显得生机盎然,热闹喧天,就连那布满灰尘的教学楼也焕发了活力,灰色的三层住宿楼,窗口也挂上了五颜六色的衣裤,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我在校园里到处寻觅荣的萍踪侠影,可总是一次次地失望,焦虑之情渐浓。他究竟怎么了呢?先去买点日用品吧,没想到刚出校门,就碰到姗姗来迟一脸疲惫的荣,黝黑的脸庞显得更成熟了。陡然相见千言万语万语千言又不知从何说起,点个头,微个笑,就帮他提着东西往寝室走去。我不满地说:“怎么才来哦?”
他一脸苦笑:“车在路上坏了,耽误了时间。”
“哦,你怎么没给我回信呢?”我急切地问。
他眉头一挑惊讶地说“你给我写过信?”
原来是我记错了他家的地址,怪不得没有收到,也不知我那饱含深情的信躺在哪里睡觉了。不过他听说我给他写过信,挺感动地捶了我肩一下。
我们寝室四个同学久别重逢,每人凑了五元钱准备聚餐一顿,我就拉上了荣一起去。在一个狭窄巷子的馆子里,我们围着一张圆桌,叫道:老板,来一份回锅肉,青菽肉丝,麻辣豆腐……。和蔼的胖胖的男老板爽快响亮地答应一声“好的”。
片刻,一桌丰盛的晚宴呈现在大家面前,那色香味真让人垂涎欲滴呢!心宽体胖的室长给大家斟满酒,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说:“兄弟们,为大家的重逢,干杯!”大家附和着,一饮而尽。我不太喝酒,也只好奉陪了,盛情难却哦啊。
互叙别离的情况后,风趣幽默的瘦猴把凳子往后一推,酒杯在桌上旋了一圈说:“为我们新学年都找个女朋友,让杯底朝天吧!”他的话引来哄堂大笑,杯光酒影聚在一起,一杯酒又下肚了。
刁钻古怪的眼镜也起身敬酒说:“请大家陪我喝了这杯,感情深一口吞,感情浅舔一舔,感情铁喝吐血。”看来吐血也得喝了,唉,没法呀!
我真是晕头转向了,这时,荣绅士般地说:“我很荣幸加入大家的行列,敬大家一杯,先干为敬了。”咕咚一声,一杯酒又没了。我摇晃了一下,眼前的景物都成了双影。只听眼镜还在尖叫,该我敬酒了。荣见我已是不胜酒力,爽快地给他们斟满酒,结结巴巴地说:“这样,我替明哥敬……敬……大家,瞧得起我就给……给个面子吧。”此话一出,那个不给面子呢?
朦胧中还听见他们喊拿酒来,一个个像魔鬼一样张牙舞爪的……
走出馆子时,街上正是华灯初上,人来车往,我们相互搀着,左脚撵右脚,尾巴打脑壳,兴奋地哼着“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轻轻飘荡……”大家东倒西歪,真的是船儿荡漾呢!一群醉汉,引得路人绉眉侧目,可我们不管这些,释放青春,发泄过剩精力。
凉风一吹,我打个寒颤,舒服清醒了许多。我扶着荣炽热结实的身体,他浑身无力,像个泥人。突然,哇的一声,他嘴里喷出一股熏人的气味,一滩污渍溅上他和我身。我赶忙扶他到路边,叫其他同学先走。
我把他扶到我的寝室,让他仰躺床上。其他三个室友不知哪里晃荡去了。我先清理自己的衣服,再把他衣服脱下来,换上我的,给他擦洗后,帮他洗个脸,他嘴里还在嘟咙:“喝……喝……”
我拍拍他红润光泽的俊脸,心里说:对不起,是你帮我喝才这样。一会,他酣声大作,沉沉入睡。我去把他和我的衣服洗了,再倒杯水慢慢浸入他薄薄的嘴唇。我也困了,就把他沉重的身体推向床沿,紧挨着他和衣而眠。微弱昏黄的灯光,照着我们高大健壮的身材,我握着他柔软的手,静静地欣赏着他恬静的面容,慢慢失去了知觉。
当室友们回来后,我迷迷糊糊地给他们说了情况,他们对我和荣躺在一起也不足为奇了。
没想到,以后的一件事,让我和他同床而眠一年之久。
十一
碧空如洗,深邃湛蓝,金秋时节,犹如阳春三月,沐浴着秋阳秋风,我们五人行走在蜿蜒曲折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上,向老君山进发。
春是生机,夏是热烈,而秋是成熟。你看那漫山遍野的果实,都在向人们昭示着到了收获的季节。我们边走边说笑打闹,虽说已是十七岁花季的阳光少年,但还是童心未泯,有时还是天真烂漫。瘦弱的眼镜折根芦苇当令箭,纤指一挥,尖声叫道:“兄弟们,给我拿下老君山,重重有赏,退缩者斩。”室长大吼一声:“小日本,你猖狂个啥?大家一起修理他。”话声一落,我们四人抬着他手脚,嘿嘿,筛糠游戏大家都做过了。筛得眼镜哭爹喊娘,叫我们叔叔伯伯才饶了他。于是笑声闹声喊叫声,顺着山坡,落下沟坎,飘向丘林。我们激情荡漾,挥洒青春。多么无忧无虑的年华,可惜不在拥有。
老君山是新津最高的丘陵,老君庙就座落在丘顶,掩映在庄严肃穆的楠木、柏树之中。飞檐翘壁,红墙灰瓦,神圣幽寂,好一个世外桃源,偶尔来此,忘却烦恼,但真要长居久住,又有多少人耐得住寂寞呢?大凡庙宇,少不了人们造出一尊尊威严的神像,给自己套上精神枷锁,让自己顶礼膜拜,寄托心中的愿望。我们也去烧了些纸冥,口口念念有词,虔诚地跪拜。当庙宇沉闷宏亮的钟声响起时,我们自信的面容也庄重了,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人们,有时就会因为某种环境而改变,就是心情浮躁胸有恶念的人,置身于此,那静穆的氛围,那威严的神像,那显得阴森的房屋,一定会荡涤内心深处的邪念。
步出香烟缭绕的神屋,我们一下子静默无语,好像灵魂还在和太上老君说道。上得一个八十度的九十九级台阶,气喘吁吁的我们来到一亩见方的平地,对面的石壁有个十几平米的方洞被堵住了。传说此洞很长,可直达乐山。我想是假的罢,不过被堵了,无从考证,只是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说不定像敦煌石壁一样有宝藏呢,但不得而知了,任思绪去飞扬吧。
站在高处,凭空远眺,鸟瞰古老的五津城在秋日的辉映下,显示出勃勃生机,新开辟的大道正在修建,伸向远方,馒头似的山丘,像诸葛亮摆的八阵图。山虽不高,却也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韵味。山坡沟底,散落着星星点点的被竹林果园包裹的农家。虽房顶上没有现在家庭各型的电视天线,但也鸡鸣狗吠,一片祥和。
年青人都有用不完的劲,按耐不住的冲动,加上学业不紧,无事可做,我们从老君山后面下去,漫无目的地向丘陵纵深走去。此是日头转西,而我们也有点饥肠漉漉了。
来到几户人家聚居的村落边缘,前面是一个看不到边的果园,金黄的桔子像调皮的娃娃挠头弄姿地挂在枝头,对着我们不断地微笑。走了很远的山路,我们都有些疲惫有些口渴。见到那金黄诱人的桔子,忍不住口生津液,喉咙滑动。还是精灵古怪的眼镜短眉一挑说:“记得《孔乙己》说过,‘顺手牵羊不为偷也’,那大红的桔子好像能解渴呢。”他的鼓动,让饥渴难耐的我们不禁动了邪念,况且还有孔乙己的话作为佐证呢!我们不是偷哦,只是顺手牵羊,实在太渴了,掩耳盗铃吧。什么道德,什么良心,什么仁慈,在利益驱动或穷困没落时,那些不能当饭吃的啊!所谓饥寒起盗心是也。于是,我们顾不了将来是为人师表,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伸出了犹豫而又坚决的罪恶之手。
十二
蔚蓝的天空已被一层厚厚的乌云遮住,太阳藏起了苍白的面庞,空中渐渐弥漫起一缕缕烟雾。
我们踏着猫步,像一群盗贼,蹑手蹑脚地摘取着老农们的胜利果实。由于紧张,我们都没讲究摘果之术,只是胡乱地扯下桔子,一个,又一个,收入囊中。或许我们人多,弄出了响声,园林深处窜出一只凶猛的大黄狗,对我们汪汪直叫,接着,一个幽灵般的声音从密林中传来:“抓小偷啊,有人偷桔子。”
人吼狗吠,阴风惨惨,天突然垮了。我们顺着一条狭窄的山路狼狈逃窜。可我们哪里是身强力壮的村民们的赛跑对手,身后追来的手持棍棒的十几个大汉,不到十分钟就把我们迂回包抄了,我们一个个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嘴唇嚅动,口腔干燥,想说什么又发不出声音来,做了亏心事啊。其中一个肌肉虬结的中年人铁青着脸吼道:“终于抓到你们了,怪不得近段时间我们经常遭偷。”原来他们把我们当惯偷了,把前面掉的果实都算到我们头上。我们鼓起勇气颤抖道:“我们不是有意的哦,今天口渴了,路过这里才想摘几颗的,这是第一次呀。”或许他们已掉了很多果实,愤怒蕴结心里很久了,今天终于找到爆发的对象,怎肯轻易相信我们的话,大声叫道:“还狡辩,给我打。”“打”字未落,晴天霹雳,棍棒如雨,被围着的我们手无寸铁,惊吓羞愧,只好以手抱头,承受着他们的发泄。我们不敢还手,也无力还手,就像做错事受家长惩罚,又像受到欺侮无助的孩子。我眼见荣蹲到地上,嘴角有血,赶紧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用身体护着他,承担着二倍的皮肉之苦。
打了一会,他们怒气渐消,见我们是学生模样,没有还手,没有吼闹,也没有叫我们赔什么就喊道:“滚”。
灰蒙蒙的天空好像被灌了铅,一切都凝固了。我们有的蹲着,有的坐着,有的趴着,狼狈不堪,久久无语,久久没动。昔日的阳光,过去的朝气荡然无存,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个个萎靡不振,情绪低落,鼻青脸肿,腰酸腿痛。仔细一看,荣的脸上挨了一棒,伤着了牙龈。眼镜的眼镜被打落在地,到处乱摸,大家帮他找到时已是缺胳膊少腿,室长和另一个没什么伤痕,而我松开紧搂的荣后,才发现我的右上臂肱骨剧痛无比,皮肉淤青,怎么也抬不起手来。我们相互搀着,五个人,像被打溃的败兵,神情低落,蹒跚回校。
年青气盛的我们,当初怎么不想想自己也是农村娃呢?贫困的农民就靠着田野的庄稼地里的果实吃饭啊!虽说我们是鬼迷心窍,一时糊涂,但世上就是没有后悔药卖,有些事你当时觉得没什么,可做后回头来看,就大错特错了,真正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教训呀,任何事情都得三思后行,切不可一时冲动,酿成大错,后悔莫及。
回到南河边,我们把身上的泥土清理干净,捧水洗脸,又到小诊所去擦擦碘酒,涂点蓝药水。到校后,碰到同班同学,他们都怀疑我们去打群架了,要不怎么回个个挂彩呢?但我们矢口否认,他们也不刨根究底。幸好没人反映到老师哪里,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要是被校方知道,追究起来,吃不了兜着走,因为同寝室个个有伤,这不让人觉得奇怪才怪!
过了两三天,他们好了伤疤忘了痛,又恢复了往昔的生气,嘻哈打笑,追逐玩耍。而我右上臂淤青的地方,不但没消,还越来越痛,有些红肿,恰好又在右臂,一切都做不了,我心情极为不爽,苦丧着脸,大家安慰我也没用,又不是痛在他们身上。
荣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给我打饭,默默地给我洗衣服,默默地端来洗脸洗脚水,晚上默默地陪我睡觉,美其名曰照顾我,大家释然。但他美丽深情的大眼睛变得忧郁了,从中我看到了内疚,反而不断地安慰他,没什么的,再过几天就好了。
十三
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令人拍案称奇,向往憧憬,然而又有多少人能遇到呢?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问题是你想许与别人,别人愿意吗?爱是相互的,也是平淡的,是生活的点滴积累,日久生情。那是一种默契,关心,爱护,理解和牵挂,就像满头银丝的老夫妻,临出门前为对方理理衣衫,掸掸灰尘,和谐,安宁。
过了一个星期,荣陪我去医院检查。我坐在惨白的医院里,大夫抬着我略露肌肉的手臂,左瞧瞧,右看看,用手捏捏,两道犀利的目光如剑一般:“你打架了?”我不置可否。他继续说道:“得去照片。”他捏我时,我痛得眦牙咧嘴,虚汗直冒。荣右手扶我,腹部紧贴我背,左手握住我左手,那是多么温暖多么有力的手啊,一股暖流好像止痛药,霎时传遍我全身,疼痛顿时消失。
结果出来,我肱骨被外力钝击,有骨缝,再不及时治疗会有后遗症。天啊,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医生的话,荣听了极度震惊,看我的眼神也充满内疚愧意。我倒觉得没什么,当时只想,为了荣,我挨一棒伤了身也心甘情愿毫无悔意。他已是我的兄弟、同学、亲人,至于其他的想法,道不清,说不明,剪不断理还乱。也不用想那么多,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就高兴快乐满足,他幸福我就幸福,他不开心我也难过。
医生要我内服外敷,不要剧烈运动,荣对我的照顾也无微不致。每天陪我去换药,还帮我洗脸,睡觉时翻不动身,他会轻轻地温柔地辅助我,我们的床仅能容纳两人,罩了蚊帐,所以有什么动作外面是看不见的。我躺着时,他会侧在我身边,搂着我睡觉。头轻轻地放在我左肩,从他鼻孔里发出来的丝丝气息,轻抚着我的颈我的脸,痒痒的麻麻的,我忍不住转头吻他的额,他睁开迷朦的大眼,瞧瞧我,又很安祥地闭上,挺乖巧地享受着,但他从来不会主动对我,不知道是羞涩还是不愿意,渐渐的我就兴奋起来,浑身燥热,内心的欲望难以忍耐。左手不听使唤地抚摸他粗黑浓密的头发,宽阔的额头,俊俏的鼻梁,粉红的嘴唇,再慢慢向下移动,握住了他柔软湿润的鸟儿,轻轻一揉搓,那鸟儿就变成了倚天长剑。他被我挑逗兴奋了,也握住我早就昂首挺胸的器官。我们的嘴唇吻在一起,舌头相互探寻对方,如蛇一般绞在一起,我们的口液汇在一起,不分彼此,溶入对方。又怕别的同学知道,只能压抑着,好像在偷情一样,刺激、惊险、快乐。上面吻得透不过气,我们的手在下面也没有闲着,没多久大家都瘫了下来,而我也忘记了手臂的疼痛,获得无比的快感。
那时真是没有多想,好像男孩之间在做着一种特殊的游戏,而这游戏却是那么让人快乐,让人忍俊不禁,乐此不疲。至于道德伦理,情和爱在头脑中没想也不敢想,一切都是自然发生。
年轻人细胞活跃,生命旺盛,半个月后,我手臂已活动自如了。而荣已习惯和我睡在一起,常常做着男孩间的特殊游戏。当时许多要好的两个同学之间,因天气渐凉,都搬来睡在一起相互取暖,好不奇怪,至于他们是否做游戏,不得而知,只是大家都非常单纯善良,没往什么坏处想,就是做了,也是生理的自然需要或好奇心使然吧。
寒风起,霜降大地,深秋已过去,大雁早南飞。此时,我们已进入了二年级。一年级时美术音乐整合上课,而现在要分开了,荣选择了音乐,我选择了美术,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也减少了。他常去琴房练琴,我却在画纸上描绘色彩。不过,上其他课时,我们都是同桌,常常在桌下偷看小说,有时我们的手会握在一起,有时会相互放在对方的大腿上,不过我们都做得自然隐藏,没有引起同学们微词。
十四
日子就如泯江水,不徐不急,沉稳逝去。不断重复的生活,却又增添着新鲜的东西。人们,就是因为有着对明天的美好向往,希望在明天实现自己的愿望,所以今天再苦再累再失望,也活得是那么有滋有味。大千世界,芸芸众生,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演绎着自己的精彩人生,不管这人生是灰色还是明亮,是鲜艳还是萎靡。生命只有一次,人总得要活下去。
我和荣也是这样的,每天过着开心、忙碌的校园生活,对未来满怀憧憬,从校园浓浓的学习氛围中,犹如幼苗吮吸雨露,汲取知识的养分,充实自己,正如室友们晚上关灯聊天时改编的歌曲: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生个胖娃娃,来开同学会。可是,荣却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1983元旦气氛渐浓。学校要组织迎新年歌咏会和书画展,我和荣属于不同的专业,课余时间都在忙自己的事,不过公共课我们仍然同桌,并且天气越来越冷,我们上课会把手握在一起,下课上厕所也是一前一后,吃饭时每个人端个碗,坐在自己的床边天南地北瞎吹,一切都是那么无忧无虑,开开心心。晚上,荣和我也会同时钻进蚊帐,同床共枕,相互体会对方带来的心理和肉体的愉悦。
悟性对每个人来说非常重要,可以说拥有较高的悟性,是上帝给人的另一方面的财富,有些东西,有人一看就懂,并且还能精通,但有的人却师傅都教不会。荣是个悟性极高的人。打乒乓球,不管发球还是推挡抽杀,拿捏得恰到好处,果断,沉稳,麻利,很少遇到对手。学钢琴,他打球时刚劲有力的手,却又变得那么灵巧柔和,犹如泉水般叮咚的声音,从那白净的手指下,天赖一般飘渺而出,让人陶醉、沉静。一次,我较空闲,就去琴房看他。轻推房门,悄然过去,沉浸在音乐中的荣浑然不知,高大结实的背影,时而如泰山巍然不动,时而又抖动宽肩,激情澎湃,手影翻飞,闭目摇头,陶醉在另一个世界中。他可能嗅到身后有种熟悉的气味吧,居然回眸瞟我一眼,笑靥生辉,而手下却依然是动听美妙的旋律。一曲完了,得意的问:“怎么样?”我故意说:“节奏混乱,音准不够,杂乱无章,噪音一首。”他擂我一拳:“愿听指教,请师兄献上一曲高山流水。”我哈哈一笑:“我曲高和寡,高手怎肯轻易出手。”“哈哈哈……”他俊脸梨花乱颤。“牛皮要破了,暂停。”他做了个打球时裁判暂停的动作。
我揉揉笑出的眼泪:“说真的,我都进入了你营造的音乐世界中。”他又恢复了自信和得意,并说:“这次歌咏会我班的钢琴伴奏就是我呢,所以要加紧练习了。”
“真的吗?”我吃惊地问。
“骗你干嘛?”他满足的神情。
“小弟真行!”我竖起拇指。接下来,他给我讲了什么半音,C大调,音阶……由于我有些基础,点拔一下就懂,他又手把手地教我弹琴的姿势,我如小学生一样虚心好学,他如良师一般耐心周到,音乐,让我们心灵相通,气息相融,止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出了琴房,荣还告诉我,我班学音乐的节目是大合唱《长江之歌》,男女双声部,难度有点大,要请音乐教师辅导。领唱是我班的女生惠。是她?!我有些吃惊。惠生来是城里人,很少风吹日晒,面容姣好,婷婷玉立,气质高雅,可是有点孤芳自赏,傲视群雄。平时我极少关心女生的事,经荣这么一说,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刚进入师范校的那个国庆节,学校举行歌颂祖国的演讲赛。年少的我,满腔热忱,怀着对祖国虔诚的敬意,由衷地写了一篇文章,虽大话套话,却也不乏激情:浩瀚无垠的宇宙长河中,一颗尉蓝星球上有那么一片960万平方公里的热土,勤劳善良的人们,在这肥沃的土地上历经上下五千年,创造了灿烂的文明。盘古开天……可能是受毛泽东《沁园春•雪》的影响吧,历数江山更替,斗转星移,时代兴衰,数风流人物,落脚到正在创造历史的共和国公民。
在班级选拔赛时,我声情并茂,获得了最热烈的掌声。但遗憾的是,我是农村娃,不知道普通话是大众说的话,上不了台面。于是,我的文章交惠代表班级去演讲。她毕竟是城里人,受到良好教育,还能操熟练的普通话,再加上她形象光彩,无人能替。长得美貌英俊,真是上天的恩赐,但因此而自恋自傲,目中无人,那可能就辜负了上天的美意。
一天下午,我和荣正在打乒乓球,惠拿着稿子来找我商量怎么修改。我们停下来,就在球桌边讨论。她把我的稿子删得五马分尸,七零八落,加入了她自己的体会感受。虽然这样更理性深沉一些,却没了我的热情和绚丽,再加上她演讲时故作老练,好像在述说一件与己无关高高挂起的事,自然名落孙山,可惜了我的呕心沥血。
我和惠在商量时,荣就在一旁自己练习,他红色镶黄边的背心,黑色松散的短裤,间或抬起颇有肌肉的胳膊擦拭墨黑发亮的湿润的发梢,显得朝气蓬勃,英俊潇洒。惠在说话时,眼角的余光不断地瞅着荣“0•618”的黄金结实身材,这个微小的眼神,出卖了少女的矜持。而荣也心不在焉,他们的目光不断地碰撞,眼看就要擦出火花,可少年的羞涩却又让他们不知所措,真是那个男儿不怀春那个少女不痴情哦,连我也觉得挺尴尬的。从那以后,荣的目光就会在校园里搜索惠的影子,当看到惠婀娜多姿的身影时,他眼里放出饿狼一般的绿光,脸庞绯红,极不自然。由于那时的社会还较封闭,所以对男女这事懵然无知,只能通过眼光来表达情感,更多的是把那种情窦初开压抑在心里,最上乘的就是在心里幻想罢了。当时,琼瑶姑婆的小说刚进入大陆,不知俘虏了多少少男少女幼稚的心灵,让他们大开眼界,原来情和爱是这么美好呀,犹如天上绚丽的彩虹,变幻的晚霞,耀眼夺目的烟花。
这次表演节目,给荣和惠制造了更多的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荣练习曲目时,惠就站在他旁边“咪……马……”地哼个没完。《长江之歌》第一句是:“你从雪山走来……”,他们二人真是从雪山走来的金童玉女呢。女人爱潇洒,男人爱漂亮,不知地不觉地就爱上了你。荣和惠为了练好节目,常在一起,自然就疏远了我,虽我心里有些失落,但他毕竟是我的兄弟、,又不是我的私有财产,我怎么能独自占有他的全部呢?他有他的脾气性格,有他快乐的天地,只要我们能常在一起,还是多么幸福啊!
他去练节目,我就在画纸上用斑澜的色彩点缀着我们如诗的生活,虽然物质贫乏,但精神却非常充实、安宁、满足。老师刚好教了一种特殊的绘画方法,我就试试。先用脸盆盛满清水,轻轻搅动旋转,滴上一点墨水,墨水随着水纹转动,就变得或浓或淡,再用合适的宣纸,准确地平铺水面,那些无法形容的墨纹就浸在宣纸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揭起宣纸,此步最关键,一是纸是湿的,容易撕坏,二是墨纹容易到处流淌,弄坏印在纸上的天然纹里。等宣纸凉干后,那黑白分明的纸上,是一幅鬼斧神工的超想象画。当荣看到我的这幅画时,惊叹不已,他评道:“这真像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的《呐喊》,周围是旋转的暗流,象征着这个世界险恶的一面,画中心是一个形似骷髅的人,在旋涡中奋力挣扎,用力呐喊,好像在险恶的世界中求生存,我们的生命,在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中是渺小的,需要抗争奋斗,否则就会被吞噬,这幅巧夺天工的画,并且不是用手绘制,真是难得,让人遐想。”他说完话,我瞪着几乎突出的眼球,久久回不过神来,没想到荣有这么深刻的理解力和想象力,看来他是一个宝库,蕴藏着无数的宝藏还未发掘。
听了荣的话,我裱了这幅画去参展,开展那天,荣特地抽空来和我一起参观。参展的画挂在饭厅四周,琳琅满目,风格各异。油画、国画、水彩画,山水花鸟虫鱼,应有尽有。虽然略显稚嫩,却也不乏生气。同学们三三两两,相互交流观摩,评头品足。我和荣一幅幅地欣赏,看到不错的就驻足品尝。要走到我的画前时,围着好些同学,他们在议论在指点,其中一个同学说:“这幅画真有寓意。”我和荣相视一笑,用力击掌,他朱唇含笑,竖起拇指。
画展刚结束,文娱汇演就粉黑登场。全校每个同学都带着自己的小凳,以班为单位坐好,就等校长的一句话,在热烈的掌声中,大幕开启。幼师班的同学首先登场,个个靓女打扮得天真可爱,演绎着稚气未脱的幼童故事,给人以美好的享受,仿佛大家又回到了可爱的童年。当我班上场时,男女演员都画眉擦脸弄了头发,脱胎换骨相得益彰。音乐老师长发略甩,手指一翘,指挥棒用力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叮咚的泉水声从荣手下缓缓流出,惠樱口微启,苗条的身躯竞发出画眉般嘹亮的声音,接着就是声援团男女和声,犹如深山狭谷发出的共鸣。指挥、独唱、合唱、伴奏,在一个主题下,配合得天衣无缝。有时如钱江大潮,汹涌澎湃,有时如幽谷之籁,余音不绝,绕梁三日,整个大厅都被那磅礴的气势震撼,辉映着各色灯光,真如来到了雪域高原,或一马平川的草地,或奇秀险峻的峡谷。当一切都静下来时,偌大的餐厅竟静得掉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几秒钟后,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晚会后,同学们都极其兴奋,荣的脸上流光溢彩,精神倍增。由于是星期六,心情不能平静的人们,冲出校园,涌向古镇狭窄的各条巷子,发泄过剩的精力。我请荣去逛街,再喝杯热茶,他却说有其他事,丢下失望的我,乐颠颠地跑了。
我在睡梦中,荣轻轻地钻进被窝,问他那里去了,他悄悄在我耳边说,睡吧。我抱着他结实温暖的身躯,不一会儿,他酣声大作。
元旦过后,接近期末考试,平时懒散的同学们,现在开始抱佛脚了,我和荣还是和谐平静地相处着,不过,我却发现他有时神秘兮兮的,不知是怎么回事。
(作者:风尘过客
首发:中同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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