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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平民 L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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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是头U熊。
一米八的大胖个子,短发、大眼、络腮胡,咧嘴一笑左边就跳出个酒窝。
三十二岁的王老五一个。
虽然是位人民警察,虽然穿着警服的样子也很帅气,但楞是没几个女孩子看得上。原因?不就是家里光景惨了点嘛。
老赵的娘是个药罐子,老人病一堆,自从赵老爹去拜访马克思一去不回,老赵就肩负起给老娘养老送终的使命,每个月的薪水除了正常开销和老娘的医药费外,仅仅剩下零碎那么点钱。但说也奇怪,老赵不管吃什么都能长膘,简直就一福命。
就这么个情况,街坊邻居给介绍过几个女孩,结果上门一见到穷光蛋的老巢里猫着个病殃殃的赵大妈时,轻的小坐告退,严重的变脸跑路。几次下来,再有三姑六婆说要给他介绍,他都一口回绝。
有一次我问起这个事,老赵一脸恨恨地说:“狗日的,当我家是动物园啊?参观完了就跑,还不带买门票的!”
说完低下头,轻轻说了句:“大不了老子打光棍……”
语中落寞,听之无遗……
工作上,老赵是玩命的主。
所里出警行动、抓捕扫黄,他都是前锋主力份子。警区里的毛贼流氓,见到他就像见到阎王,不是开遛就是陪笑脸。
害得一区和三区警长都向我们领导投诉:“你家死胖子敢情是钟馗投胎啊?你们倒好,自从这家伙到了你们二区,你们二区的犯罪率都跑我们两家里来了!”
我还想起个事:自从老赵在头一年的大行动里以一敌五,孤身抓捕了五名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案人员后,这几年局里搞大的行动,要求下边各所派人配合,每次都必定会钦点老赵的大名。
我们领导跟我们开玩笑说:“我家老赵在外边的名声可是比谁都响,所长和指导员见了也让他三分,我这个位子保不住哪天要让给他的,所以你们这帮臭小子,对老赵可要好点,要不以后老赵上来了,光小鞋也能让你们穿成裹脚老太太。”
话是这么说,可是以老赵的为人,哪怕他不做我们领导,我们对他也都是又敬又爱的。
他的功章有几个我们不知道,因为他从不在我们面前显摆。
他脾气极好,又很仗义,所里有两个警痞子对三个区的警长都不大卖帐,唯独对老赵这根油条,基本上是当哥一样看待,碰上老赵,倒茶递烟那是唯恐不及啊。
上次路过他家,我进去看他,他没在,赵妈妈说他给个邻居帮忙修理水电去了,让我坐着等会。
喝着茶,赵妈妈拿了老赵以前在警校时的照片和他这几年得的奖章给我看。
微微变色的照片上,一个身穿见习警服,健壮朴实的家伙憨厚地笑着。
哇噻,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是只U熊,晒得也有点黑,但是帅呆了!丫的!“飒爽英姿”这个词不用在他身上,他妈的就应该申请报废了!
警校的奖状?怎么还有这个?噢……这家伙在校就已经立过功的。
后边的功章我都不看,只挑着看他的旧照片,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
这家伙变熊也就是进了所里之后的事。
其中有两张穿着夏装短袖警服的照片,应该是所里的同事偷拍下来的:一张是老赵正端坐在办公桌前认真地写着什么材料;另一张是侧面照,镜头前:乌黑发亮的短发,圆光开阔的脑门,连腮的发青胡茬,睫毛长中带翘,眼神坚毅,嘴角微抿……
哎,帅得我都无语了……
按说这么帅气的一头U熊,又能打,又温驯,还会做家务,放出来还不抢得打破头?那些女孩还真他妈不长眼睛!
……
老赵把绳套藏在身后,沿着墙面慢慢地向它靠过去,脸上带着一付真诚无比、博爱万物的微笑。
他对于自己的亲和力是那么地自信,以至于一度感觉自己就是那位伟大的救世主,浑身闪烁着清澄温暖的光辉,照耀着一个即将由他引导上天堂的卑微的下等灵魂。
然而这只大黑狗显然并非基督徒,也肯定没读过圣经。正当他的圣光快要照耀到它那卑微的灵魂时,它抬头看了这个“耶稣”一眼,立马像单纯的小姑娘碰上大流氓一样,惊恐得来不及尖叫便转身一溜烟跑了,根本无视身后被下等灵魂抛弃的什么狗屁救世主……
这时躲在一边的刘大妈跑过来。
老赵脸皮有些发红,抓抓头皮,对她呵呵地笑:“不好意思,没逮着。”
刘大妈一脸的可惜说:“刚子,没事,我就说我家阿红了,这狗得从小就抱回来养,哪有买这么大的,养都养不驯。前两次跑出来也是多亏了你才把它逮回来的,这次又要麻烦你,真不好意思呢。”
老赵笑笑:“这家伙学精了,不好逮了。另外也怕伤了这狗,红妹要找我算帐的。”
刘大妈撇撇嘴:“朋友给送的,听说是还是杂交狗,那毛色黑一半黄一半的根本不好看,她爹也说她了,还不如炖了大家补补。”
老赵听了直笑。
正当我聚精会神地看着照片时,一身仆仆风尘的老赵回来了。对我笑笑,迳自拿起杯子咕嘟咕嘟地猛喝水。
当他给我说起抓狗的事,把我笑得够呛,心想:要是指导员听到他所里的战斗英雄为了给邻居帮忙,在街头的地面上演了一番人狗大战时,不知道会怎么样一付表情……
后边他告诉我,在他的熊抱之下,那只大黑狗只得乖乖就范,而且还被他收拾得服服贴贴,跟着他回了刘大妈家。
我听完笑得直捂肚子……
就在老赵街头上演“狗熊大战”几天之后的一个傍晚,我又路过他家。
想了想,进去了。
院子里,老赵穿着白背心、蓝短裤,蹲着在给一只大黑狗洗澡。
不常来老赵家,所以还是第一次看到老赵这么清爽的一个形象,魁梧而雄壮,嗯,应该用熊壮来表示,我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那只狗也怪,安安静静地任由老赵摆布,但我一进到院子,它嗅到有生人气味,就立马变了个样,转过身来夹起尾巴对着我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老赵扭头看了看我,笑笑,然后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说了句:“没事,是老朋友。”然后扭回头继续帮它洗澡。
神了,那狗立马对我表演了川剧中的“变脸”,顺道陪上两下摇尾的高难度动作。
我又惊奇又好笑,忍不住问:“老赵,啥时候养了这么大一只狗的?”
老赵的脸有点发红,支支吾吾地讲了半天才说明白。
原来那天“狗熊大战”之后,老赵把狗交回给刘大妈家里。
这狗前一刻还好好的,但老赵一走,就像狗来疯似的,一直对着门口吠个不停,而且不吃不喝,任刘大妈的女儿怎么哄也哄不住。
一个晚上下来,差点没把一家人都吠成精神分裂。
刘大妈烦得要死,扬言女儿再不把这狗处理掉,就找人来把它给炖了。小红没辙,正想着不知怎么办好,刘老爷子发话了,说这狗怕是三次栽在赵胖子手里,只认他这个主了,让女儿去把老赵找来试试。
中午老赵下班之后,小红在屋里等着,把这事跟他一说,老赵乐了:“这开玩笑吧?我又没喂它骨头吃没喂它奶喝,还逮了它两三次,这家伙八成是惦记着我这身肥肉,想咬我几口解解恨?”
说归说,还是去了一趟。
或许真叫刘老爷子说对了。老赵没进刘家大院时,就听得那狗在扮二郎神的哮天犬,吠得那叫一个日月无光,天地变色。
老赵皱皱眉,前脚踏了进去,那狗就竖耳凝神盯着大院门口,当见到确实是赵胖爷驾到时,立马伸舌摇尾,把颈项上的皮带抻得直直的,一付巴不得断梁垮柱的劲向老赵迎上去。把家里三个人看得是目瞪口呆呀。
老赵哪肯轻易走上前去,搞不好这家伙在玩“苦肉计”,万一贸贸然上前去被暴咬一口,那赵胖子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于是绕着它进了里屋。那狗摇着尾巴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里屋,只轻轻地叫了几声,见屋里人都坐着谈话,就转身趴下吃东西喝水,还不时扭头看看坐在屋里的老赵,一付生怕被人抛弃的眼神,当见到老赵看着它时,还不失时机地摇摇尾巴。
当刘老爷子说到要把这狗送给自己时,老赵一脸的难以置信。想了想,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那大黑狗发觉老赵朝自己走来,东西也不吃了,刷地就站定原地,伸舌摇尾,巴巴地望着他。老赵伸一只手过去试它,它也不动,任由老赵抚摸,还用舌头给他舔手,就好像这狗原本就是他养的,只是让刘家给抢了去一样。
老赵再往它靠近一些,那狗却忽然人立起来,往胖子身上扑去,老赵吃了一惊,正准备来一个弹腿或正蹬什么的,继而发觉它只是轻轻抱着自己的左大腿,并且极力表现出亲热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他回过头去看了看刘家的人。两老只是笑着啧啧称奇,而小红没发话,看样子也是舍不得。于是老赵对两位老人说:“这样吧,狗我先不急着牵走,看看这两天它表现如何,其它的到时再说吧。”
两位老人看了看女儿,小红想了想,点点头。
傍晚下班回家,老赵就看见刘大妈杵在大院里一边跟赵妈妈聊天,一边等着他,合着手里再攥根擀面杖什么的,都能去扮门神了。
刘大妈一见老赵,就像见了救命菩萨似的,扑上去拉着他往家里急走。老赵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赶紧问大妈什么情况。
刘大妈一脸恼火,边走边对他说:“刚子,那狗你还是牵走吧,再过一宿你都见不到你大叔大妈了!”
老赵这才搞懂是啥回事。
还没进刘家大院,就听到那狗又在练“蜀犬吠日”,再练个一天一夜,估计方圆十里的老鬼小妖们也都要疯了。
老赵一踏进院子,那狗就像吃了止咳特效药,叫声来了个紧急刹车,刚才还鬼哭狼嚎、飞沙走石的狂犬立马变成低眉顺眼、摇尾乞怜的小媳妇。
老赵突然返身往外走,然后在门外拐角站定。
那狗竖起双耳,眼睛盯着大门,不见他回来,立即又开足马力,撕心裂肺地吠个不停,看得刘家两老直担心房柱是不是会被它拽倒喽。
老赵再度走进院子,吠声立止,狂犬又变成了淑女。
这下老赵乐了:行啊,你丫还真赖上我了。
小红在边上也无话可说。刘老爷子做了主,让老赵自己动手把狗牵走。
我听完后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只黑黄交织毛色的大狗,我对狗没什么研究,只发觉它的眼睛炯炯有神,眉头那两个黄色的斑点挺惹眼,看上去略微有些像狼犬,确实是一只挺不错的狗。
憋住笑,拍拍他的肩膀问:“老赵,我看这狗八成是母的吧?”
没想到老赵很认真地点点头:“对,它确实是只母狗。”然后他又很惊奇地问:“哎?你怎么知道的?”
“你知不知道为啥它只认你?”
老赵摇头。
“你都把人家当小媳妇给抱三回了,它这是要你对它负责啊!”
老赵斜睨着我,对我很是无语。
我狂笑不止……
好不容易笑完,我伸个手去摸摸它湿漉漉的头,一付万分感慨的样子对它说:“哎呀,还是你比较懂货啊,想不到那些大姑娘们连只母狗也不如!今后我们家胖子就交给你了啊。”
“操!滚你的蛋!”骂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只大黑狗也不知有没有听懂我们的话,只是看着我们一个劲地摇尾巴,把肥皂沫子甩了我俩一身。
其时夕霞万道,把整个天空都渲作金黄,照映在了老赵和大黑狗的身上、脸上。而这温馨动人的一幕刹那间定格在我的眼中,化为永恒的记忆……
自此我时常有空了就在傍晚时分去老赵家,陪着老赵带狗出去遛街和训练。
老赵说既然要养,就得调教一下,省得以后管不住乱咬人,或者给家里捅娄子。
这狗也挺神,领悟力很强,很多事情老赵只教两三遍就记住了,我教它点什么时,却总是懒洋洋不大肯卖帐,好几次把我气得跟老赵投诉:“我说老赵,你这只是狗精吧?你教它它就学得贼快,我教它的时候它就装疯卖傻。”
老赵小人得志,冲我挤眉弄眼嘿嘿一笑,说:“有本事你也逮它三次试试,保不准也能服了你。”
我看看老赵那偷着乐的小样,又看看大黑狗飙猛的身材,再看看它向我亮出的那口雪白的利齿……
得!我一人民警察能跟禽兽一般见识吗?
我对那只狗瞪了瞪眼,装作恶狠狠地说:“你个欺软怕硬的坏蛋,哪天落我手里,看我把你炖了!”
见鬼!它好像听懂了我的话,对着我猛吠两下,反倒把我给吓了一跳,老赵则在一边哈哈大笑。
台阶都不让下,这狗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据老赵说,这只狗很能吃,要不是小红时常过来看它,顺便带些骨头啊、肉啊什么的,还真喂不饱它。所以我后边每次来也都会带些吃的来贿赂一下这家伙。久而久之,它也开始对我卖帐了,唉,连动物也这样,吃人的嘴短,偏生它的嘴还这么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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