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帖回帖
- 7 / 85
- 在线时间
- 12 小时
- 本人年龄
- 中年(55~59)
- 喜爱年龄
- 中年(40~50)
- 所在地区
- 未补全
- 同性角色
- 0.5(1/0)
- 我的身高
- 未补全
- 我的体重
- 未补全
仗剑天涯 Lv2
|
“‘大驴’哪去了,咋这半天没影儿呢?”“小红帽”冲着“38”喊着。
“让装修的叫走了,这回是八楼,二十多袋儿水泥,才给25元。我要30元,去俩人,人家不给,大驴就自个儿包了。”38回答。
大驴、小红帽和38,都是裤裆叉路口那块三角地上的倒骑驴(人力三轮车)运输工。在这里常年蹲坑的伙计还有六七个,他们各自的代号,已经由熟悉的同行、店主们广泛地叫开,几乎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
大驴出身一个回族家庭,早年在本溪某国企干过车工。那时工厂流传一句话:“车工是王八,铣工是龟,钳工是大爷——坐着吹!”这句顺口溜和代号“大驴”,还真把老张的体貌特征概括了。老张二十多年的大型车床操作,确实弓出了个圆圆的“王八背”。他虽然个头不足一米七,但是骨头架子壮实,一身硬翘翘的肌肉疙瘩,配上黑乎乎的面部皮肤,宽敞的鼻子嘴,似曾沾了不少驴的特征。要不怎么说一个人的外号,就是这人的“中心论点”呢——不是“论点”的话,没人认可,也叫不开呀。
这不,午饭过后,大驴灰头土脸汗津津地回来了。“一碗炖肉,一碗羊杂,三两白干儿,一瓶雪花,一大碗干饭,不到十五块钱,酒足饭饱啊!”大驴一边叉在墙角哗哗地排放着已经在体内循环完毕,泡沫依旧丰富的“鸡尾啤酒”,一边得意地冲着38嚷嚷。大概还没等水龙头里的尿点子滴净,就的瑟着一弓腚,门儿也不插地转过身来。
大驴敞着怀、趿拉着一双布鞋晃到38的车前,一屁股坐在车辕上,拽下腰带上掖着的灰毛巾,抹了一把说不清什么色的“大花脸”和那油渍渍的脖子,翘棱着宽厚的舌头得意道:“怎么样,你行啊?别看你…你比我年轻,不好使!你还是个小白脸儿。”话未说完,便凑上前用尿津津的硬指头在38的腮帮上拧了一把。
“吹那个大牛B有‘芝麻’用啊?光看贼吃肉,不看贼挨打呀!哪个王八挨累自己心里不明白呀?”38坐在车厢里拨拉开大驴的黝黑的手臂背靠在横梁上抢白着。
“这点活就挨累?这不是对你嘴吹牛B,别看白天活不比你少干,晚上每周娱乐两回,每回四十分钟,俺啥事儿也不耽误;看你那小样,一天咳咳嗽嗽跟大烟鬼似的,你…你行吗!?大驴抠开一盒雪茄烟,拽出一根儿塞进嘴里点上,连吸了两口,豪迈地冒着浓烟调侃着。
“你是头等驴种,天天地牛羊肉精饲料调养,晚上还要用枸杞子泡尿就大葱、干豆腐滋补,谁敢跟你比!对了,我大嫂‘铁力发’对你还那么铁吧?还做老中医哪?生意好不好?别什么地方的病都看,传你一身大疮、烂了你的大蒜头儿的鼻子!”38回敬。
这38曾经在38军当过兵,汉人,也是个“当兵三年,老母猪赛貂蝉”的主。他筋骨虽没有大驴那样挺括,但属于情种下界也风流一族。听大刘介绍,他有好几个电动塑胶B玩具呢,老婆出门或手头不阔的空当,就派它们上阵临时应付解渴。所以借着大驴的酒劲儿,38便可轻易地打探其内幕,以做为工余解乏。另外,对于三轮车夫来说,闲处扯淡,几乎像编辑部的白领们谈论当下流行的诗歌、美文那样随便;脸红,早已属于遥远的过去,马路上衣冠楚楚的行人也不会使他们的对白产生丝毫的锈口之感。
“铁力发”就是大驴的老婆,姓铁,因为长相酷似“铁力发”品牌的面包而由“驴友”们叫开了。铁力发的父亲早年在沈阳北市场摔跤场有名,铁力发的体格自然茁壮有力。
“我老婆,比我能挣,在早市消除一个痦子二十来块,现在晚上都有找上门的。头几天有个老娘们儿,下边那旮哒长个大瘊子,我老伴手到病除,没费劲儿就给整掉了,就收她70块钱。论条件,在这里你们谁也不好使。我住两居室60多米,头几年装修花了3万来块;我金链、金溜子都有,就是不稀得戴。我不像“老驴”(老宋),中午整一根麻花,一瓶白水对付,吃一顿筋饼豆腐脑儿就算挣钱改善生活了!这辈子干攒钱,白累个犊子样,图个‘芝麻’啥呀?!我不管那个,那年我老婆护理病人不在家,附近广场有个外地娘们相中我了,我好吃好喝好生伺候,那娘们儿好一番痛快!第二天我连向就领着到中街二百商店花70多元买一双皮鞋给她,干啥都得讲究义气,处个朋友呗!攒一堆纸票子,到时两腿一蹬,便宜谁呀!?能干、舍得吃喝、会痛快才不白活一回。”这大驴若是再整二两,话匣子密码一疏忽,没准存折现款、金链手溜的藏匿之处,甚至老婆曾经每月哪几天不方便都能抖落出来。
大驴有一子一女,儿子大概也是个“驴种”。听驴友私下议论,他儿子不知何故扇过大驴的耳光呢。他儿子这头小驴,曾经在某个早市卖牛肉,生意一度红火;小驴有钱没文化,基因没有退化,更没有进化,数九隆冬就在卖肉的亭子里花钱销魂,后来不幸伤了肾脏,最后转成尿毒症不治身亡。小驴生前挺帅,高高的个儿,棒去了。
其实,大驴的酒话都是实情,生活在这样,根本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地再让心累着。凭自己的力气吃饭、消费,不偷不骗不抢,有什么睡不着觉的。不过,有时占便宜的小空子,大驴也是得钻就钻。
有一家装修住宅,倒腾出一大堆砖头瓦块,房主约了大驴和另一位,答应包干儿清走后付费100元。借助夜晚管理人员不在班,大驴他们两人开始忙活。不一会,那位告饶,说是当初估计不足,活计太多,100元不合账。大驴一看挽留不住帮手了,就瞪起眼珠子骂道:“你他妈个B是人不?早干啥了,既然答应人家了,哪有半道儿撂挑子的!?都像你这么做人啊,亏不亏良心啊!你不干赶紧滚犊子,今晚我宁可扒层皮,也得给人家整完!”他没吹牛,果真做到了。已是凌晨三四点钟了,大驴才拖着浑身的汗泥、灰土,疲惫不堪地回到家里,连脸都没洗地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对于这些建筑垃圾,环卫部门是拒绝清理的,理应送到几十公里外的什么垃圾收留地儿;大驴不知都给分发到哪些生活垃圾站去了。
大驴最适合做这类粗活,哪个店铺的搬家倒库、装修上楼的沙子水泥搬运,非大驴莫属。也是因为他的“粗”还让人顺走两台(倒骑驴)车呢。其中一次,是在往楼上扛水泥的时候,车子未锁,还差最后一趟就要点钱了,等到下楼,大驴傻了,啥都没了,连最后一袋水泥也不知被哪个打算砌茅房的小子就着车拉跑了。无奈的大驴,也只好回到三角地骂一顿娘了事。对于意外损失,大驴绝不会想不开、睡不着。
刚入“驴”道那几年,大驴活多来钱快,钱包也总是鼓的;通过扑克(“三打一”)大驴让驴友共“骗”走一万多块。在大驴眼里,大钱儿是圆的,总要到处滚动,至于它轱辘到谁的兜里并不重要,要紧的是趁着那到手的机会让自己活着带劲。
已经一冬未到老婆的店里看看了,头几天我遛到了那块三角地,顺便看看“驴友”们。大家依旧精神饱满地或忙或闲,唯独不见那“缩脖老等”的大驴老张。38说:“大驴因为喝酒过量,早就脑出血死了。”我有点惊怵与遗憾:“这么好的体格,怎么才六十多岁就走了!?……”
低沉的心绪,让我记起了老子的比喻:“坚硬的牙齿,总比柔软的舌头早亡。”就以这篇短文,纪念他吧!他生前也没少为俺出力呢。愿他在那边好生歇息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