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孩子- 引言
北方的冬天,干燥而寒冷,虽然没有下雪,但是觉得好像比往年冷,室温足有二十度,可是身上老是觉得发冷?不知道自己真的是年龄大了,还是发自心里的寒冷?
今天是十二月十一,明天就是我的生日,我是十二月十二生的,和“西安事变”是同一天,唯一不同的是,我的出生比“西安事变”晚了十二年,也就是1949年出生的,和共和国同龄。
明天是我六十岁的生日,本来想想着一家人在一起聚聚也就罢了,但是拗不过儿子的热情,硬是要操办一下,订酒店,发请柬,看他忙得不亦乐乎,心里还是蛮暖和的,这小子,都三十好几的人呢,老是和孩子一样,大事小事都撂他老子这儿,没钱了,张口就要,家里缺什么了,从来不知道,大大小小的事从来不问,我们之间都养成了这种固定的模式,本来一直有我和老伴操心,也轮不到他操心,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说句真话,也舍不得让他累。不过,当他真正做一些事的时候,当爸的挺喜欢他这样做。
想想,人真的好奇怪,儿子小的时候,疼他真的是“放在手上怕摔下来,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是,他长大后,还是觉得他只是个孩子。同时,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担心,他都长这么大了,还跟孩子一样,将来怎么办?不过,最近看这小子知道体贴人了,对我和老伴也关心了,前几天,还给我俩都买了一套保暖内衣,说冬天太冷了,年龄大了,别让冻着,我还背着他掉了几滴眼泪呢,最近容易感伤。想想这小子,自己的衣服都没有买过几回,就别说给他爹妈买衣服呢,更别提给他五岁的孩子买衣服了,我能不感动吗?
这回硬是要张罗着给我过寿,看他这么重视,心里还是挺暖和的;同时觉得不是什么滋味儿,不经意间过了六十载,平时还不怎么在意,但这大肆操办,让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是六十岁了,一直总觉得自己还年轻着呢,老不服老,或者说不愿意老去吧。
亲戚朋友来了足足上百人,都祝我生日快乐。
儿子好像订了十几桌饭吧,我没太注意,大家轮番敬酒,平时我酒量还不错,今天几杯过后,就有点招架不住了,浑身有些发冷,头感觉大大的,眼前的东西已经有点不清楚了。
好几个老朋友看我不胜酒力,左摇右摆了,都劝了先回去,我站起来打了个圆场:感谢大家来给我祝寿,你看,我一高兴喝多了,身体支持不住了。就先回去了,不要扫大家的兴,你们继续玩,都六十岁的人了,陪不住你们喽。大家伙都笑着,我平时总是笑呵呵的,挺招亲朋喜欢的,他们也知道我是身体真不舒服。但总觉得扫大家的兴,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儿子开车送给回家,还一个劲地问我是怎么了,我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爸现在酒量是越来越不行了。他附合道:以后要少喝了,要不,对身体不大好。
对不起,孩子-正文 一 一惊一乍
大脑还是清醒着,打开车门的时候,像平时一样,往前迈了一大步,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儿子跑过来,一把扶住我,柔声问,爸,你今天不高兴吗?有什么事吗?
我趁着酒兴逗他,你老爸都六十的人呢,走路要摔着,这不正常吗?是不是嫌弃老子呢?
那有的事,你是我爸,我孝顺你还来不及呢。这小子知道贫嘴了。
在电梯内,我几乎是快倒下去了,支撑不住自己,儿子使劲地扛着我,过道内,半个身子在他背上。等儿子把我扶到床上时,已经难受得不得了,刚才在外面被风吹,酒劲发挥效力了。
我躺在床上,一张脸贴上来,粗重地呼吸声,阿军低垂眼睑,要亲我,生日快乐,他说。
我迷糊中伸出手,要抓住他:阿军,你来了。
你在叫谁呢?爸。儿子问道。
一下子,酒醒了一大半。刚才是儿子搬弄我,折腾得他有点累,才喘粗气的。
我搪塞着,没有说什么呀。然后,我含糊不清地故意乱哼哼了一下,儿子以为我身体不舒服,就没有再问。
他用热手内巾敷在我头上,顿时感觉好了许多。并随手把被子拉开盖到我身上。
我这才想起客人还都在酒店呢,催他道,你赶紧招呼客人去,他提醒道:我妈和媳妇还不是在那边吗?
噢,对对。
刚才这一惊一乍,身上出了一股冷汗。感觉好了许多。我也奇怪于自己是怎么了,老是出错,险些在儿子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儿子倒了杯开水,让我少喝点。这才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他,短头发,大眼睛,高鼻梁,嘴唇湿呼呼地,像年轻时的我,结实的身板,穿着西装,看起来真精神。他起身,我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实。
他端来了个盆子,里面有些水。这是我多年的习惯,晚上睡觉时抽烟把烟灰弹到有水的盆子里,这样,老婆就少吸一些烟。儿子他也知道我这习惯。
他劝我少吸烟。
我再次让他去酒店。他不放心地再次问,爸,你行吗?
绝对没问题,我打保票。他把被角往上又拉了拉。
那有事你就打电话啊,爸,我就先走了。
门合上了,儿子走了。我的心情好了许多,这一来一去地,一下子让我觉得这孩子真是长大了,会关心人了。不知道怎么了,儿子关心我时,心里好像要被融化了一样,就像他小时候,每当抱着他时,我狠狠地亲着他,心里头觉得特亲近,这是我的骨肉,心里和他离得好近。
这么多年了,一直这么过下来了,为这个家庭操劳,觉得一切理所当然,怎么突然希望被孩子关心?难道我真的老了,还是更疼他了。
对不起,孩子-正文 二 再见阿军
点起了一支烟。烟雾缭绕,用上面的一只手抱住了半个被子,把一只腿从被子下面抽出来,双腿夹住被子,这样,心里就踏实一下,也似乎和阿军纠缠在一起,我和阿军在一起时,总会面对面,每人都点一支烟,互相把腿搭在一起,感觉两个人就是一个人,时刻能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二年了,我几乎天天思念他。
原本错误地以为,我们的离别就像相识一样,那么不经意,很自然地分开,谁也不会去想谁。刚开始和他分开时,有一些痛苦,过了好些天,感觉好多了,我又和往常一样,上班,回家,和朋友聚会,同事有事了总找我帮忙,这样,生活过得很快。以致于没有闲暇时间去考虑其它杂事。
直到有一日,在办公室忙了一整天,那些天事情特别多。走到大街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闪动的人流,我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找了一张凳子坐下,这一带特别繁华,人来人往,下班了,大家伙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闲来偷乐,看到这张天然生活图画,我倒显得更释然了。其中以年轻的男女孩子最多,他们手牵手,连说带笑,充满活力。年轻真好!
不经意间,或者说刻意留心,我看两个男的走过来,一个五十多岁的样子,另一个是年轻人,很显眼。他们是朝着我这边走来的,怎么越看那个年轻的越像阿军,近了,他穿一条浅色的休闲裤,皮质的休闲鞋,淡蓝色的体恤,两道剑眉格外醒目,皮肤比以前黑了些,但看着更健康了,好像也长高了。是阿军,我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回避似地稍微侧了一下身子,还是忍不住用眼睛的余光尾随着他们。阿军笑看很开心,那男的牵着阿军的手,不知内情的人,一定误认为他们的父子,一对父子。看他们走过去了,我转过身来,目送他的背影。一下子颓丧到了极点,虽然我们分开了,但是看到他,我发现我竟然如此难受,其实在心里头总对他念念不忘,只是前些天的忙碌转移了我的视线,同时,我想我不可能长时间地和一个男的好着,不会也不应该爱上他,自己也知道不现实,再说,都近六十岁的人,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刚才看到他,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喉咙干涩,自己好久没有这么激动过,看着他和那个男的走远了,我逐渐恢复了镇定。
自己都不明白,最近怎么老是喜欢下班后坐在人潮中,难道是我渴望看见阿军,想到这儿,不由得泛起了一层寒意,难道我喜欢这个孩子。
刚才看到他,为什么我如此忐忑不安,看到他和别的男的在一起,为什么我不够坦然,好像心里有一块大石头压着一样,无法喘息。
我终于发现,这个孩子已经悄悄地进入我的内心,占据了我心的一部分。
不起,孩子-正文 三 初识阿军
一直以来总以为自己是自制能力比较强的人。可是,自从上次看见阿军之后,总无法忘记他离去的背影,和另一个男的牵着手的样子,多次出现在我脑际中。
每天清晨睁开眼,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阳光,恬静,笑盈盈地,特别是他那双眼睛,不大,但有着极强的穿透力,似乎能穿过别人的身体。
这是一家同志酒吧。我去过为数不多的几次,开始时禁不住好奇,到里面看看,酒吧嘛,什么人都可以去,不容易招人耳目,只要不搭讪,就不会出事,我这么想。
里面的小青年有许多流里流气,穿着靴子,扭着屁股,相互打情骂俏,个别有十足的女气,不喜欢那样的。但这样的场所他们大家都比较放松,应该大多数是同志吧,他们也不在乎别人的存在,看来里面的那几个可能经常光顾此地,他们彼此那么熟悉,肆无忌惮。
要了杯红酒,刚举杯,一个小伙子,站在我座位的对面,怯怯地。
您好,我可以坐到您对面吗?
我笑着说:当然可以呀。
礼节性地叫服务员给他也上了一杯酒。他一个劲地说谢谢。
他的紧张和拘束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次来这儿。
这才打量了一下他,不算白的皮肤,有点干燥,但长得很清秀,文质斌斌,掩饰不住他的阳刚,穿着很干净,比较得体,白裤子,淡红色的T恤。不错的小伙子,我想。
他对着我笑着,眼睛,这双眼睛勾起了我的回忆,很像中央电视台的一个配音工作人员的眼睛,正是那双眼睛,曾经那么深切地吸引着我,顿时我身上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那双眼睛盯到那儿就好像要把那儿看透的样子。
我还在上学,他先开始说话。
嗯,我回应着,他没有问我是干什么的。我感觉这个孩子和其他孩子有很大的不同,很礼貌,也很聪明,是那种头脑很清醒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更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对方感觉自然,老实说,年纪轻轻的,有这样的修为,还是很少的。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傻傻的,一起的都经常笑我,拿我开心。
这孩子搞什么名堂,他的胸膛在起伏,有点紧张的样子,终于,他说:“我可以坐到你旁边吗?”
可以呀。
他坐了过来,手要动,但又犹豫着,我装作什么没看见,呷了一口红酒,他的一只手最终还是凑了上来,拉住了我的手,很漂亮的一双手,有力量感,他很紧张,我对着他笑了笑。
我叫“阿军”,他又说。
我们俩静静地坐着,看着身边这个孩子,仿佛我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和玩伴在一起的时刻。
可以告诉我您姓什么吗?当然,您如果不想说的话,就当我没有问,他笑着。
姓王,随口说了句。不知道为什么要哄这个孩子。
就这样坐着。后来,我说要走了。阿军说他也要走了。
就这样,我在前面走着,他在后面跟着,像个尾巴一样,我不排斥这个孩子,所以,也没有说什么。他跟了上来,“叔叔,我们可以聊聊吗”?
好啊,你想和叔叔聊什么?
他没有说话,笑了,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很整齐。
说真的,我也不想就此和他别过,喜欢年轻的孩子,但是,年轻的孩子总有种不确定的因素,让人感觉很危险,或许是有家庭的人的普遍顾虑吧。但是,这个孩子,他让我觉得很安全。
“我们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聊聊好吗”?他央求道。
我喃喃地说:“没人的地方”。
我问他,那开个宾馆行不。
他嗫嚅着,看出来,他是没钱,但又不好意思让我开宾馆。
“没关系,叔叔这儿有认识的人,开宾馆很便宜”,不忍伤害他的骄傲,我这么安慰他。
一个劲地说谢谢,明显得,他没有接受过别人的施舍,所以,一定觉得不好意思,正是这些细微的表现,看出了他的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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