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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天涯 Lv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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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楼 ]
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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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08-08 00:29发布于 08-08 00:29 较早前
【你说,就算没有了我,你的路,也应该精彩,我哭,没有了你,我的世界会从此坍塌】
四月,院子里的那树海棠开得正艳,一簇一簇的,挂满了枝头。风一吹,那缀满花朵的树枝就弯下腰来,让我们担心那花枝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折断一般。不仅海棠,那年院子里所有的花似乎都开得特别的灿烂,粉蓝和粉红的牵牛花象星星一般点缀在靠着院墙的花架上,粉红色的映山红也在阵阵轻风中展露着它娇嫩的笑脸,金黄色的迎春花也在墙角不甘落后的把一朵朵小黄花都密密的挂在了枝头,还有那几株月季和玫瑰,娇艳欲滴的深红色花瓣托着还没有来得及干的露珠,在清晨的阳光里,活脱脱如同沐浴的仙子一般,连院外那棵不甘寂寞的刺槐也把挂满白色槐花的花枝伸过院墙,似乎要给这本就春意盎然的院落再来上一段锦上添花。
只记得那年的花开得太艳了,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开得艳,开得灿烂。那种艳,那种炫,着实让人有些担心,今年的花开得这么艳,超过了以往任何一年,明年的花是否还能有这般艳。不过,显然当时我们不会太顾虑这种无谓的担心,只觉得哪怕明年的花只能开出瘦瘦的一朵来,相信我们并肩站在花前,同样也会象那年一样开心,一样雀跃的。
看着他拿着花铲漫步在满院的花丛里,时而弯下腰去给月季除草,时而又抬起手顺了顺牵牛花的枝藤,时而更是背起双手,面带着微笑,专心致志的对着那每朵盛开着的花逐一扫过。那份儒雅,那份温和,还有那种老年人特有的慈祥和稳健,都与那满园的花融为了一体,好象那满园的春色都只为他那一身的俊雅而专设的一般。而我站在一旁,竟好象成了一个局外人。
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我佯装不满的大喊了一声:“老谢!”他猛的抬起头来愣了一下,半刻之后,抿着的双唇又马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甜甜的应了一声:“哎!”看着他满脸的笑意,我开心了。
只是喊了一声似乎觉得还不过瘾,我又大喊了一声:“老谢!”这一次他也大声的回应了我,好象我们两个隔着两个山头一般:“哎————!”并且那个“哎”字的尾巴拖得很长,语气由重到轻,好象是在哄着一个发嗲撒娇的孩子一般。他微笑着伸出手来示意我过去,望着他温情的双眼,我情不自禁的穿过花丛,走到他身边,任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轻轻的,把吻印在我的额头上。
也许是因为美丽,因为痴迷,然而,更因为伤感,因为遗憾,因为不舍,那记忆才会如此的深刻,让人难以忘怀,让人永远尘封在心底,哪怕时过境迁,再次擦试那一抹尘埃,顷刻间,那记忆,那感触,恍然如昨。就好象唐宋诗人笔下的故乡,因为思念,因为故乡里的那片难以触摸的月光,所以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总能抬头也故乡,低头也故乡。故乡,在他们心里,早已因为思念而打上了深深的烙印,永远也抹不去。
对我而言,那座开着一树海棠花,洋溢着欢声笑语的院落,在1998年已经定格成我一生的故乡,定格成我梦里那片再也难以触摸的月光。
原来辞职离去的公司得知我回武汉了,承蒙他们不弃,在那年春天,我又回到了那间公司上班。而我们,也象两年前那样过着平静而快乐的日子,白天我上班,他上老年大学,找同事打麻将,而晚间则一起练字,一起看电视。相比两年前,我们少了一些占有,多了一份难得的默契,多了一份浓浓的亲情。
从来都是以为那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永远,就象以为太阳一定会在每天的六七点钟照常升起来一样。从来没有想过,我们在一起到底能走多远,只觉得那样的问题对我而言太过遥远了,遥远得象是永远一样。然而有一天,当太阳不再升起的时候,才发现,我们的永远却是那么短,短得就象还没有来得及欣赏完春天的花,就已经步入了满枝枯黄的秋一般。
那是1998年五月上旬的一天。还记得那天的太阳很特别,早起的太阳还没有来得及向世界撒下那天的第一缕阳光,就被层层的薄云笼在其中,不得而出。那片如同晚霞般的火烧云,把那天清晨的太阳,包裹得象是夕阳一般,让人心里闷得直发慌。
那天早晨,他象往常一样去上老年大学,我也象往常一样去武昌上班,还记得我们在车站分手时,他更是笑着挥手和我再见。除了那夕阳一样的朝阳,那天早晨的一切都是那么平常,平常得象是以往的每一个早晨,亲切而温暖。直到那天下午汉口协和医院的电话打到我上班的公司,那时我才惊醒,那一天是一切悲痛的开始。
电话里说老谢忽然晕倒在老年大学,被救护车送到医院,让我赶快过去。我没有来得及细想什么,焦急中,丢下手头的工作慌忙赶到了协和医院。
永远都记得让我心如刀绞的那一幕,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象是我们练字的白纸,半闭着的眼睛里深含着无奈无力的眼神。见我来了,他透过盖在嘴上的氧气罩,艰难的露出了一个微微的笑容,并且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我过去。
我如何也不能相信,更不能接受,早晨分开时还好好的他,才不过几个钟头的时间,他却躺在病床上,连话也不能和我讲。看着他憔悴而苍白的面容,我的胸口象被人打了一记闷拳一般,隐隐作痛,只到我缓缓走到床边,紧握着他的手,我才咽咽的哭了起来。
痛哭流涕中,我颤声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老谢。”看着他嘴唇微张,却不能言语,我更是哭得厉害,直把脸深埋在他手里,哭个不停。而他却慢慢的把另一手伸过来,轻轻的搭在我的头上,抚摸着我的头发,安慰着我,让我不要伤心。最后直到护士来到病房提醒我,我才把他的手轻轻的放进被子,在不舍中离开了病房。
然而让我悲痛万分的这一切,都还不是让我最难以接受的,万没有想到,紧接着还有更大的打击在等着我,直到我拿到他的的化验单。
肝癌晚期,化验单上那几个象魔鬼一样的字眼,就那样毫不留情面的闯进了我的眼睛里,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把我打得怔在当地,头脑里一片空白。
我不能相信,不能相信我们才刚刚重新开始的生活,就要受到死神的威胁。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是医院的诊断错误,一定是的。我如此坚定的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患上癌症的,我们才刚刚重新开始,一定是医院搞错了。我象得了精神分裂症一样的肯定着自己的想法,甚至嘴里还如同梦呓般的念念有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然而,当医生用肯定的语气再次重复“肝癌晚期”那四个字时,我就象被针扎破了的汽球,带着呜呜的哭声,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楼梯的拐角,大声的痛哭了起来。那么无助,只恨不得用手指着天大骂,恨不得用尽世上所有最恶毒的语言来谴责上天对我们的不公平。
痛哭过后,我平静了下来,恢复了理智。我知道一切的痛苦都只是徒劳,只有治好他,而且一定要治好他。只有治好他的病,我们才有将来,我们才可以象以往那样一起练字,一起看电视,一起赏海棠,一起说,一起笑,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
渐渐的,我又开始象给汽球充气一样的不断给自己打着气。我坚定的告诉自己,一定要治好他的病,他的病也一定可以治好的。我们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我们还要一起去登泰山,还要一起去加拿大看江亮,还要……
我象是在寒冬的风雪里憧憬着春暖花开一样,怀揣着莫大的希望,我对自己说,他的病一定可以治好的,一定可以的。虽然那一切在日后看来,那所有的希望和信念,都只是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幻影,然而在那时,那海市蜃楼却给了我所有支撑下去的信心和勇气。
再一次轻轻的回到病房,发现霞姐守坐在他床前,而他已经睡去了。看着霞姐微红的双眼,我知道,霞姐也哭了。霞姐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着我,让我先回去收拾一下老谢的毛巾和换洗的衣物,她先在医院里守着。
再一次辞去了工作,我放下了所有的一切,专心照顾他。并且征得了医院的同意,在他的病房里又多加了一张床,方便我晚上也能照看着他。
在他面前,我尽量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他看出我的悲伤。而他在我的面前,也一直微露着笑意,哪怕是在经受着发烧,腹胀那些常人难以忍受的并发症的折磨的时候,他也是一边微笑着,一边紧握着我的手,不肯哼上一声。
然而他越是那样,我越是痛苦。而我越是痛苦,越是不肯表现出来。我怕我的伤心,我的眼泪会增加他的负担,会增加他的痛苦,我只有强压着自己的情绪,故作平静的用手巾替他擦去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就那样,我们象是一对受折磨的苦命鸳鸯,相互的用着自己的方式,鼓励着对方,告慰着对方。
医生说他患的是难以用手术切除的晚期肝癌,所以只有以药物结合系统性化疗进行配合治疗。然而,每次看到他化疗后的痛苦,我都会心痛得象是刀割一样。看到他干白的嘴唇毫无血色,他满头的白发一点一点的脱落,还有他撕心裂肺的呕吐,我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强压着眼里的泪水,一边在心里滴着血,向着那个曾经被我痛骂的上天诚心的祈祷,祈祷着上天不要再让我爱的人受这样的罪,祈祷着上天把所有的痛苦都转到我身上,让我来承受这一切的病痛。
不知道是应验了我的祈祷,还是那化疗起了功效,在经过两次化疗以后,他终于能讲话了。还记得那个宁静的夜晚,不经意间,他微笑着轻轻呼出了我的名字,让我激动得泪流满面。而他,因为我激动的眼泪,也顺着眼角,淌下了两行热泪。紧握住他的手,紧紧的贴在我的唇边,轻轻的吻着,那一刻,我再一次告诉自己,他一定会痊愈的,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在那样的信念面前,我激动得一夜都没有睡,静静的守在他床前,紧盯着床头的仪器变化。
又经过两次化疗以后,他可以不用氧气罩了。在入院四周以后,他可以连续的讲话了,甚至可以下床走上几圈。每次见到他一点点的好转,我都会高兴得象个孩子,在他床前又蹦又跳,而他更是微笑的看着我,呵呵的笑骂我是个小癫子,我则笑着回应他是老癫子。
看着他慢慢的好转,听着他时而爽朗的笑声,我更是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只觉得再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出院了。我就好象看到春天的柳条开始重新发芽那样,欢心鼓舞的期待着他出院的那一刻。
不过也许是他了解自己的病情,突然有一天,他和我谈起了后面的事。他说如果没有他,我还是应该走下去,好好的走下去……我猛然打断了他的话,象疯了一样,突然大发脾气,向着他大喊:“不行!”可是喊过之后,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而又轻轻把他的头紧抱在怀里,咽咽的哭了起来。我不许他说下去,我让他坚信,他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我不能没有他,他也不能没有我,一定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叹着气,紧紧的抱着我,象他第一次抱我那样,紧紧的抱着我。
从那时起,我更加用心的照顾他,整夜整夜不睡的盯着仪器的变动,怕他感冒,怕他着凉,怕他渴了,怕他饿了……我把自己绷得象张要射箭的弓一样的坚定着自己的信念,根本没有去想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不在了,那张弓该如何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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