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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21 10:25发布于 11-21 10:25 较早前
之后的日子,只要我有空,他都要叫上我去外面走走,到年底,我跟着邵大爷走遍了这个城市的各个有名无名的景区,有时候过街上下公交车我本能地会搀扶着他,我觉得我还有点用。接着就到了春节,我不知道我如何度过这个煎熬的节日,我无处可去,我知道春节对中国人意味着什么,我也知道事实上它就是一个普通的日子,但是这个普通的日子却被赋予特殊的文化涵义,我生在这种文化的土壤中,是被此文化而化的人,我不可能无动于衷。尽管邵大爷邀请我去他家吃年夜饭,但是我不至于傻到这那个份上,大过年去一个陌生人家里打扰,我借口有老乡聚会,他也没再说什么。我买好一条烟和一盒礼品礼给邵大爷送过去。他例外地没有推辞,笑着说这是他退休后收到的最好的最有意义的礼物。
春节一天天逼近,过年的气氛一天浓似一天,街边店铺里装点的花花绿绿,人们就像新闻报道里常写的那样,显得兴高采烈。终于除夕那一夜来临了,外面鞭炮烟花笼罩了整个城市,雪花纷飞。我早早地关了灯一个人躺在床上等待这一天早点结束。十点多的时候,有人敲门,我想,是谁会在此时此刻来敲门,我在这个城市倒是真有几个老乡,但是我那时最想的事就是把自己变成这个世界的陌生人,最好谁也不认识我,我更不想认识谁,我拒绝一切造防者,拒绝一切使自己变得脆弱的感情和复杂的人际关系。拉开门,邵大爷头顶着一层雪花出现在门口,我有些愣怔。我记得下午来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接他走了,应该是儿女们接他去过年了。没等我回过神,邵大爷直接进来放下手里提的塑料袋,抖落身上的雪花擦了擦头上的水说:“别光站着了,快吧袋子里的菜拿出来,陪我喝两杯”。我嗫嚅着说:“你不是去……”,他接过话说:“他们一帮年轻人正喝酒,我抗不了,吃了几口菜就让孙子送我回来了”。他轻描淡写地说。我扭过头去装作准备碗筷,悄悄拭擦去眼角渗出的泪。我觉得我对人世间的一些事一些人还是不能无动于衷,我做不到不动感情。那一晚,那一个除夕夜,我斟满一杯酒,面对邵大爷郑重地说:我敬您一杯!忽明忽暗的烟火中,我看见了邵大爷仁慈的目光,我仿佛也看到了儿时的自己,在除夕夜等待父亲发压岁钱的情景,少年时在饭桌上和父亲的交谈以及冬天和父亲躺在火炕上听评书。……但是我怎么就成了一个别人眼中的不孝之子,一个要把父亲送去养老院的不孝之子!我怎么就成了一个全家族的叛逆!我成了别人眼里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但是今夜我又为什么能够再次流泪,这是对九泉之下的父亲的忏悔还是对自己的无能的负罪感?亦或是其他……邵大爷一如既往地静静地听着我的诉说,末了,他燃起一支烟幽地说“那里都是一样,没有什么孝和不孝,现在这社会,你要想像过去那样尽孝,你就得天天守在老的身边,那你在现在这个社会就没办法生活了,就是百万富翁也不能天天守着老人”。外面的鞭炮声渐渐稀落下去,邵大爷站起身说“天晚了,我过去了,你也休息,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说:“人就是个掰棒子的猴子,捡个芝麻丢个西瓜,图个空欢喜,值不值得就看你怎么看,看你看重什么”。
经过那个除夕夜,我发觉我去邵大爷那边比较多了,他的情况我也知道的多了。他是六十年代少有的工科大学生,毕业分配到这个城市的一个老牌制造企业当技术员,在工厂里度过了他的大半生,十多年前退休后一直住在这个老房子里几年前老伴去世,他就一个人独自生活在这里。几个儿女事业有成,都有着体面的工作,是社会中的中上层,有一个已经移民美国了。我知道他几年前去过美国,但是呆了不到一年。邵大爷像城市大多数老人一样,遛弯逛公园,早睡早起,一切都显得和谐美好,充满着和睦。他特别的爱好就是吸烟,一有空就吸烟,我劝他少抽,对身体不好。他说我都七十多了,在世上就这点念头了,你在不让我抽烟,像那些人一样把自己养的脑满肠肥为了活命而活命,还不如让我死,我想想也是,就从网上给他买了电子烟,他坚持没几天就说那是自己骗自己,又复吸了。一次我问他美国好不好,将来会不会去美国养老。他说美国好是好就是不适合他,说美国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国家,那里的人没有亲情……说到这里他说“中国也一样了,家也不过是个旅馆”。
时间一晃就是两年,我没换工作,也没搬家,还是租住在邵大爷家里,虽然我钱包里的卡片上还写着暂住证几个字,但是如果不涉及教育,医疗,社保这些和户籍挂勾的层面,我的生活还是很充实的,至少我能和本地土著同时呼吸着这个城市的免费的空气,享受着海洋的气息,我感受着这个城市日新月异的巨变,我甚至闭着眼睛也能摸到六楼准确地走进那个充满着熟悉气息的楼道走廊,那个单元房,那是邵大爷特有的气息,烟草的味道。两年下来,我吃过他煮的哈喇螃蟹,喝过他的碧螺春,也尝过他儿子孝敬他的茅台酒,去给他领过退休金,帮他扛过净水桶,陪他去过医院,长夜里我们成为无话不谈的老朋友,有时我没下班他会打电话问,回家有时看到他不在我会有些失落,一段时间,他住院我晚上下班去陪他,整个夜晚我给他放音乐,给他读报纸,听他讲他的过往。我觉得我融进了生活,我被社会所承认。事实上我只是陷进了更复杂的人际关系。
那一年中秋,我拎着单位发的月饼,兴冲冲跑回家,邵大爷屋子的门关着,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没什么不好说的,直接就加钱,”这是他女儿的声音,“说的好好的,人还没住到年底中途涨价我怎么给人说,再说咱不缺那一百两百的”,我听见邵大爷这样说。“不是啊,爸,”他女儿不满地说“咱是不在乎那两个钱,但是不是那个事,农村人多了,咱又不是慈善家,钱多了扎手吗?我看你挺相信那个人的,工资都让他去领,你不怕他拿着钱跑了吗?”,邵大爷说:“你快别胡说,人家省吃俭用也把房租按时交上了,不是那样的人!”骗子会把这两字写脸上吗?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爸!我早想提醒你了,他对你那么好,一定是心存不良……”我浑身冰冷,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又像是死神附体。我推门进去放下月饼,嘴唇发干,我结结巴巴地说我换了工作,单位离得很远,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了,然后把所有的尴尬丢在身后,怀着委屈和泪水快速离开。我知道我可以做的完满一点,给彼此都留一点面子,但是我控制不了……
那晚连夜收拾好简单的行李,把下余的房租交到邵大爷手里,我没说话,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脸色阴沉着沉默不语。就那么任尴尬蔓延。等到我下楼的时候,他说别忘了经常打电话。我点点头说了句保重就离开了。
……
此后一年多,我偶尔打过几次电话给邵大爷,不是占线就是无人接听,我想可能已经被列入黑名单了。我想我不能被人目为别有用心的人,为了少交或不交房租,更或是有其他我还想不到的可怕企图,于是我就把邵大爷的电话从通讯录里删除了,但是我心里还是无法抹去往日的生活情境,我不会忘了一些人和一些事,尽管生活的迫压和时间的流逝使人能遗忘一些人和事,本能和欲望使人只能一味地朝前走而不能回头,但是在静下来的时候,在深夜无法睡着的时候,会想起邵大爷,会想起那个除夕夜和邵大爷喝酒的情景,想起他说的猴子瓣包谷的比喻想起他孩子般的笑容,想起那次在医院我给邵大爷放海子那首诗,当CD里朗诵到:陌生人,我为你祝福,祝福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有一个美好的前程,愿你在这尘世间获得幸福……我看见泪水悄悄地从邵大爷爬满胡须的脸上流下来……这些情节穿插在我的记忆中,伴随我无数个黑夜。我在想见有不能去见邵大爷的纠结和犹豫中徘徊……
第二年初春的一天,我在公交车上偶尔遇到以前邵大爷的邻居,她说好长时间没看见我了,我说换工作了,我装作很随意地问邵大爷最近怎么样?她吃惊地说“你不知道啊?老头完了,中风了!”。我心里一紧:“”怎么会,他身体挺好的啊?”,好啥好,还不是靠钱养着,哎呀,有钱人真想不通,那么有钱还让老头住那个破房子,又潮有湿,就为了多要钱,然后就瞎折腾,几个儿女抢着往自己家抢老头,生怕遗产洛别家手里,为了那些拆迁费让老头往上冲赖政府……”“不可能吧,他们家又不缺那几个钱?”“几个钱?”女人大叫:“一百多平,那样的地段,少了说也得几百万啊!再说钱多了还扎手吗?就是老头太不值了,一辈子就当个挣钱机器……”。我说:“其实他们儿女都挺孝顺的,”我不知道我在为谁争辩,“孝顺?”女人冷笑一声做了个数钱的手势“只不过是看在钱的份上,一个月万把块的退休金,还有存款房产,要是我们家有个这样的摇钱树我恨不得顶头上让他活到一千岁,只要有一口气在,哪怕只是个植物人我也养着,有公费医疗怕什么!”。
我在医院的病房里看到了插满医疗管路的邵大爷,家里给他请了二十四小时护工,特护病房里只有邵大爷一个人,也许是住院久了,他的脸色比一年前白皙,头发更白了,人也更瘦了,他看见我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说你认识我是谁吗?”他不满地哼了一句“你不就是大军么”。我一阵莫名的心酸。护工去打水了,我剥了一只香蕉给他喂,我放开手机里他喜欢听的那首诗朗诵,他无动于衷,他吃了一口香蕉盯着我看了一会忽然哭着说:“骆,你是骆,大爷对不住你……”过了一会又说“大军,给医生说一声给我打一针,让我死,我不想受这个罪了,我不想让人像死人一样吧啦来吧啦去……”
我感到了深切的苦涩和悲哀,我知道外部世界的大门就此向邵大爷关闭了,从此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能再走进他的世界,他的记忆就停留在77岁之前的那些日子,77岁对他对我我又意味着什么,?对于三十多岁的我来说,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重来,时光不能倒流,我所看重的金钱,事业,地位名誉,在生命本身面前一文不值,就像邵大爷曾经给我说的那样,人这辈子不是得到了多少,最终你会失去所有。我想,这也许就是佛家所说的舍,至于得,人能留存下来的恐怕就只能是精神性的存在了。我记得姐姐给我说过,父亲在最后那些日子总是拿着工具进山采石,别人问他,他说他挖药材,村上的人说他是自己给自己找墓口石,村上的人都吧把这当做一个丑闻来传播,说老骆给自己挖坟,老骆生了三个不养活老人的不孝之子,姐姐说我们几个不在家,地里的东西经常被人偷,父亲无能为力……最终,父亲以自己的方式埋葬了自己。七十四岁的父亲死于一次山体滑坡,他被永远地埋在了大山下的黄土里,。而在此前后的若干年里,那些当年曾讥笑过他的人也大都年老死去,活着的也都成为留守老人,成为新闻媒体炒作煽情的名词的附庸。
邵大爷在他77岁之后活了一段安静的黄昏岁月,阿尔茨海默病使他远离人世的打扰和喧嚣,他在一个疗养院住了一段时间,然后被儿子送到到一个高档养老院去了。我离开那个城市之前去养老院看他,他坐在轮椅上,由护工看护着坐在养老院高大的雪松树下,我想,不管在哪里,都和邵大爷没关系了,不管他愿不愿意,在他最后的这一段人生旅程,这最后一站,不是由他的儿女照顾,而是由和他没有血缘的护工陪伴,我觉得这无论对谁都是一种幸运和充满着人道光辉的制度安排和最好的必然选择,从他失去支配自己的那一刻,陪伴他的使命就由社会来完成。我想起了邵大爷常说的一句话“老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也想到了另一句话,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还想起一句话:人生百年,轻尘栖弱草,幼而有育,壮而有为,老而有养,这是人生最理想的状态,也是每个人的人生理想,倘若不能如此——人生也大概不能如此,那么,我们又该如何?人非蝼蚁,孰能无情,给予也许是唯一的选择,我不想再说什么亲情大于一切,孝道是传统美,血缘又是什么呢,在现实条件下他显得脆弱虚伪陈腐荒谬而滑稽,因而显示出狭隘的不道德,摘掉道德的高帽子,让每一个衰朽的生命有尊严地走完他们的最后一站,让他们像人一样活着,像灯一样熄灭,像夕阳一样给我们留下最壮美的背影才是我唯一能做的,守望相助,相爱相随。我心头再次响起了那个声音:陌生人,我为你祝福,愿你 有一个美好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获得这人世的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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