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前（已完结）

ranyan

一 酒醉的男人

高二那年，他16岁，那一年的冬天经常飘起雪，他经常在教室里却经常性望着窗外，或者放学后在雪里故意走得很远很慢。他喜欢纯净的白从天空中落下来，让整个世界变成一种颜色，会觉得很幸福。男孩的名字叫做木奇。

木奇一个人从许昌到郑州读书，租了一间每个月200块的房子，房子里只摆着一张矮矮的木床和一张破旧的木桌，被冠名以书桌。床上凌乱着几双被子，但都很干净，书桌上整齐着摆着书，床头摆着几双鞋子，都是白色和黑色，另外还有一个单独的只能容下一个人的卫生间。他很庆幸，能够拥有一间这样的房子，他觉得像是自己的家。虽然只是这样，已经满足了。

这其实是一个城中村。里面全部都是拥挤而又简陋的居民楼，租给外地人。

还好，附近就有一个书城，还有一条小吃街，木奇会在晚上，走很远去馄饨摊买一碗两块的馄饨，香香地填饱自己的肚子。很远，要走过书城，也要走过小吃街。晚上书城已经漆黑一片了，而小吃街的人流躁动，会让木奇有点疑惑，他总是在想该是怎么样的一群人，才会在这里浪费。有时候他也会犹豫要不要吃混沌，吃多了也显得浪费。

“又下雪了，这次的雪花瓣好像比较大。”学校规定的晚自习，木奇又对着路灯发呆。他觉得雪花在路灯下像一个世界，每一朵雪花都像是一颗萤火虫，又像是一颗星星，旋转着飞，数不清的萤火虫，数不清的星星。肚子很饿，他已经开始想念馄饨的香味了。

今晚行人很少，馄饨摊位没有几个人。吃碗馄饨以后，木奇带着手套，又把羽绒衣上面的帽子扣在头上，走过小吃街，又走过书城，拐进进入城中村的小道，这里没有路灯，只能靠居民楼里10W的灯光溢出玻璃照明。地面上白白厚厚的雪，也散射着光。

那像是一个人，木奇觉得，然后确定，是真的有一个人躺在雪里，身上盖着一层雪，像是白色的被褥，扑鼻的浓浓酒味似乎在说“我喝醉了。”这是个酒鬼，他也见过很多醉酒的人，但是第一次见醉酒的人孤零零地躺在雪地里。他又有点伤感了，那种感觉像是他看到乞丐脸上的皱纹，硬是联想到自己爷爷脸上的皱纹，虽然爷爷对他不好，却也很伤感，他觉得像是爷爷在乞讨，就会走过去给他一块钱，剩下乞丐错愕地回忆着他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有点邻居口中的善意大发，想起妈妈的嘱咐，然后不回头地走了过去。

他会死吗？木奇想着，如果自己这样躺在雪里，一定会死掉吧。他停下了脚步，看着铺满地表的雪，雪静谧而干净。那个男人已经躺了很久了吧。掉头走了回去。

男人还是在那个地方躺着，真的像睡着了一样。木奇把他身上的雪拂掉，这才有点迷茫，男人真的不轻，木奇只是一个书生。木奇想着怎么样才能利用自己的力量把男人搀起来，他想着物理课上学过的知识。最后选择了倒蹲着身，把男人上本身抱在自己的怀里，下半身在雪地里慢慢得后退着拖着，脑袋前后不停地转动，看着路，也注意着男人这边的状况。

木奇摘掉了帽子，不时地停下休息，他在想，幸亏下雪了。

木奇住在二楼，他把男人硬抱着，上三层台阶休息一下，而且动静也不能太大，因为房东说过，不让带同学回来休息，更何况是一个陌生人。木奇花了三分钟才爬到二楼。回了家，打开灯，房里灯光慢慢地变亮，男人开始变得逐渐的清晰。男人就是躺在地板上，准确的说，是被扔在地板上。木奇的床上虽然乱，却很干净，男人毕竟在雪地里躺了那么久，又被拖了那么久，不干净。他这个时候才发现男人的鞋子丢了一只，只剩下左脚上的一只褐色皮鞋，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木奇看着这个男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褂，蓝色的牛仔裤，很潮流的皮带，是平时在图书馆上的杂志上才能看到的皮带。他也不知道叫什么。细密短发，眼睛紧紧闭着，眉毛很粗，很浓，睫毛反而很少，嘴唇一直在颤抖，上嘴唇像是大雁排成的一字型，有着非常漂亮的弧度，很厚实，稍微往外翻，完全没有红色。胡须点点，缀在嘴唇旁边。

木奇并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他，想了想，便先拍打掉了男人身上的雪。男人的头发，外套，裤子，鞋子，袜子都已经湿了，又脱掉了男人的外套、裤子和袜子，挂在绳子上，把鞋子跟自己的一起放好，才把男人放到床上，才倒了一盆热水。仔细地擦干净男人的脸和手，把男人冻僵的手在热水里泡着，男人的手指并不长，指甲也修剪得很到位，木奇看着自己的指甲，此刻显得修剪得很差。不停的填着热水。双手泡了五分钟，热热的，比木奇的手还要热，木奇就把男人的袜子脱了，给男人泡脚，他并不反感给别人洗脚，因为他在家里就会经常帮爸妈洗脚。何况他没有给男人洗脚，只是让男人的脚在热水里泡着。

终于收拾妥当，木奇将男人放在被窝里，头底下垫着厚厚的一层卫生纸，男人的头发是湿的，而且也没有洗，不能弄脏了被子。木奇拿着从家里带来的手电筒，去找男人的另外一只鞋子。

木奇没有去动男人的东西，也没有去查男人的身份和信息方便给男人家里人打电话让他家里人来接他，他不喜欢去动别人的东西，他看清楚男人的那一瞬间，有一种好感就那么诞生，他很喜欢那种好感，更重要的是木奇觉得那个男人长得比自己好看，他觉得自己很好看，所以才会一直有女孩子给自己写情书，也是因为成绩不错。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有人彻底的比自己更好看。

原路找了几遍，没有找到。鞋子是不是男人自己走路甩掉的？那得是怎么样的摇晃。要么就是被拾荒人捡走了。木奇想起来以前在读者上看过的文章，火车上的人掉了一只新鞋，就把另一只扔下去，别人问他，他说，自己已经用不成这双鞋了，还不如扔下去，让别人捡到一双。他也想回去把男人的那一只鞋子扔了，拾荒人估计不会再来了，也不知道男人的鞋子是怎么掉的。就作罢了。

ranyan

二 我买你的鞋子

木奇看着那一只褐色皮鞋发呆，随即拿起一本书，是余秋雨的《借我一生》，发现看不下去，就也脱了外套，关了灯，和衣躺在被窝里，他们两个只能躺在一个被窝里，所以只能挨着，男人身上有很浓的酒味，木奇不喜欢酒味，抽了抽有些发红的鼻子，还是用力地嗅了嗅，因为他闻到酒味当中所夹杂的香味。不知道是不是香水，木奇没有遇到喷香水的男人，每次坐火车回家，木奇只希望旁边的人身上不要太臭就好。木奇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情都很特别，遇到的事情也都很特别，他猜测着男人的身份，感受着男人比自己更热的体温。然后看着窗外的白色，想，还好明天是周末。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睡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的是睡着的时候手紧紧地抓着被子。

木奇很疑惑一点，为什么平时都是到点就醒，怎么周末就可以睡很久。如果归功于生物钟，他很惊讶还有这么智能的生物钟。

电子表上显示九点了，肚饿，起床去吃早餐。也是要走很远，也要路过电话亭，他有那么一刻想打电话给家里说昨天发生的一切，还是止住了。饱饱地吃了胡辣汤和油条，丰盛的早餐，附近的早餐店里，只有这家是最好吃的。他又带了一份回去给男人，如果男人还没有醒，他决定把男人叫醒，不能把早餐浪费了。

男人果真没有醒，他准备把男人叫醒，忽然发现这个时候男人的脸，像是被岁月和成熟融合而成的艺术品，达芬奇如果看到，会不会考虑给男人做一个雕像呢？他看了一会，自己就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怎么可以盯着一个陌生男人看呢。然后干脆地把男人叫醒，他没有说，喂，起床啊。只是用手揉男人的胸膛，终于才让男人动了动睫毛，睁开眼睛，双眼皮，黑又亮的眼睛，打量着木奇。

木奇觉得被看得不舒服，就说，“我是叫你吃早饭。”

男人眨了下很亮的眼睛，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打量着这个家，问：“这是哪，你是谁？”男人一说话就发现自己感冒了，有鼻涕，问，“有纸巾吗？”

木奇看了看男人头枕过的地方，才拿出卫生纸撕了一段递给男人。男人也回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头枕着一大卷卫生纸。

“你的头很脏，又洗不了，只得垫着卫生纸。”木奇觉得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再不吃，油条和胡辣汤就凉了，就说，“你先吃早饭，再不吃就凉了，凉了就不能吃了。”

男人继续揉着太阳穴说，“我不吃，我怎么在这，我的东西呢”

木奇顿时觉得有一种被怀疑的感觉，“我没有动你的东西，我只是怕你在雪地里会冻死，把你弄了回来。”

男人将焦点从这个家收缩到木奇身上，“你把我弄回来？”

木奇知道自己的身板把男人弄回来确实很难让人相信，然后挠挠头说“刚好下雪了，我就把你拖着回来了。”

男人一阵头皮发麻，想象了一下自己被拖着的样子，便瞬间打住，但还是笑了一下说：“谢谢你。”

木奇还纠结于之前的对话，“我的东西呢”，他觉得太不相信人了，男人的笑无缘无故让他瞬间平息了下来。接着木奇把男人的衣服，裤子拿给他，说，“你的衣服和裤子都是湿的，还没有干。鞋子也是湿的，不过只剩下一只了。”

男人接过衣服和裤子，在口袋里摸了摸，然后掏出一部手机，发现已经没电了。“鞋子没关系，人没死就好，你这里有充电器没？这种圆头的，我的手机没电了。”

“我没有手机。”木奇站在床边。这样被男人问，觉得很尴尬，仿佛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一样。指着无辜的还在冒着热气的早餐说，“这些你不吃了吗？”

男人揉着头说“头疼，吃不下。”又问了最开始的问题“这是哪？你叫什么？”

旋即是教科书式的对话，男人知道了木奇是木林高中高二的学生，木奇知道男人原来叫晨峰。

晨峰说“不说什么谢谢的话了，如果不是你，我还真的被冻死了，昨天跟几个朋友喝得有点大。”然后又要了纸和笔，说，“这是我的电话，以后可以打给我。有什么要帮忙的就打给我。我这马上还有点事，要先走了。”

然后就有一个很尴尬的问题，晨峰的鞋子只剩下一只了。

“你的脚多大的？”

“42的。”

“人挺高，脚倒不大。我也42的，这样吧，我买你一双鞋子吧。”

“可是我的鞋子都是旧的。”

“旧的也总比一只好。就这双吧，多少钱买的？”

那是一双白的板鞋，一年了，但是还是比较干净，鞋后跟处稍微有点泛黄，木奇很喜欢还是老实的回答说，“89块钱买的。”

“89块，也不贵。我这里只有1000块现金了，就用1000块买了这双鞋子吧。”

木奇觉得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看着笑得很憨厚的晨峰，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木奇看到晨峰的笑，特别是眼睛里的笑，就没有任何要拒绝的心思，反而连话都变得少了。然后点了点头，还是说了一句“那双是旧鞋子了，不要收你钱。”说完又有点后悔，怎么也是买了一年了，而且又接近100块钱。

“多少钱在于是否需求，我现在需要，那就是多少钱都可以。”然后拿出1000块给木奇，说，“省着点花，钱不够的时候就跟我说一声，你得好好学习才行。”说完就穿起了还未干的衣服。

“衣服是湿的，你还在感冒。”

“没有办法，将就着。”然后穿上了白色鞋子，看了看说，“还挺搭！”

木奇认真的看了看，发现确实挺好看的，看着自己的鞋子穿在别人的脚上，而且比自己穿上还好看，他没有任何的难过，而是笑着赞扬“确实很好看。”

“那我就走了，你好好保重。”

“我送你出去，动静小点，别大声说话。”

“为什么？”

“因为房东不让人随便住进来。”

晨峰友善地笑了笑，表示顺从。

送晨峰走后，木奇回到家，看着油条和胡辣汤，决定留到午餐吃，尽管会有点凉。这才发现阳光照到窗台上的积雪上，有点耀眼。雪又要化了，化了的雪才能彰显出雪的美丽，因为短暂，因为条件，因为自身的美。

木奇想到了晨峰的眼睛和嘴唇，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清晰的印象却模糊的快，转瞬间好像已经完全记不起了。甚至想不起他的样子，然而房间里残余的味道，以及消失的白色板鞋还有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以及10张鲜红的百元钞票，都在证实着事实。

昨夜大瓣大瓣的雪花真的很漂亮。雪总会下，只是这一次比较特别。

ranyan

三 有一颗种子

油条和胡辣汤留到中午还真的是比较凉，木奇吃完以后，仍然没有产生很大的热量。决定钻到被窝里，睡一会，挨到晚上，吃一餐热热的饭。

被窝里的酒味还是比较浓的，对于木奇来说，反而更明显的是酒味中夹杂的那种香味，他用手抓着晨峰身体接触过的那一块被子，鼻子贴了上去，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真的很香。他很快就放开了，受不了酒精的味道。他想，即便是很香，明天也一定要拿出去晒晒，他又想，如果自己身上也有这种香味该多好。他想起来小学的时候，把那种很香的铅笔芯用小刀刮成细末，放在文具盒，文具盒再放到书包里，再背上书包，香味就能散发出来，只不过持续不了很久。如果，只是如果而已，自己有这样的香水，一定要省着点用。

侧着身，蜷缩着身体，两只眼睛顺着折射入屋内的阳光的线条，努力地向上爬。

下午四点，木奇舒服地在被窝里打了一个哈欠。这次打哈欠不是因为困，是因为睡得很舒服。清醒之后，却直接就想到晨峰，他想晨峰说的要去做的是什么事，重要到感冒了，还要穿着水分未干的衣服赶过去，木奇觉得好像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能够让自己这样去做。如果有，那一定是家里传来什么不好的事情。

探起头，那双褐色的皮鞋还在，明天也要晒晒。他盯着那皮鞋想了一个曾经想过很久的问题，穿皮鞋有什么舒服的，又不能跑步，更不能踮起脚尖。

很快，木奇就发现了今天的特别之处，想了很多关于晨峰的事情，有点太多。反而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情了。就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呢？就继续躺在被窝里，看天天花板上有裂纹的白色，天霸横空而又跳跃性的思考。最后觉得是因为晨峰是忽然出现的，带着很多闻所未闻的信息，他很好奇。他对自己的思考能力一直很赞赏，因为每次他要想问题，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想法，然后结果就直接出现在脑子里。

也许，明天就没有这种好奇心了，或许是后天。只不过又想起了晨峰的眼神，以及大雁一字型的嘴唇展开的微笑。他觉得他记得很清晰，几乎能画出来，但是同时又觉得完全忘记了那是什么样的画面。就在这种矛盾中继续想象，这种想象最耗费时间。

饱饱地吃了晚餐，木奇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奇怪，为什么总是吃那么多，但还是这么瘦。这是女孩子们普遍羡慕的能力，木奇却总希望自己能够胖一点，更何况他自己确实是很能吃，也不管养生所讲的饭要七分饱，只是去听而已。照常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打电话之前躲在电话亭里想了很久，最后决定不说遇到一个奇怪的人，用1000块买了自己的旧鞋。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救了那个人。只是在电话里说，妈，郑州的雪真的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花。

人都会遇到未知的情况，这种未知，是某种情况第一次在自己身上出现，但是神奇的是，通常所有人习惯用自己的经历却解释，然后放佛恍然大悟地说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因为这样做，会让我们觉得很安全，即便是那些未知的事情，也只是我们所知道的，穿上了一层伪装，是以前曾经出现过的，可以被我们接受的。

但是，如果不是呢？

中午抽空去了银行，木奇将被汗湿的鲜红的百元存进了自己的账户里，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不在乎自己的账户里有多少钱，那个对他来说只是一张卡而已。

木奇发现自己的好奇反而没有因为时间而渐渐模糊，他能感觉到好像自己的生活有些改变，但是又说不清楚。就如同本来窗外灿烂的阳光却总是像一个光的银屏，里面有着那一刻黑又亮的眼眸，而拐角的拥挤人群顷刻间变成一张微微笑的嘴唇，甚至觉得自己的笑都在慢慢地朝着改变，又期待又窘迫地站在镜子前，发现依旧是自己笑，没有任何的改变，更没有想象中的魔力。但是有一点改变了，他爱笑了，在他想着眼神，嘴唇以及说不出来的香味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笑了，只是他还没注意。

同桌在自习课上小声地说，你不会真的跟他们说的一样，跟桓月在一起了吧。他们指的是班里的出了他跟他，还有传说中的女主角以外的全班所有人。木奇完全不明白这个传说的由来，正如他也想不明白的另外一件事：全校的人都热烈地讨论他在学校的花园喂鱼的时候掉进了水池里。

“没有啊，别那样看我，是真的没有。”然后故皱眉头说，“怎么又来了这么一个谣言呢？”

“你最近明显变了，经常傻笑。”

“傻笑这个词不适合形容我，我笑我怎么不知道？而且我本身就笑得比较多。”木奇好像开始意识到不一样了，是不是自己最近真的有些变化，自己都不知道就在莫名地笑？

“你笑得不一样了。”

“不一样？”木奇想着自己刚还照镜子来着，挺起胸膛，确定的说“还是跟以前一样。”

“真的不一样，我怎么也是在情场混迹几年了，你那种笑，不是在诱惑别人，就是被诱惑了。”

“拜托，你不会是想说我跟桓月傻笑传情，心心相印了吧？你可是知道我的志向的，我是准备去清华的，真的要去清华的。”

木奇好像真的意识到自己的不一样了，只是经常会想起那个叫晨峰的男人。生活中真的只有这一点改变，但是还有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牺牲了以前看窗外的时间来看光线构成的银屏。改变不止一点。

他在我的思想里留下了一颗种子，木奇用这样的比喻。他并没有感觉到很难过，或者为自己悲哀，相反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去留意那颗种子，每一次看都像是第一次接触这颗种子，好奇而又兴奋。

每天回家那只褐色的皮鞋总是会说，我是晨峰穿过的，然后吸引木奇的注意力。木奇也曾经将脚伸进去穿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感觉，所以就一直遗留在床头，单只的，在以双而论的群体里，显得有些孤单。

电话号码已经被木奇背熟了，但是纸条还留着，他经常看着纸条上的笔迹，有时候也去试着模仿，最后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做，就放弃了。他始终没有播过那个电话，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电话能不能打通，但只是守着。

木奇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他决定暂时也忘记这些，来复习准备期末考试。一想到还有两个星期就考试放假了，他就充满了期待。他只是想放假，而不是想放假后干什么。木奇不知道的是，这段时间里，晨峰慢慢的淡了。

ranyan

四 又喝醉了

自习课上，木奇拿着铅笔做着辅助线，他觉得这些几何题都是似曾相识，没有什么特殊的。就像是形形色色的面包，实质上都是面粉，然后又觉得这个比喻好像不是很恰当，正在重新思考一个新比喻的时候，班主任敲了敲他的桌子。

木奇跟着班主任走了出去。班主任说，“校长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那我现在就去吗？”

“去吧，没事就早点回来，快考试了，好好复习。”

边走边想，校长找我有什么事呢？怎么会找我呢？到了办公室外面，敲了敲门，里面的低沉的男生说道，“进来。”

木奇推门进去，很乖巧的叫了一声“李校长好！”，然后随手关上了门。但是当时就发现校长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他很陌生也很熟悉，那个叫做晨峰的男人。没有来由的一愣，又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没有出声，站在那里等着校长说话，这个时候又闻到一阵扑鼻的酒味。他又喝醉了，他又抬头看向晨峰，晨峰的眼睛很亮很亮，以前的无数次的有关眼睛的想象此时都破灭了，这一刻是真实的。

校长咳了一声说，“木奇，不是我要找你，是他。我想你们也是认识的吧。”

木奇此刻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心想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怎么晨峰就会到学校找自己呢，而且又是在醉酒之后。木奇突然的有一阵紧张，然后还是老实地回答说，“是，认识的。”

“嗯，那好，我先去找一下8班的班主任，他们班得管一下了，对了，晨峰，你别坏了我的好学生。”

晨峰笑骂了校长一句，校长别关着门走了。木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什么叫做“坏了好学生？”貌似晨峰跟校长认识，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怎么，还要我请你做下不是啊？”

木奇傻傻地笑了一下，然后坐在晨峰旁边的椅子上。黑色的皮椅。然后才打量起晨峰。他依旧是短发，穿着一件浅黄色外套，里面一件银色的毛衣，依旧是一条牛仔裤，穿着黑色的皮鞋，皮鞋很亮。这只是瞬间的功夫，然后又看向晨峰的眼睛，眼睛真的很亮，他觉得比皮鞋还要亮，发着光。但是依旧没有开口，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何况，这是在校长的办公室里。

“我忘记了你家在哪，就来你学校找你，希望你别介意，校长是我大学同学。”

“原来你认识我们学校校长啊。”算是回应，木奇没有一直盯着晨峰眼睛看，而是又锁定到了晨峰鼓起的肚子上，心想，这就是将军肚。晨峰喝了酒，喘气很重，随着呼吸肚子一起一伏，木奇一时间也觉得很有意思，甚至有一刹那的冲动想去摸一摸。

晨峰也低头看了一下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应酬比较多，平时忙，不锻炼，肚子就大了。”然后又抬起头说，“今天我能住你那里吗？”

木奇有点不知所措，对于这次意外地见到晨峰，他觉得佷懵，甚至比在雪地里把他拖回家还要懵，所以此刻还没有惊喜的心情产生。他也疑惑，晨峰来学校找自己，只是为了这个吗？

“我喝的有点醉了，不能开车回家，刚好又在你这里，能住在你那吧？”

木奇点点头，然后问“你能走路吗？”

“走路没问题，不会再让你拖了，今天又没下雪。”

木奇笑了两声，然后又没有说话，他觉得有点拘束。

“我们回家吧，我醉了。”

木奇意识到这句话里的特别之处，我们回家吧。木奇心想，这只是我的家，不是你的，但是他不会说出来。时间有点尴尬，8点不到，他还可以在学校呆很久，但是看了看晨峰，也觉得只能先送他回家，下楼梯的时候，木奇还是稍微地搀扶了一下晨峰，晨峰并没有拒绝，把一只胳膊搭在木奇的身上，然后忽然说了一句，你太高了。在校园里走的时候，晨峰就拒绝木奇的搀扶，走在前面，木奇跟在后面。出了校园，晨峰却忽然的说道，“扶我一把。”又将胳膊搭在稍微有些高的木奇的身上。

木奇一直没有怎么讲话，只是耐心地慢慢地走着。他想去想事情，但是发现什么也想不了。

很巧，刚打开大门，就碰到房东了，房东在修他的自行车，看着木奇驾着一个大男人走了进来，然后脸上写着我是房东的表情说，“这是谁？”木奇一时之间没想出来怎么回答

“我是他舅舅。来看看他。”

“哦，那上去吧，木奇，好好照顾你舅舅。”

“嗯，谢谢了。”木奇慌快的回答，然后搀起“舅舅”上了楼，他觉得这不算占便宜，这也不算说谎话，他很赞成这种善意的谎言，只是他说不出来。

到了家，晨峰的意识已经不清醒了。木奇将他请放在床上，帮他脱了鞋子。心想着，这到底怎么回事。他就这样看着晨峰平躺着。

喝了酒，又吹了风后的晨峰已经彻底地醉了。又加上一路的颠簸，躺在床上，已经发出呜呜想要吐的声音。木奇一个冷机灵，心想这家伙不会真的吐吧。心里默默地祈祷，你可以要吐，但是最后不要真吐。保险起见，他还是将晨峰调整了位置，然后用手轻慢地拍着后背，他希望可以让晨峰快点平静，但是很不幸出现了令木奇几乎也要吐的画面和气味。木奇敞开了窗子透气，门不能敞开，会让楼道里有味道，他很想帮晨峰漱口，苦于没有办法，只是擦了干净，然后皱着眉，憋着气，去处理呕吐物。从房东那里讨来了很多烧后的煤渣，掩盖着扫了，然后又用水冲了很多遍，房里显得更冷了。木奇的鼻子又变得红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做这些，甚至不知道跟床上的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那一刹那有一点委屈。

他脱掉了晨峰的衣服，整齐的放在一旁，又盖上了被子。然后鼾声响了起来，缓慢而又有节奏，房间里很少出现声音，木奇也很少在房间里说话，而这些鼾声就像是流星一样，将这个家变得更加特殊。晨峰挪了挪身体，侧身向外，睡得很香。木奇坐在椅子上，戴着手套看着书。鼾声没有影响他，反而更让他变得安静。

很晚了，木奇也进了被窝，晨峰睡在里面，木奇在外面，他们都侧身向外，晨峰的肚子顶在木奇的后背上，木奇觉得那个肚子很热，自己的后背也很热。他不知不觉伸出手去隔离了一下，拂了一下贴在后背上的内衣。然后自然而然的碰到那个热热而又软软的肚子。他觉得很舒服，在家里，人都是很瘦的，邻居也都是瘦骨嶙峋，他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是觉得很舒服，所以他将手反过来，将整只手心贴在晨峰的肚子上。一刹那的瞬间，木奇有把晨峰当做一个自己堆的大雪人，但是他又忽然意识到了尴尬，自己将手心紧紧贴在一个仍就算陌生男人的肚子上，并且感觉很舒服，不愿意放开。所以木奇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我帮你做了那么多，手很冷，你要帮我暖暖。

木奇为自己的举动心跳很快，黑黒的夜里，就清醒着听着自己的心跳和着晨峰的鼾声，差别很大但是又很和谐。晨峰呼气很重，有一些能够冲到木奇的后颈，很痒很热，但是味道也不好闻。木奇更加讨厌喝酒的人了。

在他又再想的时候，晨峰动了。晨峰只是抓住了放在肚子前的那只手，但是还是在沉睡中，这完全是潜意识的行为。如果晨峰醒了，他一定会觉得这手很软，然后再捏一捏，揉一揉，或许还会再捏一捏碰一碰别的地方。但是如果晨峰真的醒了，他还会抓着这只手吗？会不会说，“你怎么这样啊？”

木奇的心简直到了嗓子眼了，他觉得这是他遇到过最特别的事情了。之所以说特别是因为他真的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了。他觉得稍微有点尴尬，被一个中年男人抓着自己的手贴在他的肚子上，但是他又不愿意挣脱出来，因为他觉得这样很舒服。他就这样跟自己说，晨峰是不知道的，我也是不知道的。木奇没有思考，他就在这种没有思考中慢慢睡着了。

ranyan

五 还要住一天

第二天六点，木奇醒了，比平时早了十分钟。晨峰仍在熟睡，但已经侧身向里了，两个人背对背地拥挤在被窝里。好像晨峰还什么都没有意识到，暗自侥幸。他在想是不是该叫醒晨峰，然后想了一想，就留了条纸条：“我去上学了，我没有给你带早饭，你得自己去吃了。”然后想了想，又把钥匙留在家里。心想，你可是校长的同学呢。

到了学校，刚背了会单词，同桌就来了，神秘兮兮地问，“你昨天晚自习怎么缺了那么久？”

木奇做出一副愁眉苦脸并且无辜的表情说：“校长找我有事呗。”

“校长是不是教育你不要早恋啊？”同桌做出一副明白了的样子。

“早恋？我？”满头雾水额木奇忽然想到了那个谣言说“那个传说中的我跟桓月？”

“可不嘛！是不是传说尚有待考证”

木奇想了想说，“不是的，你就别乱猜了。校长会跟你们一样啊？被谣言遮蔽了理智的双眼？”然后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接着去被英语单词了。

晨峰是在早上十点睡醒的，然后囔囔着说了一句，“怪冷的。”然后又往被窝里缩了缩，才看到旁边的纸条，拿着看了看，想“这家伙字写得也不好看啊。”然后便若有所思。

其实昨晚木奇将手放在晨峰肚子上时，晨峰还是意识到的，之前是比较醉，但是吐了以后是好多了，一想到自己吐了后木奇发白的脸，晨峰就忍不住笑了，不过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晨峰倒是很享受的，很久没有被人这么照顾了，不过木奇那个小家伙也做的确实可圈可点。自己抓着他的手，估计当时他也吓坏了吧，他手心里出了好多汗了。然后晨峰的思绪便打住了，因为房间里真的是太冷了。便起床出了门。

木奇一整天都想知道晨峰现在在干什么。但是还能表面上让人看不出来，静下心来复习，准备考试，他自己也觉得好像是有一点点厉害。校长也没来再问这些事，好像已经忘了是他将晨峰转交给自己的。

木奇做完一道物理题，看了看表，十点了，然后收拾了书包，回去了。刚走出校门，就看到了晨峰站在旁边。然后好奇地走上去问：“你站在这里干嘛？”

“等你。”

“等我干什么啊，一起去吃夜宵啊。”

木奇哦了一声，然后记起好像确实很久没有吃过馄饨了，那就去吧。然后木奇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今晚不会还要住我家吧？”

“嗯。还得暂住。”

木奇有点犹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拒绝，虽然对晨峰是有好感，但是觉得自己也得仔细考虑这个问题。边走边想，然后才意识到旁边的晨峰又换了衣服，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你为啥要住我家啊，我家又不暖和。”

“我是你校长的同学。有关系的。”

木奇心想这是什么理由啊，然后就不知不觉走到了小吃街。木奇还在继续往前走，晨峰叫了他一生，“怎么，不拐进去吗？”

“吃的地方还没到呢。”

晨峰哦了一声，然后就跟在木奇后面。木奇说，“你平时会来这里吃呀？”这里是指小吃街。

“来的很少，你呢？”

“没去过。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嗯。”这一会木奇就只想着馄饨了。已经可以闻到馄饨的香了。

“老板，我们要两碗馄饨。”然后木奇又跟晨峰说，“我们坐在这里吧。这里的馄饨很好吃。”

晨峰还在打量着这个摊位，然后笑着说，“等会尝尝。”

真的吃了一口，晨峰就说了一句，“还真的不错，你还挺会找地方的。这一碗多少钱？”

“我们平时都来这里，一碗两块。很好吧。”

摊位老板并不忙，听到了他们的话，        就接了一句话，说“我们都是凭着良心做生意的，虽然摊位小，但是很地道，像您这样的大老板，很少来，来我们这里的最多的都是附近的人，还有学生。”然后指了指木奇说，“他就经常来，其实我们馄饨真的很好吃，不是我吹牛，很多大的好的餐厅，都没我的馄饨好。”

“手艺真不错，我吃过的很多馄饨都没这好吃。”晨峰赞了老板一句，木奇就更开心了他也不知道为啥，晨峰称赞老板他为什么会开心。

木奇从兜里掏出来四枚硬币，给了老板，老板笑着说欢迎他们再来。

“他怎么知道你是大老板？他认识你吗？”

“我不是什么大老板，做生意的人都这样叫别人，听着舒服。”

木奇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晨峰就又说，“你还真的会选地方，这馄饨又好吃又便宜，厉害。”

“嘿嘿，其实也不是我选的，是同学带我来的，附近的馄饨摊都没这个好吃。”

两人聊着就走到了家。木奇一进门，就发现床边摆着一个电风扇，疑惑地问“你买的电风扇？”

“不是电风扇，是电热扇，没暖气没空调的冻死人。”

木奇有点纳闷，也有点接受不了，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他想着如果是妈妈遇到这样的情况会说啥，然后说“我不怕冷的，放在这里浪费了。”

“我家里有空调的。”晨峰坐在床沿上，木奇就只好坐在板凳上看着晨峰在那里调制。

“我真的用不上。”然后又问“这个多少钱？”

“你也别管多少钱，屋里这么冷，写字都冻手吧？我是你校长的同学，也算半个校长，不忍心看着好学生受苦啊！”

木奇心想，估计校长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更不知道校长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就看到电热扇慢慢地透起了红光，散发出了热度。“你坐在这里来，坐在那里，电热扇吹不到，一样还是冷。”

木奇挨着晨峰坐到床沿上，两个男人对着电热扇，木奇想起来忽然问，“耗电量大不？”

“不算大，你可别舍不得用。”然后又教了木奇该怎么用，操作非常的简单。

木奇忽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跟清醒着的晨峰呆在一起，以前晨峰都是醉着的，呆着没有一点尴尬，忽然现在觉得有一点尴尬，脸被电热扇映得通红，很热。

“听你校长说，你早恋了？”

木奇立马纠结了，说“校长不会相信了吧？那都是谣传。”似乎觉得这样不够让人信服，然后又说“还有一次学校里都传我喂鱼结果钓到河里了，我们班谣传都好多。”

“你们校长没信，我也没信。”

木奇呼了一口气想，校长果然是理智的，然后说“他们都天天不知道干什么，天天想着这个，想着那个的，我没有那么多想法，我只是想考一个好大学。”

“你说话显得自己很成熟啊，不错，有目标吗？”

“有啊。”

“什么大学？”

“清华。”

“那真心不错，你如果真能考上清华，我就送给你一份大礼。”晨峰忽然有一点意外，但是又觉得合理，他看着那个充满了想象的尚且稚嫩的脸，很认真的说出这句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晨峰此时的眼睛显得很亮很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热扇的缘故。

“谢谢，不用啦。”

“奖励还是要有的，你期末考试考年级第一，我就送给你一份礼物。”

“真的不用。”

“到时候再说，你明天还得上课，我们先睡吧。”

“嗯。”木奇又想到了一件事说，“你明天走不？”

“怎么，我住在这里很麻烦？”

“哪里会啊？欢迎的。”

“欢迎明天得走了。”木奇默默舒了一口气。

两个男人沉默的脱衣服，木奇这次真的觉得很尴尬，倒是晨峰很自然的先进了被窝里，木奇又关了灯进了被窝里。晨峰平躺着，木奇钻进去的时候，碰到晨峰的手，缩了一下。然后依旧侧身向外，把屁股对着晨峰。

晨峰也侧起了身，继续呼着气，喘到木奇的后颈上。木奇心想，不喝酒的男人，真好。

“木奇。”

“怎么了？”

“以后你高考完，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不能现在说吗？”

“现在你要睡觉了。”晨峰说完，很自然的将手拥着了木奇，然后拍了拍木奇的肚子说，“你爸妈一定很幸福，有你这么优秀的儿子。”

ranyan

六 一部手机

一帮学生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地狂笑着从教室里奔出来。期末考试今天终于结束了，老班又将大家召集到班里，开了一个会，然后就开始正式的寒假了。木奇也打算着去超市买点东西，然后带回家里。

路过公用电话亭，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兴高采烈的说，放假了。爸妈问起考试的情况，木奇信心满满的说，肯定不错，爸妈笑着说，赶紧回来，千万不要再带东西。木奇乖乖地说，“嗯，放心吧，这次不带。”

仍旧兴奋着往家里走。结果在门口差点撞到了一个人，说了句对不起以后才发现是晨峰。心想着，怎么又来了呢。但仍在兴奋当中，所以就一脸的笑“我们考完了，放假了，我明天就回家啦。”

“看你这张笑着的脸就知道了，考得怎么样？”

“应该还不错吧。”

进了屋，晨峰拿出了一个东西给木奇，说“这次考试的奖励，拆开看看吧。”

木奇一下子愣住了，心想他怎么对自己这么好。然后摇着头说，“真的不用。”

“怎么那么扭捏，买都买了，你还让我退回去？”

木奇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接了过来，然后拆开，才发现是一部新的手机。一时间愣了。

晨峰又递给木奇一张手机卡说，“插上去试试，回了家可以常跟同学联系，在这里就常跟家里人联系。卡里我已经冲了钱。”

木奇呆滞地说“这些都是你送给我的？”

“要不然呢？”

“你为什么要送给我这些？”这句话的意思其实也就是在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说过这是一个礼物，以前答应你的考第一就给你。”

“考试结果还没出来。”

“不用出来。”晨峰笑着看着木奇，就差眼神里再写几个字，我相信你。

木奇一阵无语，但是无语过后，又开始有一点点的不安，同时又携带着惊喜。说，“那这就是我的手机了？”木奇其实忘记思考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对晨峰木奇总是产生不了拒绝的念头，然而更值得琢磨的是，为什么在晨峰面前，木奇好像忘记了思考。

“当然是啊。”

木奇抚摸着这部淡蓝色的滑屏的手机，开心地笑了。然后对晨峰说，“我真的没想到会是手机的。”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下午。”

“这么快？那我如果明天来，不就等了个空。”

“好像是吧。”

晨峰看着木奇把手机收了起来，问道，“你怎么不再看看？”

木奇挠了挠头说，“反正也不会玩，以后再看看说明书。”

“喔，吃饭了吗？”

“还没，一放学就回来了，我得把这些书都带回来。”

“我也没。走，先出去吃饭吧。你喜欢吃啥？”

木齐想了想说“我们可以去农贸市场吃。”

“你明天就回家了，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你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没？”

“有呀。”

“什么？”

“我妈做的饺子。”

晨峰佯装生气地笑了，说“我也相信好吃，我又吃不到。”

“我来的时候给你带点。”

“嗯，你说的啊。”

晨峰最后还是带木奇来到他跟李校长偶尔去的餐厅。到了这里，木奇才意识到自己跟晨峰的两个人的差异，他也第一次产生疑惑，怎么他们两个可以坐在一起吃饭，不仅又在心底默默地感慨一番命运的传奇。而晨峰那边早已点好了，笑着看着他，问，“想什么呢？”

“这里应该很贵吧。”

“以你的标准，应该不是便宜的吧。”

木奇装作懂了的点点头，然后环顾四周。发现坐在这里的都是谈笑风生，衣着简单但是透露着高贵的男女。不知不觉地说了一声，“来到这里，我觉得我们俩差异好大。”木奇坚决的否认掉自己是带着青涩的羡慕，他只是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别人的世界，不是自己的。

“怎么个大法？”

“就是感觉有点陌生。”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仇富的心态？”

“这倒没有。”木奇挠了挠了头，尴尬地说，“其实我还不是很了解你呢。”

“了解一个人是要花很久很久的时间呢，以后慢慢了解呗。”

木奇的话又变得少了起来，整个谈话都是晨峰在主导，木奇只是一个聆听者，但是木奇的心里一直转的很快。努力去适应这样的环境，也在慢慢地去想着有关晨峰的事情，他觉得里面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东西，既然不知道，那就不再去想。只是仰着头，带着笑认真听着晨峰讲诉。也许他只是缺了一个聆听者吧。

鲜有吃过这么久的饭，不过木奇吃的并不拘束，他尝到的味道很鲜美，也很兴奋，首次吃过这么精致而味美的菜。所以他是努力地但是又细致地品味着。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第一次隐隐觉得晨峰带给了自己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或许是一些改变。一边慢慢的嚼着，听着晨峰偶尔想起的声音，遥遥得思索着，实在是想不到。

晨峰吃的不多，但是吃的很开心，所以嘴角上的大雁飞翔起来，露出整洁的牙齿，木奇就偶尔盯着他的嘴角笑，晨峰也被逗的笑得更舒展。晨峰放下了筷子，叫来服务员拿来一瓶打开的啤酒和两只高脚的玻璃杯。都倒了一点，端起来给木奇，说，“要陪我喝一点吗？”

木奇放下了筷子，用纸巾拭擦了油亮的嘴角，舔了舔下唇，然后摇摇头很肯定地说，“我不喝酒，我妈说，我不能喝酒。”

不再相邀，晨峰拿起杯子，带着优雅和风度，喝了一口。餐厅里的吊灯亮的刺眼，所以晨峰手中的玻璃杯也是明晃晃的，然后玻璃杯放下，里面的液面摇晃，木奇的眼睛也跟着摇晃，他真的不喜欢喝酒的男人，但是更想不通，喝一杯酒也能喝出那么多的风情，他以前知道，懂得生活和会享受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但是第一次在生活中看到。越发的觉得，自己跟晨峰的差别太大了，也越来越觉得陌生，这个就做晨峰的男人，然后又忽然觉得这种陌生可以用完美来形容，晨峰是完美的，完美的像是假的一样，让人很难靠近，但是又很想站在旁边欣赏，就像博物馆里面的宋瓷。

吃饭的时候，木奇并没有考虑钱的问题，但是五百多块钱的支出又让他觉得一阵后背凉。“太贵了。”木奇走了很远还是在皱着眉头，稍微撇弃嘴角暗自吐槽。

梧桐树里伸出的昏黄的路灯像是成熟的发亮的果实，有序的缀在头顶，人群并不拥挤，木奇跟晨峰肩并肩地走着，然后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

“明天是个阴天。回去的时候注意点。”

“嗯，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在我眼里，你就是。”摸摸木奇的头，然后说，“快回去吧。”

木奇应了一声，然后看了看晨峰，就慢慢了过了马路。走了不远，回过头，从稀落的人群里，看到一张背影慢慢的消失在相反的方向，又将手缩在袖筒里，望了望天，继续往前走。明天希望下雪吧。

虽然答应了爸妈不带东西回家，但还是去超市买了点小东西，然后又买了一点挂饰，想象着装饰后家的样子，不知不觉地笑着。

晚上躺在被窝里，握着手机，却总是想起来晨峰。关于晨峰，有太多的未知和好奇还有越来越浓的好感。考试已经完了，木奇就放开心扉地想着那个叫晨峰的男人。电热扇还是摆在原来的位置上，他很少用，一是费电，二是他呆在家里的时间也不多。但是想了一想，还是打开了，红红的光又把木奇的脸映红了，木奇心笑自己倒真的像是喝醉了酒了，怎么晨峰喝醉了酒脸上就一点都不红呢？

入睡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落雪了。

ranyan

七 到家了

火车晚点了。因为下雪。木奇并没有心烦，他还在幻想着坐在行驶的火车里，外面飘飞的更快的大雪。

火车上仍然有一种很臭的味道在游荡，这样的味道在火车里很常见，所以木奇并没有很大的反感。只是现在这种味道会瞬间将晨峰身上的香味拉扯过来，那种香味很香很香。

回家在爸妈面前闹腾了很久，然后吃了饭，泡了脚，就很早的睡在了家里的床上，家里真的好暖和。爸妈已经知道了这部手机是校长送的，是为了能跟同学多交流。这个是善意的谎言吧，木奇心想其实也不算谎言，晨峰跟校长怎么说都是同学呀。

才启用手机。看了很久的说明书。手机卡也在里面。

开机音乐结束了，但是又想起了一段音乐，木奇一看，才发现是三条短信，联系人是大叔。心想大叔这个人是谁啊？自己这个手机不是新的吗？然后又看电话号码，一连串熟悉的可以背出来的数字，木奇捂口大笑，心想大叔，太逗了。不过短信的内容倒是让木奇挺不好意思的。里面写着：

到家了吗？怎么手机还是关机？

到家了给我回个短信。

到家了给我回个电话。

现在已经十点了。木齐心想，该睡觉了吧。然后就慢慢地按着键盘，生疏的打着拼音，认真的找着字，良久才写好了一条短信：

大叔，呵呵，我觉得你可一点儿也不老啊。我到家很久啦，只是才开手机，不好意思。想着你睡了吧，就给你回了短信。

又读了一遍，没有错误，然后就发送了过去，但还是在想自称大叔的晨峰。

一分钟不到，手机又响了起来，木奇以为是短信回来了，然后才发现是电话，大叔打过来的电话。然后整个人缩到被窝里，按了接通。

“喂。”

“到家了吗？”

“嗯，七点就到家了。”

“感觉怎么样啊？”

“感觉还是家里舒服。”

“怎么你声音这么小，还走样了？”

“我在被窝里呢，我爸妈都睡了。”

“哦，我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

“你怎么还没睡呢，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年底比较忙，确认你没事就好，我还有事，先挂了啊。多让爸妈开心点。”

“嗯，好。”

然后就没了声音，木奇看看手机才确认晨峰已经挂了，木奇心想，这是自己第一次用手机打电话吧。然后又转头去研究手机。手机里空荡荡的，没有音乐，但是打开相册，发现里面有一张晨峰的照片，穿的就是那天的衣服。木奇忍不住笑了，想象着晨峰买了手机，然后让别人拍照的样子。看了一会，然后就将手机放在一边，但是晨峰的样子却一直挥之不去，萦绕在脑海里。

ranyan

七 到家了

火车晚点了。因为下雪。木奇并没有心烦，他还在幻想着坐在行驶的火车里，外面飘飞的更快的大雪。

火车上仍然有一种很臭的味道在游荡，这样的味道在火车里很常见，所以木奇并没有很大的反感。只是现在这种味道会瞬间将晨峰身上的香味拉扯过来，那种香味很香很香。

回家在爸妈面前闹腾了很久，然后吃了饭，泡了脚，就很早的睡在了家里的床上，家里真的好暖和。爸妈已经知道了这部手机是校长送的，是为了能跟同学多交流。这个是善意的谎言吧，木奇心想其实也不算谎言，晨峰跟校长怎么说都是同学呀。

才启用手机。看了很久的说明书。手机卡也在里面。

开机音乐结束了，但是又想起了一段音乐，木奇一看，才发现是三条短信，联系人是大叔。心想大叔这个人是谁啊？自己这个手机不是新的吗？然后又看电话号码，一连串熟悉的可以背出来的数字，木奇捂口大笑，心想大叔，太逗了。不过短信的内容倒是让木奇挺不好意思的。里面写着：

到家了吗？怎么手机还是关机？

到家了给我回个短信。

到家了给我回个电话。

现在已经十点了。木齐心想，该睡觉了吧。然后就慢慢地按着键盘，生疏的打着拼音，认真的找着字，良久才写好了一条短信：

大叔，呵呵，我觉得你可一点儿也不老啊。我到家很久啦，只是才开手机，不好意思。想着你睡了吧，就给你回了短信。

又读了一遍，没有错误，然后就发送了过去，但还是在想自称大叔的晨峰。

一分钟不到，手机又响了起来，木奇以为是短信回来了，然后才发现是电话，大叔打过来的电话。然后整个人缩到被窝里，按了接通。

“喂。”

“到家了吗？”

“嗯，七点就到家了。”

“感觉怎么样啊？”

“感觉还是家里舒服。”

“怎么你声音这么小，还走样了？”

“我在被窝里呢，我爸妈都睡了。”

“哦，我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

“你怎么还没睡呢，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年底比较忙，确认你没事就好，我还有事，先挂了啊。多让爸妈开心点。”

“嗯，好。”

然后就没了声音，木奇看看手机才确认晨峰已经挂了，木奇心想，这是自己第一次用手机打电话吧。然后又转头去研究手机。手机里空荡荡的，没有音乐，但是打开相册，发现里面有一张晨峰的照片，穿的就是那天的衣服。木奇忍不住笑了，想象着晨峰买了手机，然后让别人拍照的样子。看了一会，然后就将手机放在一边，但是晨峰的样子却一直挥之不去，萦绕在脑海里。

ranyan

八 姑姑带来的消息

木奇跟着爸妈办置年货，然后又要陪着来家里的各种亲戚，稍微有点厌倦，还是很想看看书，然后就拿着一本同学的《徐志摩诗集》看了一上午，被徐志摩喷薄含蓄的情感以及细腻温柔而又丰富多彩的笔触感动的热泪盈眶。

但是很不幸的中午又来了亲戚，没有办法，只能好好招待。

明天就是小年夜了，木奇心想，今天怎么还会有亲戚来。见到才发现，是爸爸的妹妹从外地回家过年，然后先顺路来家里看看。木奇也很久没看到姑姑了，一时间也很高兴，几个表弟也都比原来长大一点点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表弟见到木奇之后都表现得异常的乖，所以木奇也很乐意跟带着他们一起玩，而且木奇也尚且保留着很多的童真，所以也带着几个表弟到处去转转。

饭间，姑姑看到木奇的手机，不禁惊讶道，“哥，给你儿子买了这么好的手机？”

“咱哪有钱买啊，是他们学校送给他的。”

“木奇，中啊，我前几天见过这手机，要好几千呢。”然后又以此为范例教育她的两个儿子要好好学习。

木奇看到爸妈脸上的笑透露出的骄傲，又是一阵心虚。但是心里更虚的是，手机里还有一张晨峰的照片呢？被看到了该怎么说？希望姑姑不要看，希望姑姑也不会玩手机。

“木奇，把你手机拿给俺看看。俺还没见过那么高级的手机呢。”

“那个……”木奇头上冒起了冷汗，想办法拒绝。

“去，给你姑看看。”妈妈发话了，骄傲的光圈越发的变大了。

木奇无奈，只得拿给姑姑看。姑姑接了过去，然后说，“哥，你看到没，这手机，看上去，就跟咱得不一样。”

爸爸只是呵呵地笑着。

姑姑打开了手机，动作比木奇熟练多了。看得木奇一阵心虚加无奈，心里默默得祈祷，赶紧还给我吧，别再看了。

“木奇，谈了女孩没？手机里有女孩照片不？给俺看看有多漂亮。”

“没有谈，那个手机里没有照片。”木奇说这话的同时就想把手机抢回来，但是那相当于告诉姑姑，手机里有照片，但是你不能看，要不你就抢过去看啊。

“他哪里敢谈对象，才多大点。”爸爸故作严肃的说着。

“哥，你那都是老思想了，现在谈恋爱多正常啊。”嘴上说着，但是手里却忙个不停，然后看到姑姑眉头一皱，但旋即又笑开了，说，“还真没有。”又把手机换给了木奇。

木奇七上八下的心里反而更变得混乱了，怎么没有，里面有张照片吗？怎么姑姑没看到？还是我不小心删了啊？然后又小心翼翼偷偷地打开看了一眼，晨峰不好好地在手机里呆着嘛。心里就更没底了，姑姑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吃完午饭，木奇如常地躺在床上，想睡午觉，但是睡不成。心想，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姑姑认为自己手机里有一张男人的照片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姑姑在外面见世面多？所以明白得道理，一定是自己做贼心虚，想太多了吧。但还是睡不着。

两点多，爸妈又出去了，姑姑叫上木奇还有她的两个儿子出去逛街。四个人漫步得走着，姑姑挽着晨峰的胳膊，两个小孩在地上边跑边溜冰，地上的还是雪被碾后留下的很滑的冰道。然后姑姑忽然问，“木奇，你是不是真的没谈女朋友啊？”

“真的没有谈，我还小呢。”，木奇真的无奈的说。

“别谈了，结果不领给我看。”

“放心吧，姑，谈了第一个领给你看。”

“那以后一定要领给我看啊。”

“那肯定的啊。”

“木奇，你手机里那个男人是谁啊？”

木奇一刹那心跳的快了很多，该来的还是来了。然后一边懊恼着晨峰为啥留个照片在自己的手机里，一边又想着办法开脱，就问。“哪个照片啊？”

“你的手机，你还不知道啊？”

“我不会玩手机，这个手机是学校送的啊。”

姑姑就打开了木奇的手机，指着晨峰的照片，照片里晨峰的笑此刻让木奇真的有发狂的冲动，然后又似乎提醒了木奇什么。木奇装作恍然大悟地说：“这个啊，他是我们学校校长。照片是拍了当做鼓励和纪念的。”中午的心，现在终于落地了，还好给圆过去了。

“这样啊，吓我一大跳。”

“吓你一大跳？”木奇倒是吃了一惊。

“嗯。”姑姑贴近木奇的耳边小声的说，“我还以为你是同性恋呢。”

木奇有一点猜到同性恋是啥，但是还是问道，“啥是同性恋？”声音稍微有点点大。 不过还好，没有人把注意力投给木奇。

“你小声一点，同性恋就是俩男的谈恋爱。”

“这也行？”木奇心跳快快地问。这是第一次接触到同性恋这个字眼，然后木奇很坚定地对自己说，我不是同性恋。

“你们俩别跑出汗了，又感冒了我可不管你们啊。”姑姑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儿子上，木奇有一点自己思考的时间，然后想了想又对自己说，我不是的。

姑姑在家里过了小年就走了。年味也越来越足了，天气预报说过几天还有雪，爸妈就说，今年的雪比去年多，不过下雪才叫做过年。但是对木奇来说，今年的年味有很多的不一样，他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晨峰的照片删了，有好几次要删掉，但是看到照片上展开的笑容，就好像晨峰真的站在对面一样，就丧失掉了所有的动力。然后他忽然想起来，晨峰这几天在干什么？好像没有跟他联系。

昨天是小年，木奇没有给晨峰拜年，这回儿就觉得自己太有点心病了，都是姑姑一句话害的，于是他决定忘掉这一切，依然按照自己正常的状态去思考。给晨峰发了一条消息：

大叔，迟到的小年快乐，祝愿你幸福开心，阖家欢乐，顺便也把我的祝福带给校长。

想了一下，又在阖家欢乐后加了，财源广进，福如东海。然后发送，心想，这就是自己。

ranyan

九 我喜欢你

短信并没有被回复。木奇心想，他在应酬吧，晚点会回复的。

农历二十六，依然没有回复。木奇心里有一点点乱，他不知道为什么一条没有被回复的短信会扰的自己的心绪如此之乱。因为他觉得晨峰一定会回复，晨峰不会因为自己发的晚了一天而生气，这是强烈的直觉，那就是一定有什么原因，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晨峰不会又是醉倒在雪地了吧？醉倒了他的家人一定也会去管的，那究竟是为什么呢？百思不得要领。

家里已经很温暖了，蒸馒头，蒸包子一切井然有序。木奇的爸爸买东西回来，叫着“木奇，木奇。”

“爸，干啥啊？”

“我看到石磊了。”

“啊，爸，你见到他了，他在哪啊。”

木奇推着电动车就要去找石磊，石磊是他的初中同学，后来没上了，一直在帮爸妈做工。刚出门，妈妈就喊着.，“木奇，早点回来。”

“嗯，知道。”

木奇现在的心情可是很激动的，老朋友，很久没见了。初中时候，天天一起上下学的好朋友。然后真的见到了石磊，石磊一如既往的略带稳重，在跟买货的人讲着价钱。木奇看到他的时候，开心的笑了。

木奇带着石磊在街上逛，又去了初中的学校，门是锁着的，就围着校园转了一圈。两个人就都冻的手脚发冷，鼻子通红。就一起去吃了碗面，面钱是石磊非要付的，木奇让着他，又去买了两瓶牛奶，一人拿了一瓶。然后便分开了，给石磊留了自己电话号码，约好了年后一起出去玩。

骑着电动车回家的路上，还在想着石磊真的没有什么变化，也希望以后不要有什么变化。然后揣在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谁打的电话？木奇停在路边，然后掏出了手机，手机的屏幕上写着大叔，是他打来的。

接了。然后木奇说，“喂。”

电话里没有声音，木奇看了看手机，电话并没有断。然后又说道，“是大叔吗？”

一声沉重的喘息，然后听到晨峰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醉意，甚至连说出来的话都是醉的。“宝贝，我喜欢你。”

木奇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失聪失明了，这个世界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又回到了现实中，但是又像一直失明的人忽然看见了亮，不知道是震惊还是恐惧地说不出来任何词汇。一句话，但是好像有改变一切的力量，能摧毁你能看到的一切。木奇就那样呆滞在路边，忘掉了身边的一切。他没有办法接受，更没有办法说出来一句话。尽管木奇很想对陈峰说，大叔，你是不是打错了电话。

酒醉后的晨峰沉重而又努力地呼吸，然后又极其费力地说着，“木奇，我想你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没有打错电话，就是对自己说的，木奇看着眼前的空气渐渐地模糊，眼角流出来的液体在脸颊上慢慢的变冷。该怎么办？他忽然想通了很多的东西，有一种明悟的感觉。但是他不喜欢这种明悟。

“木奇，说一句话吧。”那边的声音已经有点呜咽了。关于晨峰，木奇不知道的太多了。就如同他不知道晨峰现在是躺在家里的地板上，家里没有亮着一盏灯，光线很暗，晨峰的眼角也有泪水滴到地板上。他只想听一听木奇的声音，他很懊恼自己开始的第一句话，但是他又觉得必须说出来。但是电话里只有慢慢想起来的哭泣，20秒的空白，晨峰又努力压住哭声，说了句。

“对不起，木奇，但是我真的是喜欢上你了。”

“大叔，你别逗我了好不好？”

听到木奇的声音，晨峰的表情明显的有些激动，然后想迅速的回应，发现酒醉后的舌头确实有点大，然后尝试着说“木奇，对不起，我、我明天去找你。”

晨峰便醉过去了，只是醉过去之前，他想起来，那个晚上，木奇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他抱着木奇入睡的场景，如果当时木奇回过头看，他一定可以看到晨峰嘴角上那种兴奋满足的笑。晨峰用最后清醒的意识对自己说，木奇，你会属于我的。

木奇仍然满脸泪水的对着话筒说，“大，大叔，呜呜，你别这样啊。”然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继续抽噎，“大叔，我就是把你当做大叔，还，还有当做校长。”

木奇拼命地想着可以想到的词汇，但是发现电话里已经断断续续传来了晨峰的鼾声，只能恨恨地挂上电话。心想，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然后相继浮现晨峰的身影，动作，笑意，还有特别的香味，更是烦躁的心想。我是喜欢你，但不是那种喜欢啊，你明天一定不要来啊。然后便默默慢慢地骑着电动车回家，不停的在心里想着各种可能性，是不是太醉了，说胡话啊，可是这又不是发烧。

木奇到了家，佯装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是还是被爸妈看出来了一些端倪，然后便问怎么了，木奇的回答不让他们信服，他们便直接的想到，是不是没有考好？木奇说了依然是第一名以后，他们便高兴的忘掉了这些事。

木奇躺在床上，睡不着。自言自语，今天的事情好像梦啊，到底是不是在做梦？难道梦里我希望晨峰喜欢我吗？这不是做梦，他决定好好劝一劝晨峰，然后肯定地对自己说，一定会劝回来的。对了，晨峰明天应该不会来吧？

然后木奇又想着以往的种种，他更加肯定晨峰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然后又嘟囔，早知道不救你了，心里想想，还是得救。他并没有因为晨峰的喜欢而反感，他只是因为恐惧，恐惧于晨峰的喜欢，因为这些都是太未知太茫然的东西。当然他也觉得，他不希望晨峰喜欢自己，或者晨峰像自己喜欢他那样喜欢自己就好。

那一个晚上他真的想了很多很多，想了晨峰见到自己会说什么样的话，想了自己该怎么回答，该怎么去劝晨峰。一直想到沉沉入睡。

晨峰就在家里的地板上慢慢地缩起了身体。没有开空调的房间里，没有被褥的地板上，真的很凉，

第二天木奇起床，睡得很舒服，记起来昨晚好像做了一个梦，又随即意识到那不是一个梦，拿出手机看了看通讯记录，更加肯定昨天发生的都是真实的。忽然又紧张的问自己：“晨峰，晨峰他今天肯定会来的，我该怎么办？”

去问爸妈，不行，问姑姑呢，也不行。那他来了见还是不见？不见他会一直等到我去见他吧。他就是那样的人，木奇撇着嘴唇想，只能去见。然后又皱起了眉头，大叔要再成熟一点就好了。

忐忑不安，吃饭已经不能正常的吃了，爸妈又不禁的疑惑问，“你这是咋啦？”，然后木奇又是一阵东躲西藏，张冠李戴的回答方式，便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只能电话声音响起来。他甚至想出来了好多的开场白，比如说，“大叔，你好，你是来这里游玩的吗？”，“大叔，我已经喜欢的人了。”他要问喜欢的人是谁，我就说桓月，好像跟他讲过我跟桓月是被谣传的吧，哎，要不我自己谣传一个吧？

第一次觉得假期的一天过得是如此的慢，木奇觉得自己像是放在铁锅里被慢慢的煎，反正早晚要被煎熟，他甚至就想打电话给晨峰说，你赶紧过来，我们好好地就你喜欢我这件事谈一谈。但是也只是想一想，哪里敢打电话，只能继续等待。

一天的时间终于过去了，木奇应该觉得高兴，因为晨峰没有出现。但是他觉得不对劲，因为晨峰应该出现而没有出现。昨天那个是玩笑吗？或者他的酒醒了就开始觉得这样做是错误的？

木奇不会去主动联系晨峰，他只能猜测。而自己因为晨峰的没有出现反而变得更加不安。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好像要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