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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 中篇小说:姐夫,你别走(真情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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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顽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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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01-18 21:26发布于 01-18 21:26 较早前 |只看该作者
十年前,顾家明放弃学业,带富家女凌岚私奔。妻子生下一个智障的小孩後去世,家明独自一人将孩子拉扯大,艰难的生活锻造了他“蟑螂般的自尊”和“!面杖般的神经”。十年後,家明偶遇了自己的小舅子,谁知这个酷似姐姐的少年竟对自己恨的咬牙切齿,声称要让他“罪有应得”……

第一章

同过去的十年相同,在本市最差地段的一栋破旧公寓二层,家明迎来了又一个鸡飞狗跳的早晨。

与以往稍有差别的是,今天是他三十岁生日。

十岁的儿子小安举著爸爸的一只皮鞋,一边尖叫一边在屋里横冲直撞。家明追在後面左扑右扑,怎奈小安虽智力比同龄小孩低下,身体的灵活度却高人一等,一条小泥鳅似的,无论如何也抓他不到。

“呼呼……”家明已累得两腿发软,弯著腰喘粗气,“臭……臭小子……爸爸认输了……快点还给爸爸吧……”

小安靠在窗台边,嘻嘻笑著,好像完全没听见,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家明稍微缓了缓,趁儿子不注意,开始蹑手蹑脚的靠过去,一个猛扑。

人是扑到了,可那只鞋却划了一个完美的弧线,飞出窗子,紧接著,楼下传来尖厉的刹车声。家明探出头去,看见自己的鞋正躺在一辆纯黑的蓝博基尼顶上,不知有没有砸凹车板。

小安啪啪的拍起手来,哈哈怪笑,家明忙伸手捂住儿子的嘴巴,将头缩回来。

老天爷,这辆外形怪得像UFO似的超豪华跑车,若是被那只破皮鞋砸出一个小小的坑,或者划掉一毫米的漆,怕是他父子买一送一也赔不起啊。

小安觉得难受,开始扭动著身子,想挣脱,家明两只手臂用力夹著他,爬到同一侧的阳台,透过底下的栏杆偷偷往外瞧。

只见车上下来一个穿一身白衣的人,拾起车顶的鞋,抬头向上望了望。家明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觉得这张脸非常非常年轻,衬著一身白,醒目耀眼。

只有有钱人才配穿一身白,像自己,白衣下一秒就会变灰衣。

家明往自己身上瞅瞅,父子两个趴在地上,滚一身尘土,脸上还粘著蛛丝,不禁苦笑。

再调过眼去看下面,却令他大惊失色,车主竟然拿著鞋进到公寓里来了!

一间一间的房门被敲开,有房客惊异的声音:“什麽?要我试这只鞋?”

接著是房东呜哩呜噜的解释,家明竖起耳朵,但始终听不到那车主的声音。

脚步声渐渐靠近他们这一间,家明压低声音恐吓儿童:“不许出声不许动,不然被大魔王抓去煮了吃!”

小安只有三四岁幼儿的智力,固然听不懂这样十八禁题材,不过却出乎意料的配合。

“咚咚咚……”

终於敲到自家门,家明紧张的摒住呼吸。

只听房东说:“这家已经欠了好几个月房租,大概早早就躲出去了……”

显然是看了门口的名牌。

“是,父子两个。”

“赶他们走,欠房租我补给你。”

啥?!房子又不是你的,你凭什麽轰我走?!你若是钱多撑的难受,我倒是不介意你帮我缴房租。

家明心里骂著,差点就激动的拉开门去同人打架,握了半天拳,想到人家汽车的高昂赔偿金,还是决定不要去投案自首的好。

“我最讨厌姓顾的。”车主甩出这句话,语气中满含憎恨。

家明听著人声远去,又跑回阳台,见那一身白的年轻人将他的鞋丢进车子的後箱,钻进车里,那辆UFO呼啸著,眨眼就不见了。

家明叫苦不叠,自己只有这麽一双皮鞋,被拿走一只,怎麽去上班?

记得上次鞋子被小安拿到水盆里去泡,他只好穿双旧球鞋去公司,结果被部门的经理指著鼻子一直骂,差点炒掉他。

现在怎麽办?

家明从兜里翻出所有的钱,减掉这个月剩余几天的饭费、通勤费、小安的营养费……

刚好够买两个鞋跟!

家明扯著头发发愁,一旁的小安拉拉他的袖子,说:“爸爸,拜拜。”

家明看看表,是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迟到说不定也会被炒掉。

这时,忽然响起敲门声,家明下意识的又去捂儿子的嘴,却听门外甜腻腻的说:“顾大哥,别装了,我知道你在家。”

原来是住隔壁的寡妇朱美。

平日这个风流寡妇总爱调戏他,不过人是很好,遇到他加班的时候,常帮他照看小安。

知道不是催债的房东,家明放心的去开门。朱美穿著桃红色的紧身低胸背心,黑色的超短裤紧紧包著肥大的屁股,做娇慵美人态斜倚在门框上,涂满大红蔻丹的手指上勾著一只皮鞋。

她冲家明抿嘴笑说:“顾大哥,刚刚我一看那只鞋,就认出是你的。”

家明苦笑。

你只得那一双皮鞋吧,怎麽去上班呢?”她身子往前凑了凑,胸挺了挺。

家明下意识的後退一步。

朱美将手上的皮鞋举高了一些,继续逼近:“刚好我还留著我那个死鬼老公的鞋,跟你尺码差不多,借你救救急吧?”

家明没有再退,任由那对大胸脯在自己胸前蹭啊蹭啊,接过皮鞋:“呃……另外一只……”

“另外一只噢……呵呵呵呵……”朱美母鸡似的笑起来,“找不到了呀!”

家明只好继续苦笑。

关严窗子,将家里所有利器和危险的物品锁进柜子里,家明蹲下来嘱小安:“乖乖听话,不许捣乱,爸爸晚上带章鱼烧给你吃。”

小安没有回答,嘻嘻笑著的看他,身子扭来扭去。

家明站起来,叹了口气。

尽管这样说,每天晚上回来,家里还是像遭了七级地震一样。小安是天生的智障儿,普通的学校不肯收他,专门的辅导所收费高昂,家明根本承担不起,无奈之下,他只能将儿子锁在家里,晚上回来,由自己来教育。

凌岚…….

家明默默念著早逝的妻子的名字,眼中泛起无限温情的波光。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将小安好好的抚养成人。

在玄关换鞋子的时候,仍然倚在门口的朱美忽然说:“真是漂亮啊……”

家明抬头不解的看她。

刚刚那个男孩子……”朱美吸了口烟,再缓缓吐出一串烟圈,似乎还在回想,悠悠的说,“我从没见过那样的男孩子,简直漂亮的不像话。”

有钱人家的少爷,可惜性格太差!

家明撇了撇嘴,穿著两只不同的皮鞋去上班去。

顾家明!”部门经理指著家明的鼻尖大吼,“你穿什麽鞋来上班的?!”

家明低头看看,陪笑回答:“皮鞋……”

“皮鞋?你这叫皮鞋?”经理瞪著他.

“虽然两只颜色不太一样,不过确实都是皮的……”家明继续低三下四的笑.

“你耍我是不是?!你不要做了,现在就给我……”

眼看就要被炒,家明已经做好抱住对方大腿哭求的准备,好在同事小王替他来解围:“经理,经营例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汇报资料还没有齐。”

经理被分散了注意力,从桌上翻出一叠资料来丢给家明:“快去,每张影印三十份!”

危机解除,家明感激的看了小王一眼,小王一副怜悯的表情。

影印机哗啦哗啦的工作,家明觉得自己在这个公司里的地位,连这台机器都不如。至少还有工人来定期检修它,可自己呢,像一只在夹缝里偷生的壁虎,就算被人断掉尾巴,也只能默不作声的重新再长一条新的。

才刚影印完,又有人丢给他一份文件,要他去发传真,发完传真,还要去给同事们泡茶.

是的,他只是一个杂工,就算他曾考进世界闻名的高等学府,又有什麽用呢?

她堕胎。

於是他带著她逃了出来,十年苦读化为泡影,转眼又一个十年过去,他的人生毫无起色。但他从来没有後悔过,就像当初毅然决然的决定。

他十年前就已放弃自己的人生,为著凌岚,为著爱她.

下班後,家明疲惫的走出公司大门,在第一个路口处,他再次看到一辆纯黑的蓝博基尼,吸引了所有行人的注意力。

车的主人穿一身白,正掀开这辆UFO的前部车盖,东敲西弄。

再贵的车也有抛锚的时候啊,哈哈哈哈!

家明心里忍不住幸灾乐祸。

往车顶看了看,那里完好无损,家明一颗心放下来,心想:如果明天还穿著双鸳鸯鞋上班,经理一定会认为自己在向他示威,饭碗铁定不保,不如趁现在……

瞄了瞄前面的车主,见他被车前盖挡的严严实实,於是大胆的朝车尾走过去,准备偷鞋。 , u不不不,家明摇摇头,在心里强调,不是偷,我只是拿回自己的鞋。

手才刚碰到後备箱的盖,就听一个声音冷冷的响起:“你想干什麽?”

家明嗖的缩回手,眼睛往旁边一斜,已看见一身白衣。

什麽时候?这人动作真敏捷!

“没、没什麽……”家明头还没完全抬起来,脸上已经堆起低三下四的笑容.

“是你?!你是顾家明?!”对方惊异的叫出来.

咦?怎麽他竟认识我?

家明忙定睛看过去,竟也忍不住惊叫:“凌岚?!”

“啪!”一个耳光狠狠的扇过来,将他打飞出去四五步远,眼前金星乱冒,耳边嗡嗡直响。 7 u3还没反应过来,家明又被人揪著衣领提起来,那张同凌岚出奇相似的面孔逼近他,眼中的火焰几乎可以将他烧成灰。

“你不配说这个名字!”

声音里面全是教人不寒而栗的恨。

家明被突然遭受的暴力场面弄呆了。

怎麽回事?刚刚明明看见了心爱的妻子,可转眼间,美丽如初的凌岚却打得他满地找牙!

就算是幻觉,也太离谱了吧?记忆中,凌岚从来都是娇小可爱的,修长的手指在钢琴上划出优美的轨迹,怎麽可能向人挥老拳?

脸上火辣辣的疼,家明挤了挤眼睛,想让幻影消失,可惜失败了。

凌岚的脸真真切切的摆在他的眼前,漂亮的无懈可击的五官,正咬牙切齿的瞪著他。

不过……

他终於发现了不同,这个人几乎跟自己一样高,而且,那优美的颈上有喉结。

这是个男版凌岚……

“你……不是……凌岚……”家明的喉咙被提起来的领口勒的喘不上气,勉勉强强的说出这几个字。

“我说了,不许你说这个名字!”对方又吼了一声,将家明丢出去好几米远。

家明闷叫了一声,五脏六腑摔得晃了几晃。

原来这不但是男版凌岚,而且还是野蛮版凌岚!

你干什麽打人?!”家明爬起来,气愤的朝“假凌岚”喊。

他的凌岚果然是独一无二的,像面前这一位,虽然好似一只克隆羊,可性格实在太差。

“假凌岚”根本不理他的质问,喷著火又逼进过来。

家明一边後退一边向围观的市民呼救,可不幸的是,他发现似乎大家更希望看一场自由搏击赛,包围圈密不透风。

不,从力量对比来看,应该是他单方面被人痛扁才对。

急中生智,他将目光投向对方身後,摆出一副害怕的表情:“警官,千万别开枪,万一误伤到我怎麽办?”

对方果然上当,回过头去看。

哈,我溜也!

家明咧嘴笑了一下,一猫腰,从围观人群的腿缝中间钻出去,使出吃奶的力气,连滚带爬的跑回家。

此时已近晚上七点,小公寓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得愈发破败。这是家明所能找到的最低廉的住所,即便这样,他仍欠了房东二个月的租金。

每个月的薪水,才刚够各项开销,他拼命从自己的牙缝里省,可存折簿上面的数字仍然不堪一击。两月前,身体一向很结实的小安突然起了麻疹,身上被抓得又红又肿,家明慌慌张张的抱他去儿科,才几项基本检查,就花掉了当月薪水的大半,之後几乎所有的存款都变成了大大小小的药瓶,家里的财政从此元气大伤,至今仍一蹶不振。

家明甚至产生了疑惑:医院究竟是救人的,还是让人死的更快的?

欠了二个月房租,房东的脸色自然不好看,家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也正因为如此,今早听那个人煽动房东赶自己的走,他才会那麽急那麽气。

其实这十年来,他早已磨平了所有棱角,对於大多数事情已失去血性。

生活太艰辛,唯一的方法只有泰然处之,否则就须去看心理医生。

当然,他可没钱去看心理医生。

往公寓里望了望,发现房东的门开著,里面传来哗啦哗啦打麻将的声音。家明怕房东抓住他索要欠款,於是掉转身,来到公寓的背面,攀住外置的排水管往上爬。

翻进自家的阳台,家明从窗台上的一个空花盆下面找到钥匙,轻轻扭开阳台的门,往屋里一跳,张牙舞爪的大喊:“哇哇哇!大魔王来啦!

但是奇怪的是,并没有如预期的听见儿子的叫声,屋子里静悄悄的,不像有人存在。

“儿子?小安?”家明叫了一声,没有人回答。

他的心咯!一下,连忙按亮灯,向四周一看,不禁呆了。

房间里像遭了劫似的,许多东西都不见了,只剩几件房东准备的家具。他打开柜子和抽屉,看到衣物也都没了,小安更是不知所踪。

家明的脑子空白了几秒,一种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

从里面打开房门,往走廊上一看,才“呼”的松了口气。

小安正好好的坐在一堆行李中间吃手指头。

小家夥抬头看见他,伸出胖胖的小手:“爸爸,饿!”

家明蹲下去搂住儿子:“乖,爸爸做饭给你吃。”

小安凑近他身上东闻西闻,没有找到他想要的,哇哇大哭起来:“章鱼!小安要吃章鱼!” 0 C$ I9 l) t家明吓了一跳,才想起来早上答应儿子要买章鱼烧回来,因为刚刚遇到了一只“暴力克隆羊”,他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忙捂住小安的嘴,怕被房东听见,小声说:“好好,爸爸买章鱼,小安不许哭。”

安抚了儿子,家明轻手轻脚的将行李又拖回屋里,对小安道:“不许出声,不许开灯,不然章鱼就跑了。”

他怕房东听见动静又来轰人。

小安用力点点头。

然後,他重新顺著排水管爬下去。

没想到他常常光顾的铺子,今天竟早早的关门了。家明只好往更远的地方走,终於在隔了四条街的地方找到一间小铺。

买好一盒章鱼烧,他没有立刻往家赶,绕到附近的广告栏去看招租信息。

房东已经决意要赶他走,要赶快找新住所才行。

可是,最便宜的地方,也要提前付六个月的租金,家明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在心里将那个穿一身白的“多莉”的祖宗八代逐一骂遍。

“多莉”是世界上第一只克隆羊的名字,家明不知道假凌岚叫什麽,於是用这个来称呼他。

没有找到合适的信息,家明决定先回家,耽搁久了,恐怕家里那个小东西会翻天。

谁知,刚一转身,却赫然看见旁边的一幢大厦前停著那辆噩梦一样的黑色蓝博基尼!

真是冤家路窄,家明向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於是蹑手蹑脚的走近车子尾部的旅行箱,伸手去开後盖。

可恶,竟然锁了,把我的鞋还给我!

家明加上一只手,使劲向上抬,又腾出一只脚朝车屁股踢了一下,车子的防盗铃顿时大作,吓了他一跳。

大厦里的警卫闻声跑出来看,家明见势不妙连忙一溜烟跑了。

重新爬回公寓二层自己的家里,家明大叫一声:“章鱼来啦!”

没有回应。

扭亮灯,他再次看到自己的行李和儿子都不见了。

被房东发现了吗?

他叹了口气,一手拖著章鱼烧的盒子,一手拉开房门:“小安,爸爸回──”

可是,门外却空空如也。

家明这才真的急了,冲到走廊上。走廊里堆著各个租户的杂物,他从楼上跑到楼下,翻遍所有的犄角旮旯,连垃圾袋里面都翻了,也不见小安的踪影。

他的汗顺著额角流下来,两只手不停的发抖。

这个孩子能到哪去呢?他肯定是被房东赶出来的……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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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0-01-18 21:27发布于 01-18 21:27 较早前
对,房东!

家明眼睛一亮,跑去“!!!”狂敲房东的门:“开门!快开门!”

“谁呀,吵死了!”房东不耐烦的打开门,看见家明,立刻说,“你求我也没用,我不打算租给你了!”

家明顾不上这些,急急的问:“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2 ^; i! V6 v. Z' e9 m! Y- l0 c

“孩子?”房东想了一下,说,“哦,那个小白痴啊,在走廊里吧。”

说著,就要关门。

“可他不在,他不在走廊里!”家明忙挤进一条手臂,不让对方关门。

“不在你就去找啊,我又没负责给你看孩子,走啦走啦!”房东没好气,用力推了他一下,将门用力关上。

家明被推得踉跄几步,後背撞到墙上,身子慢慢下滑,跌坐在地上。

孩子到哪去了?不但孩子,连行李也都不见了,小安不可能拖著那些东西走,难道是被人拐走了?

可是小安的智力低下,常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拐这样的孩子能有什麽用呢?

家明怎麽想都觉得於理不通,他又跳起来,怀著一线希望重新跑回楼上,他希望一切都是幻觉,小安能够重新出现在走廊上,坐在一堆行李中间吃手指。

黑暗的走廊里,总每一扇门的後面都透出昏黄的灯光,一圈一圈,温暖而舒适。只有一扇门是黑的,因为那里的人从今天开始无家可归了。

家明一边往那里走,一边闭上眼睛,直到撞到门板上,才睁开,往四周看,可那里什麽都没有。他的腿一软,跪在地上,眼泪跟著流下来。

“小安!小安!小安!”他无计可施,朝著黑乎乎的走廊大声叫著儿子的名字,“你藏到哪里去了?再不出来,当心我揍你屁股!”

这时,旁边的一扇亮灯的门忽然打开,一双桃红色高跟鞋走到他面前。他抬起头,看见朱美插著腰,嘟著涂的油亮亮的嘴唇,冲他说:“哟,跪在这儿向我求婚啊?呵呵呵呵……”

家明哭丧著脸:“朱美……”

“怎麽啦?”朱美弯下腰,一对大胸脯在薄薄的吊带背心里呼之欲出。

“小安……”

“小安?”没等他说完,朱美就回头往房间里看了一下,说,“小安已经睡啦,你大呼小叫的,差点吵醒孩子。”

家明听她这麽一说,猛然瞪大眼睛,连滚带爬的冲进朱美屋里。

朱美在一个陈旧的半长沙发上铺了一层褥子,外侧用两个枕头垒高,防止孩子滚到地上。小安正在这个小小的凹槽里呼呼睡著,脸蛋儿红扑扑的,嘴角流著口水。

家明虚脱般的伏到孩子身上,一颗心终於放下来。

朱美也跟著进来,掩上门,轻轻拉家明起来:“瞧你急的,天一黑,孩子吓得在走廊上哭,我下班回来看见,就把他哄到我这儿来了,你的行李也在这儿。”

家明看了看堆在门後的行李,感激的朝朱美笑笑:“多亏你。”

朱美忽然脸红了,走进厨房里。家明席地而坐,看著儿子的睡脸。

小安长的像凌岚,熟睡时,谁也看不出他智力上的缺陷,一个漂亮的孩子。家明忍不住凑上去亲亲儿子的小鼻尖。却听见小家夥呜哩呜噜的说梦话:“爸爸……章鱼……”

家明这才想起,那份章鱼烧刚刚不知道扔到哪去了。

朱美从厨房出来,双手端著一碗热腾腾的面,递给家明:“快吃吧。”

家明道了谢,接过面来,闻到香味,才觉得饥肠辘辘,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朱美在他身边坐下,叹了口气,说:“暂时先住在我这里吧,等你找到房子再搬走,我一个寡妇,也不怕别人说什麽。”

家明不禁拉住她的手:“谢谢你!”

朱美看了他一眼,忽然笑起来:“哎呀,我们要怎麽睡呢?不如都睡床好了!”

家明忙摆手:“不不不,我睡地上就好。”

“可不要口不应心,半夜来袭击我哦,呵呵呵呵!”朱美用涂著大红蔻丹的食指勾了他的脸一下,扭著腰肢去厨房刷碗。

我才要小心你来夜袭啊。

家明苦笑著,想起电影《飘》中的一句话──明天又是另外一天。

明天,又将会发生什麽呢?

第二章

凌氏企业的总部,是市中心一幢三十层的写字楼。夕阳照在大厦的近千扇玻璃窗上,反射出金红色的光芒。

第二十层的总裁办公室,设计成一个完美的圆形,风格大方优雅,墙上一幅巴洛克风格的油画,凸显主人的品位。

落地窗前,站著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两鬓已经略显斑白,很自然的,并没有像这个年龄的大多数男人那样忙著染黑头发,以掩饰年纪的增长,却任由肚子上长出一环又一环的游泳圈。他身材颀长,英俊挺拔,一身深色的西装舒服熨贴,散发著一种成熟男子的迷人魅力。凌世均,凌氏企业的掌控者,本城最具争夺价值的单身男人。

透过玻璃向下俯视,大半个城市尽收眼底,如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这时,一辆黑色的跑车闯入他的视线,完全不按规则行事,引起大厦门前一阵混乱,五六辆车子被迫急刹,笛声大作。

虽然从楼上看下去,车子和行人只有米粒大小,但凌世均似乎很清楚来者是何人,嘴角不觉露出微笑。等那一身白衣的车主将车停稳,身形消失在大厦的门里,他才转过身,踱到宽大的办公桌後面坐下。

几分锺之後,秘书小姐进来:“凌先生,凌锐先生要见您……”

话还未说完,一个白衣少年已经推门闯进来,漂亮的面孔上一副绝对嚣张的表情。

凌世均挥挥手,示意秘书出去,门才刚刚关上,少年已经急不可待的开口:“找我来什麽事?”

凌世均指指面前的椅子:“坐下来,凌锐,我们谈谈。”

“不会吧?”少年作出要晕倒样子,“拜托,我还有事情要办呢。”

“你的事情,打球?跳舞?赛车?”凌世均语气轻蔑,“凌锐,坐下,你需要考虑点儿正经事了。”

少年撇撇嘴,无奈的坐下来,斜著眼睛看著对方,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态。

凌世均换了一种长辈的亲切口吻说:“听任嫂讲,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少年“噗”的一声笑出来:“回家?不过是从一幢房子到另一幢房子而已,不必麻烦了。”

“那不只是一幢房子,你的亲人们住在那里,你在那里长大。”

“可他们早就不在了,那里只有任嫂、司机和园丁,甚至连我的亲叔叔,都忙得只能在办公室里会见我。”少年的语气戏谑,可俊秀的眉眼间却流露出隐隐的愤怒。

凌世均沈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来到少年的面前,伸出手来轻抚他的头,少年条件反射似的偏一偏头,他的手落到椅背上。

凌世均并不以为意,他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恨别人将自己当小孩子对待。

收回手,他满怀歉意的说:“小锐,对不起,我放太多精力在商业事务上,对你关心得不够。可我希望你能体谅,因为我更希望将来交到你手上的凌氏,是一个强大而有前途的企业,不会辜负你父母的嘱托。”

少年垂下长长的睫毛:“无聊透顶,我才懒得管。”

凌世均笑了。

正是因为已经拥有,所以才不珍惜。

记得当年他的父亲,也就是凌锐的祖父,将凌氏企业全权交给长子凌世鸿,而给他这个次子的,只有几项不动产和若干股票。遗嘱公布的时候,他几乎有将父亲从棺材里拉出来的冲动。他并不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二世祖,因此父亲的决定,使他对自己的至亲恨之入骨。

他正了正脸色,进入今日的重点话题:“小锐,你现在已经是高三了,有没有考虑要进哪所大学?”

本以为凌锐会回答“不知道”“无所谓”甚至是“不想考”之类的,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凌锐竟然毫不犹豫的说出一所学校的名字。

“T大?!”他不禁反问了一句。

“没错。”少年的目光迎向他,有一种恶作剧成功似的得意。

凌世均不动声色,微笑著挑起眉毛:“很好很好,只不过以你现在的成绩,似乎很困难嗳?”

“不是有叔叔在吗?”少年感到了对方言语中的讽刺,有点儿不自在,站起来准备离开,“不管我的成绩是什麽样子,叔叔都有办法吧?”

“小锐。”凌世均叫住他。

“拜托,我要迟到了啊!”少年一手扶在门把手上,转回头。

“为什麽一定要选T大?”凌世均忍不住问。

少年咧开嘴,露出好看的牙齿,笑容似天使:“因为那里的篮球场比较大一点。”

凌世均为之气结。

走出凌氏企业的大楼,凌锐走到自己的车子旁。

纯黑色的蓝博基尼,是去年刚考下驾照时,叔叔凌世钧送他的礼物。这个型号须提前一年订货,目前全世界也不超过二百辆。凌锐点名要这个颜色,因为它够纯正。他喜欢纯粹的颜色,故此衣橱里只有黑白两色。

他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全城最昂贵的公寓顶楼,有落地的观景台,可以看到海。

十年前去世的凌氏夫妇,在遗嘱中将所有的家产传给他,而叔叔凌世钧则为监护人,代管公司事务,直到凌锐修完学业,有能力独当一面的时候。

一夜之间,凌锐成为凌氏企业的主人,全城最富有的小孩。

当年关於凌氏的大新闻有两件,年尾一件,是凌氏夫妇去世,年初一件,就是凌家千金凌岚,凌锐唯一的姐姐,怀了家庭教师的孩子,两人双双私奔,成为当时最富轰动效应的丑闻。

凌氏又羞又气,即时登报,同女儿断绝了父女关系。半年後,凌氏出车祸辞世。

那一年,新闻中的两个主角──顾家明二十岁,凌岚十七岁。

凌锐只有七岁,才刚送走父母的骨灰,又等到姐姐的噩耗。

凌岚死於难产,骨灰是匿名送到凌氏的,而顾家明同那个刚生下来的婴儿则不知所踪。

凌锐恨透了顾家明。

比他大十岁的姐姐,温柔美丽,多才多艺,是凌家的骄傲,对他这个弟弟也极为关心体贴。他爱姐姐,他梦想著,将来能够娶一个像姐姐这样完美的女人。

而顾家明却让自己最爱的姐姐蒙受了无法洗清的耻辱,是他给凌家带来了灾难。

而今,凌锐十七岁,已长到一百七十五公分。他同凌岚似一个模子刻出来,漂亮得不似真的。即便没有显赫的背景,也已足够为他迎来长时间的注目与惊叫。

十年,让一个孩子长为翩翩少年,唯一不变的,是他对某人的恨。

顾家明──一个集骗子、流氓、无赖於一身的混蛋。

坐进驾驶座上,凌锐没有立即发动车子,也没有开灯。车内阴暗而安静,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

他靠在椅背上,略微仰起头,路灯幽黄的光线投射进车里,在他脸颊和脖颈上描画出柔软而优美的曲线,强烈的明暗对比,像一幅现代派摄影作品。

回想著白天发生的事,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遇到了顾家明。在他七岁的时候,曾在家里见过顾家明几次,那时姓顾的每周来给姐姐补习功课。曾有一次,姐姐拉著他们三人合影,据说是为了庆祝顾家明二十岁生日。

後来出了事,他对这个人恨之入骨,那张照片成了唯一的途径,让他来牢牢记住对方的长相。他几乎每天都会看这张照片,希望有一天在街上碰到这混蛋的时候,可以一眼认出来。他对这个人其实已经没有任何印象,唯一记牢的,只有长相而已。

没想到,十年之後,他真的遇见了他。本以为他应该逃到外省去,没想到他竟胆大包天的一直留在这儿。

遇见他,凌锐满腔的愤恨愈发膨胀。

就是这个看上去穷酸潦倒,邋遢窝囊,甚至神形猥琐的男人,欺骗了姐姐,毁掉了她的一生?不可原谅!这个混蛋必须为他的罪恶付出代价!他施之於姐姐的侮辱,施之於凌家的羞耻,都要几十倍上百倍的偿还!

凌锐满脑子都是顾家明的样子,那乱蓬蓬的头发、萎靡不振的神色、灰扑扑的衣服……全都令他厌恶又愤怒。

这个混蛋甚至穿了两只不同颜色的鞋子!

想到鞋子,凌锐一下子坐直身子。

鞋子!

他忙下车,来到车子後面,打开旅行箱,拿出今早拣到的那只鞋子,仔细察看.

没错,就是这只鞋,同顾家明脚上的其中一只一模一样,刚好可以凑成一双!

难道这就是他穿两只不同鞋子的原因?

原来他就住在那所公寓里?

是巧合还是真的?一个人怎麽可能只有一双皮鞋?

凌锐无法理解,因为他自己就拥有十几双皮鞋,他的叔叔甚至有几十双,就连凌家的园丁,也至少有四、五双。

他根本想象不出,有人可以穷到只有一双皮鞋。

正在疑惑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车子的保险杠上,有一个灰白色的鞋印,在黑色的车身上,分外明显。

这正是家明奋力想打开车子後盖的时候,踹上去的。

凌锐将手中的鞋翻过来,仔细对照了一下鞋底的花纹,可以肯定,正是同一种皮鞋留下的。

这个人看来急於取回自己的鞋。

想想自己遇见顾家明的时候,他也正意图打开车子的後盖。

那麽,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这只鞋的主人就是顾家明。

想到此,凌锐重新将鞋子丢回旅行箱里,然後启动车子,飞快的驶向家明住的那栋公寓。

此时已经接近夜里十一点了,房东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吵醒,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开门,发现门外正是早上替人交房租的漂亮阔少爷,不禁喜笑颜开。

凌锐不屑同他应酬,直接问:“那家姓顾的,全名叫什麽?”

_“他啊……”房东想了想说,“好像是叫顾家明。”

“人呢?还在吗?”

“噢噢,我今早收了您的钱,就赶他们走了,呵呵。”房东讨好的笑.

“走了?”凌锐有些失望,於是问:“你知不知道他搬到哪里?或者在哪里工作?”

“搬到哪里不知道,工作嘛,我以前听他说过一次,好像是在一家叫远威的公司。”房东边回答,边奇怪。

这个阔少爷打听一个穷光蛋做什麽,该不会是後悔赶人走了吧?

猜测得到了确认,凌锐正打算走,又忽然回过头来问:“他一个人住?还是……”

“不是一个人,他还带著一个小孩。”房东答。

凌锐点点头,转身离开这栋公寓.

回到车子里,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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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10-01-18 21:27发布于 01-18 21:27 较早前
这个顾家明还真有想法,竟然在凌氏下属的小公司工作,挣凌氏的钱!

昨晚,家明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回到十年前。

那天深夜,大雨滂沱,雷电交加,T大一间男学生宿舍的传声器突然尖声响起来。熟睡中的年轻人们被惊醒,纷纷怒骂不已,谁也不愿去接听。传声器执拗的响个不停,睡在上铺的家明坐了起来,他有一种预感──这是找他的。

从床上爬下来,接通传声器,宿舍门房的声音大得几乎能把人震聋:“顾家明在不在?顾家明?”

家明忙答:“在在。”

“下来,有人找!

果然他的直觉是对的。

室友中有人骂:“我X,家明,这大半夜的,找你来私奔的吧?”

家明嘿嘿笑了两声,赶忙穿上外衣跑下楼。

一楼的大厅里,一个女孩披著长风衣,浑身都湿透了,看见他,眼睛亮了亮,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家明小心翼翼的扶著女孩的肩,惊异的问:“凌岚,怎麽是你?!”

女孩扬起脸,乌黑的秀发还滴著雨水,贴在脸颊上,映衬著她的脸色愈发苍白,柔弱的叫人心痛。

她一边流泪一边说:“家明,带我走吧!”

“呃?”家明有点发懵。

女孩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我怀孕了。”

“啊!”家明向後退了一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麽?”

“我有了小孩,可他们不让我生下来,明天就要拉我去医院堕胎!”女孩紧紧拉著他的手,美丽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可我想生下这个孩子!我要这个孩子!”

家明只觉得耳边嗡嗡直响,大脑几乎无法思考。

女孩见他一个劲发愣,轻轻垂下长而卷曲睫毛,踮起脚尖,纤细的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我从窗子逃出来找你,家明。你是爱我的,对不对?家明,如果你真的爱我,就带我走吧!”

家明感到女孩的泪水滴在自己的脖子上,一直流到他的胸口,像一个烙印般的疼痛。

是的,他爱她,比任何人都多。

慢慢冷静下来,他拉住女孩的手,说:“凌先生和凌夫人也许只是一时生气,他们不是那麽不通情达理的人,我去同他们谈谈好不好?”

“没用的。”女孩摇头,“他们决不会让一个私生子败坏凌家的门庭。”

其实家明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更知道,凌氏夫妇也不会允许女儿嫁给一个穷光蛋。

他犹豫著,终於开口说出来:“凌岚,你今年只有十七岁,你……”

还未说完,女孩便打断他,斩钉截铁的语气同她柔弱的身躯全然不同:“我知道你要说什麽,但是不,家明,我可以吃苦,我要生下这个孩子,否则我宁愿死。”

家明沈默著,看著自己心爱的女孩。这麽大的雨,她一个人跑来,鞋子都丢了一只。他太了解她,知道她隐含在深处的个性有多麽坚烈。

他比她更知道生活的困苦,他们的将来,会比她所预想的艰难数倍。但是他爱她,他希望她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就算她将来後悔,也还是可以回到凌家去,无论怎样,她都是凌家的宝贝女儿,没有什麽是不能原谅的。

於是,他温柔的拨开粘在女孩脸颊上的一缕头发,微笑著说:“好,我上楼去收拾东西,然後我们一起走。”

女孩也笑了,忽然身子一软,向下倒去,家明忙扶她坐到椅子上,自己跑回宿舍收拾行李.

室友被他叮叮!!的声音弄醒,挣眼一看,正见他提著行李要走,不禁吃惊的问:“喂,你发神经啊?拿箱子做什麽?”

“私奔啊。”家明朝他笑笑,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神经病!”室友一点儿也不相信,低低骂了一句,倒头又睡了。

那天的雨下了一整夜,家明叫不到车,便将行李中所有的外套都盖在凌岚身上,然後背著她一路走到火车站。

就算在梦中,他仍能深切的感觉到,那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的感觉……

……为什麽现在他会觉得这雨是热的?

而且这气味…

家明猛然惊醒,赫然看见儿子的小鸡鸡,正冒出一股热腾腾的黄色的液体,全部浇在他的头上。

哇啊啊啊!”他惨叫著一骨碌爬起来,小安正好尿完,拍著手嘻嘻笑.

家明气急了,抓过儿子来,朝著小屁股上就是啪啪两下:“臭小子,敢往你老子头上尿尿?!小安挨了打,放声大哭起来.


“怎麽啦?怎麽啦?”朱美正在厨房做早餐,听见哭声,忙跑出来看。

家明头发上滴著黄汤,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无奈的说:“你看看小安干的好事……”

“哈哈哈哈哈哈……”朱美非但没有表示同情,反而笑得前仰後合没完没了。

小安见别人笑,忘了哭,也跟著笑。

家明脸涨的通红,懊恼的看著一大一小笑的在地上打滚,气急败坏的说:“喂喂,太过分了吧,我可是受害者嗳!

朱美好不容易忍住笑,推搡著家明:“我去放热水,你快洗洗吧。”

从行李中翻出干净的衣裳,家明开始担心粘上污渍的西装──同他的皮鞋一样,正式的西装他也只有一套而已.

好不容易将身上的味道全部洗掉,他从浴室出来,朱美正在喂小安吃早饭,看见他,笑了笑,朝沙发努了努嘴。

家明转头去看,却见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套西装摆在那里,约摸又是她老公的遗物,虽然一看便知是便宜货,但也干净整齐。

他的心里不由的一暖,一边用毛巾擦著头发,一边看桌边的两个人.

朱美还没有化妆,一张脸黄黄的,有些疲惫。她今年大概也不过二十八九岁,却已经作了五年的寡妇。十八岁结婚,不到六年,在外面跑运输的丈夫就出车祸死了。她只好到处做工,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使她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的多。

家明想,如果凌岚没有死,那麽到今年也二十七岁了,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朱美?

随即他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的手指是用来弹钢琴而不是洗衣做饭的,她的爱好是意大利歌剧而不是每晚黄金档的连续剧。

凌岚不属於这另外一半可怕的世界,就算十年前她没有以死的方式离开自己,可她终有一天还是会离开,回到她的世界去.

家明清清楚楚地明白,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他憧憬将来。

那天坐上夜班火车,凌岚很快便疲倦的睡著了,而他却在不停设想著以後的事,微笑了一路──租一间虽然小却舒适的公寓,他在外面工作,而她在家里照顾小孩,做好热腾腾的晚饭等他回来,周末的时候,他们两个带著孩子去郊外野餐,生活虽然简朴却很快乐。然後,孩子大学毕业,前途无量,他便退休,种种花草,在金色的黄昏里,将一串美丽的铃兰别在老伴花白的头发上,看她一如年少时娇羞的微笑……

美丽的公主,给了穷小子一个梦,仅仅是一个梦而已。

而顾家明怀抱著这个梦,一直幸福到今天.

朱美发觉家明正盯著她的脸看,便抬起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想要遮住眼角的皱纹。家明看在眼里,忽然觉得,其实不管是什麽样的女人,都有其可爱之处。

看著儿子很乖的吃光一杯奶和一个煮鸡蛋,家明抱著他狠狠亲了两口。小安被爸爸的胡子茬扎的脸上痒痒的,嘻嘻哈哈的在他怀里躲来躲去。

家明将手表伸到儿子面前,问:“小安,告诉爸爸现在是几点锺?”

这些天开始教他认表,家明一有机会便要考他。

小安盯著表看了半天,不肯说话,一个劲儿咬著手指头,身子扭来扭去,最後注意力干脆又转移到窗户外面的云彩上去了。

家明知道他又忘记了,有点儿急,朱美忙将孩子抱过来,一边推他出门:“你快上班去吧,我今天请假陪他。”

家明忙不迭的叮嘱:“小安,要听阿姨的话,不许淘气,不许钻到床底下,不许乱跑,不许扔东西,不许把饭扣在床上,嘘嘘要嘘到马桶里……”

朱美在一旁直翻白眼:“家明,你真像个老头子。”

玄关处摆著一双皮鞋,朱美不再捉弄他了,拿出了另外一只鞋。

街上人流涌动,等待红灯的时候,家明扬起脸向天上看。今天晴朗无云,才刚刚八点,阳光就已经有些刺眼了。

家明眯起眼睛,深深嘘出一口气,像往常一样暗自在心里许愿。

希望今天可以有好事发生!

第三章

在远威公司的总经理室里,凌锐站在内间,透过虚掩的房门,冷眼看著外面上演的一出好戏。这出戏的总策划正是他,今天一早,他便找到远威的总经理,要求辞退顾家明。总经理见少东主发话,自然立刻照办。

反正辞退的只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职员而已。

只是凌锐没有想到,这出戏竟然会如此热闹。外间,顾家明正跪在地上,双手抱住总经理的大腿泣不成声:“经理……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家里有小孩……要我一个人养活……我自问……在工作上从来没有失职过……”

总经理的脸色铁青,头上也冒出了汗。这辈子裁人无数,可从来没遇到过这麽惨烈的场面。对方可怜的神情不能不教人动恻隐之心,可另一边是未来的老板,又绝对不能得罪。想走,又被顾家明死死抱著,不能脱身,无奈之下,只好硬起心肠,冷酷的说:“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公司也有困难啊,近来经济不景气,作人事精简也是没办法的,你快走吧!”

“经理……”顾家明还想要继续争取。

凌锐在一旁气的发抖。

这个人竟然连一点尊严都不要,像条可怜虫一样随随便便就下跪,哭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就是这种窝囊龌龊的男人,却骗到了他那美丽而聪慧的姐姐,使她和他们凌家蒙羞。

在他的记忆里,父母对顾家明的描述,是一个觊觎凌家财产,不择手段的掘金男──这个评价在他脑中形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认识。

如果现在见到的顾家明,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他或许会略微的原谅他一些。因为他一直有一个疑惑,他觉得姐姐看中的人,不会像别人说的那样不堪,或许他们是像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一般相爱。

可事实上,凌锐每见到一次顾家明,心中那种被侮辱的感觉就更重一分。

他已经坚信姐姐绝对是被骗的,甚至可能是被这个男人强迫的。

他要惩罚这个男人,他要以牙还牙。

就在凌锐快要冲出去狠狠揍人的时候,怪事忽然发生了。

总经理已经唤来保安,众人正准备强行将顾家明拖走,顾家明却自己站起来,脸上虽然还挂著泪水,表情却异常平静,像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自己走出了经理室。甩下众人站在那里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受到刺激太大,导致精神出了问题。

凌锐也愣住了,在刚刚那一瞬间,他觉得顾家明像是换了一个人,腰板笔直,不卑不亢。

难道这个人有双重人格不成?

凌锐忙跟著出去,启动汽车,悄悄跟在顾家明身後。

现在,他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这一点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拐过一个街角,家明挺直的背才微微佝偻下来。

为了生活,他早已学会如何低头,甚至丢弃所有尊严,去乞求别人的怜悯。但是刚刚眼见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他便再没有必要去向人卑躬屈膝。

至少最後让人看到的,是一个挺直腰杆的顾家明也好。

街边有穿著超短裙的小姐在派发免费的咖啡,他领到一杯,然後拐进街角的小公园,找一张长椅坐下。

此时的公园里,只有老人和儿童,家明举起纸杯喝一口,才发现原来领到的是黑咖啡,苦的令他皱眉。

失业了,在这个关头,刚被房东赶出来,自己就失业了。

现在处处讲究文凭,而他只有高中毕业证书,很难竞争的过,再加上世道不景气,想再找个新工作,实在太难了。也不是没有想过再进修,好歹也是考上过T大的人,要拿到奖学金也算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为了小安,他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他必须去工作来抚养小安。

小安是智障儿,抚养他必须付出更多心血。最初的几年,家明的每一天都被弄的焦头烂额,现在小安总算稍微懂一点点事了,可他却失业了。

命运似乎永远也不许他坐下来喘一口气。

家明疲惫的往椅子里缩了缩,用手按住疼痛不已的太阳穴。

祸不单行,真的是祸不单行。似乎自从那个“多莉”出现以後,祸事就接二连三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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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0-01-18 21:28发布于 01-18 21:28 较早前
太奇怪了,公司明明好好的,为什麽突然要裁员?而且是只裁他一个?

越想越不对劲,难不成是有人从中作梗?

家明的脑筋不停转著圈子。

那个“多莉”究竟是谁呢?为什麽会和凌岚长的这麽像?凌家的亲戚?

从他昨天对自己的凶恶态度来看,似乎确实和凌家有关,全世界大概只有凌家人会对自己如此恨之入骨。而从年龄推测,似乎只有小锐比较符合。

家明曾在凌宅见过小锐几次,比凌岚整整小了十岁。老实说,他现在已经不大想得起那个小孩的模样了,只依稀记得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很黏他的姐姐。

会是那个小孩吗?凌岚的弟弟……

家明一边琢磨著,一边将手中的纸杯送到口边,才发现杯里的咖啡已经喝光了。他叹了口气,将纸杯扔进垃圾箱,站起身来。

事已至此,只有再努力找工作了,想想老天总不会让人一直倒霉下去吧。

家明如此想著,心里轻松不少,决定早点回去陪儿子。

他是天生的乐天派,无论什麽烦恼都决不会留在心里超过半天。

走出公园大门,家明一眼便看见停在路旁的黑色兰博基尼,气就不打一处来。

果然是那个“多莉”在捣鬼,他在跟踪自己!

一看便知是从没出过社会的大少爷,开这麽惹眼的车搞跟踪,白痴也会发现。

家明从鼻孔哼了一声,一闪身躲到暗处。没多久,就看见那个少年从公园里出来,左顾右盼,似乎是在找他。

家明又往阴影里闪了闪,静静的观察著。

凌锐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不见人影,便坐进车里,才刚启动车子,慢慢向前滑行,想拐上主路,谁知前面突然人影一闪。他忙踩住刹车,跑下来看,却见顾家明正坐在他车子前面的地上。

“你?!”凌锐瞪起眼睛,提起家明的衣领,“你干什麽?!”


“哇,你不但撞人还要打人!”家明抱著头大叫,“没天理啊!”

凌锐被他弄得愣住了,不知道他在搞什麽鬼。

路过的行人被家明的叫嚷吸引过来,围成一圈看热闹。

家明忙不迭的向人群哭诉:“大家来评评理,他撞了我,道歉的话也不说一句,还伸手打人,这是什麽世道啊!”

围观的路人听了,纷纷指责凌锐


“太不像话了,仗著有钱就无法无天了!”


“瞧瞧,还是个小孩呢,真不知道爹妈是怎麽教的!”

凌锐听著众人的指责,气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朝家明大吼:“你胡说什麽,分明是你故意冲过来撞我的车!”

“我有毛病啊,故意撞你的车?”家明摊摊手,像是要故意激怒对方似的。

“你……”凌锐果然上当,“有种你别走,咱们找警察来!”

家明正中下怀,立刻说:“好啊,找警察来!”

於是凌锐拿出移动电话来拨号码。

他心里有底,相信警察一看便能鉴别出真相。

车子才刚启动,这个角度,如果不是顾家明故意扑上来,怎麽可能撞到他?

很快,警察赶到,凌锐抢先说明事情经过,想不到的是,顾家明却没有狡辩。

警察看了看现场,指著刚刚停车的地方问:“你的车是从这里开出来的?”

“没错!”凌锐点头。

“嗯……”警察点点头,向他伸出手,“这里禁止停车,把你的驾驶执照拿给我看一下。” 话音未落,四周围哄的一声笑翻了天。

凌锐的脸刷的一下红到耳根,定在当场,恨不能有个地缝立刻钻进去。警察看了一眼面前这张窘迫的漂亮面孔,像个小姑娘似的绯红,忽然有点儿内火急升。感到身体的变化,警官吓得打了个机灵,忙不迭的暗中告诫自己。

对方就算再漂亮,也是个男的!

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警官竭力掩饰著失态,粗声粗气的说:“嘿,愣什麽,你的证件呢?”

凌锐猛地转过身,从车子里面取出驾驶执照,交给对方,眼睛看著斜下四十五度角,想尽量避开周围人群的眼光。

就算看到驾照,再次确认了少年的性别,警官还是忍不住法外留情,从轻发落,心里不住的感慨──长得这麽漂亮,偏偏是个男的,实在可惜啊!

一旁的家明也伸长了脖子,看清楚驾照上的名字──凌锐。

真的是当年那个黏在凌岚身後的小孩。

警官做好登记,将证件交还回去,对围观的人们挥挥手,疏通开公园门口的交通。凌锐闷声不响的钻回车子,慢慢滑上主路。

他朝後视镜看了一眼,发现顾家明已经不见了踪影。

混蛋!王八蛋!竟然用这麽卑鄙的手段陷害自己,害自己被人耻笑,颜面扫地

凌锐恨得咬牙切齿,把油门当顾家明一样狠狠踩下去。

总算扳回一局,出了口恶气。虽然损失不能和他教自己失业相提并论,但至少也能给他一个迎头痛击。

家明趁乱挤出人群,边回头看看边在心里得意。

这种十七八岁的男孩自尊心比天还大,要他们丢面子如同要他们的命。可他们又有一种天真,总觉得这世上必然是善有善果,恶有恶报,非黑即白。

可是,他们却不懂得,在黑与白之间,还有许多深深浅浅的灰色。

没有谁是真正无罪的,但上帝仍要我们彼此相爱。

今天就算一个小小的教训吧,那个斗志昂扬的小鬼……

家明微微笑著,搭上一辆公车。谁知才刚上去,就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喊:“爸爸!爸爸!”

他循著声音寻找,却见朱美抱著小安坐在车尾,朝他招手。

他忙走到他们身边坐下,双手接住扑进他怀里的小安,说:“真巧啊。”

“可不是!”朱美点头,拍了拍身边的袋子:“我带孩子去买了几件内衣,他原来的两件都补得不能再补了。”

家明不好意思的说:“让你破费,实在……”

朱美笑笑,摆了摆手:“也真难为你,一个大男人,补丁打的那麽好。”

家明嘿嘿苦笑,去逗弄小安:“快跟阿姨说谢谢……”

小安正热衷於玩爸爸的领带,怎麽叫也不理会。

朱美很亲昵的伸手摘下家明肩上的一根头发,随口问道:“你今天怎麽这麽早就下班了?”

家明心里一惊,一时支支吾吾的答道:“呃……今天出来办事……顺便就先回来了……”

说不出为什麽,可他就是下意识的想瞒住朱美,可能是一点男人的自尊作祟吧。

朱美没有起疑,将头转向窗外,忽然惊叫一声:“哇,好帅的车哦!”

家明也探过头去,只见公车的旁边停著一辆黑色兰博基尼,正在等红灯。

他立时冒了一身冷汗,赶紧缩回头,生怕被凌锐看见。

活到这麽大,才总算明白什麽叫做冤家路窄和阴魂不散!

朱美两眼放光,向外探出头,脸上写满了嫉羡。接著,她看到坐在车里的人,又尖叫了起来,伸手拍著家明:“快看,家明!是那个人嗳,是昨天被你的鞋砸到的那个人!家明──”

“嘘嘘嘘──”家明慌忙去捂朱美的嘴,可惜已经晚了。

凌锐听见有人叫出那个他痛恨的名字,一抬头,刚好看见旁边的公车上家明与朱美“搂抱”在一起,两眼立刻喷出火来。

这时红灯变绿,车流开始向前涌动。凌锐打过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招手上了一辆计程车,对司机说:“跟上前面那辆公车。”

这一回他学聪明了,不再开著惹眼的跑车搞跟踪。

下车时,家明左右看看,没发现那辆恶梦一般的跑车,才放下心来,抱起小安,同朱美有说有笑的走进公寓。

凌锐让计程车停在公寓附近,等了一会儿才离开。

重新回到自己的车里,他两道俊秀的眉拧在了一起,气得握紧拳头。

顾家明竟然跟那样一个低级俗豔、又老又丑的女人鬼混!他竟然敢背叛姐姐。

在凌锐这个十七岁少年的眼里,朱美根本就是一个欧巴桑。虽然他的姐姐已经死了十年,可顾家明若是跟别的女人混在一起,就是背叛,更何况是朱美这样的女人。

短短两天,顾家明已经快把他给气死了。

凌锐满腔怒火无处宣泄,只想揍人,於是启动车子,横冲直撞的直奔向学校。

这是一所贵族中学,里面就读的多是高级官员或大富豪的子弟,因此学校专门设有学生的停车场,为这些富家子弟服务。

凌锐平日很少在学校露面,一个月能来个两三次已是不错。

在学校里,他几乎没有朋友。

停好车,才刚刚走出停车场,就撞见赵尚志、李明奎和周启航三个纨!子弟。这三人平日总泡在一起,号称“三剑客”。赵尚志是学校拳击部的主力,李明奎和周启航则是柔道黑带,打遍学校无敌手。再加上他们的父母有权有势,致使三人横行学校,称王称霸

三剑客”瞧见凌锐,互相看了一眼,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由於凌锐在学校里广受女生欢迎,本人态度又很拽,三人早看他不顺眼,一直想伺机给他点儿颜色瞧瞧,可惜凌锐在学校出现的少,又不怎麽理会他们的挑衅,一直没有机会下手,现在碰到这个天大的好机会,怎能错过?

凌锐一见他们三个朝自己过来,正中下怀,也迎上去。双方一碰面,“三剑客”便展开一个包围圈,将凌锐团团围住。

“哎哟哟,这是哪来的小娘们啊,长得真俏呐!”赵尚志首先怪里怪气的叫起来。

李明奎跟著阴阳怪气的应和:“你可别乱说,人家是凌家的大少爷,姿色全校闻名,谁不知道啊!”

“这张脸会是男的?还是让我来验验身吧,嘿嘿嘿嘿──”周启航一边笑一边摸向凌锐的肩头,手腕和指尖上却暗中用上力,想出其不意扳倒他。

凌锐冷笑了一下,敏捷的躲过毒手,回手便是一拳,正中周启航的鼻梁。

周启航忙用手去捂,却沾了一手血。他怪叫一声,朝另外两个人挥挥手,恶狠狠的大叫:“一起上,给我揍他!”

於是三个人一齐扑向凌锐,痛下狠手。

晚上,凌家的大宅乱作一团,管家任嫂一边给凌锐擦药一边抹眼泪:“少爷啊,你这麽久才回来一次,还伤成这样,可叫我怎麽向去世的老爷太太交待啊……”

凌锐默不作声,由著任嫂摆弄。

这时,电话响起,任嫂放下手里的棉签去接,听到是凌世钧,忙不迭的哭诉:“哎呀呀,二少爷啊,学校里几个天杀的小瘪三把少爷给打了,伤的可重呢,唉,咱们少爷斯斯文文的,就被人这麽欺负,还是在学校里呢,简直没有王法了嘛……”

任嫂在凌世钧十几岁的时候就来到凌家工作,因此一直称呼凌世鸿为大少爷,凌世钧为二少爷,後来添了凌锐,又叫凌锐为少爷。若是新来的佣人,必定被她这些个“少爷”给弄混了。

凌世钧耐心听任嫂抱怨完,问道:“小锐在吗?叫他来听电话。”

“在哦,您等一下。”任嫂说著,将话筒转给凌锐。

“喂?”凌锐接过话筒,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凌世钧沈默了几秒锺,说:“凌锐,你把李明奎打得肋骨骨折。”

“是吗?”凌锐轻轻松松的反问了一句,“你这麽快就知道啦?”

凌世钧压住火气说:“你李伯伯打电话跟我告状。

“哦……”凌锐忍不住笑了两声,对凌世钧说,“你再等等,一会儿说不定周伯伯和赵伯伯也会打电话给你。”

“什麽?你还干了什麽?!”凌世钧提高了音调。

“也没有什麽,只不过周启航的鼻梁断了,头上大概也要缝几针,赵尚志的右手样子有点奇怪,是不是折了我也不知道。”

“……”

“叔叔,是他们先动手的,我只不过自卫而已。”

“……”

凌锐见凌世钧已经被自己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便将电话还给任嫂。

任嫂接过电话又开始哭诉:“我说二少爷呀,你得找学校说说,开除那几个小瘪三……”

凌世钧无奈的说:“任嫂,我晚些回去,你看住凌锐,别让他出门。”

`“好好,我知道了。”挂上电话,任嫂转头看见凌锐要上楼去,忙叫住他,“少爷少爷,还没有涂完药呢,不好好处理伤口,万一感染,会发烧的,还有可能转成脑炎……”

凌锐翻了翻眼睛,无奈的摊开手:“任嫂,你别这麽夸张吧,蹭破皮而已,贴几个OK绷就没事了啊。

晚上十点左右,凌世钧才回到凌宅。

任嫂迎过来问:“二少爷,要不要厨房准备夜宵?”

凌世钧摆摆手,问:“小锐呢?”

“少爷已经上床睡了。”任嫂跟在他後面又开始念经,“唉,二少爷呀,你明天一定要找学校的校长,请他开除那三个坏学生,不然少爷在那里念书,怎麽教人放心哟……”

“好了好了,任嫂,你年纪大了,早点休息吧,学校的事你放心,我会处理的。”凌世钧一听这个就一个头两个大,打断任嫂的话。

任嫂这才罢休,唉声叹气的回房睡去。

凌世钧呼出一口气,摇摇头,脱掉刻板的西装,松了松领带,延旋梯走上二楼。

他真的累坏了,赵、李、周三家都跟凌氏有生意上的往来,凌锐只顾自己打得痛快淋漓,结果人家父母一状告到他这里来,他不但要赔礼,还得亲自去医院慰问三位公子,简直身心俱疲。

可是他也有些奇怪,凌锐十岁开始跟从名师练习跆拳道,七年间从未间断,到今天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对付那三个人确实易如反掌。但是这些年来,凌锐其实从来没有出手伤过人,今天为什麽会突然一反常态?

凌世钧直觉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又实在无法猜透凌锐的心思。这个孩子自从亲人去世以後,性格就变得很孤僻。凌世钧曾想试著去接近他,了解他,却始终无法真正敲开他的心。他并不吝惜笑容,也会同人开开玩笑,或者耍耍赖撒撒娇。他对人笑的时候,脸上有一种天使般的纯真,可凌世钧却隐约觉得,那笑容遥不可及。

轻轻推开凌锐卧室的门,房间里没有开灯。凌世钧轻轻走到床前,注视著沈睡在月光中的少年。那漂亮得完美无缺的面孔上,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出重重的阴影,优美纤长的颈项下面,是肌肉和骨骼完美结合的双肩曲线,裸露在毯子外面的手臂修长而结实,小麦色的皮肤透著年轻的活力,无需触摸便能想象出那令人爱不释手的光滑与弹性。

凌世钧看著,呼吸禁不住急促起来。

是的,他深深的爱著这个漂亮的少年,他哥哥的儿子。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他也不记得了,似乎不知不觉中,目光就已经被凌锐所吸引。这个少年身上有一种致命的魅力,牢牢的套住他。如果真要追究,他只能说这是宿命,因为他明明憎恨著哥哥凌世鸿,却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哥哥的独生子。

他为其疯狂,为其痛苦,为掩饰这桩不伦的恋情,努力将所有精力都投注於工作上,平常很少回家,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他怕有一天自己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眼中的迷恋,他根本不敢想象,凌锐若知道他的感情,会露出怎样可怕的厌恶和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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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0-01-18 21:28发布于 01-18 21:28 较早前
为此,他很痛快地便答应凌锐搬出去住的要求。他怕见凌锐,因为每次面对凌锐,他都会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那具散发著热力的身体。

室内的空气也跟著潮湿沈重起来,少年熟睡的身体似乎感到了无名而来的压力,不安的悸动了一下,翻了个身。毯子滑下来,露出光滑结实的背。

凌世钧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出来,当他的手指才刚刚触到那温热的皮肤时,猛然警醒过来,慌忙缩回手,转身快步走出去,冲进自己房间的浴室里,扭开水管,让冷水自头顶浇下来。

慢慢冷静下来,他才从浴室出来,虚脱般的瘫倒在沙发里,身体深深沈下去。

他痛苦的抱著头,脑中不断重复著一个念头──这难道是报应吗?

是上天对他蓄意报复他大哥的报应?




第四章

朱美在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作收银员,上班的时候统一的制服套在她“性感”的装束外面,整个人顿时黯淡下来,一个忙碌而平凡的女人,谁也想不到,她今年其实还不到三十岁。

家明父子住进她家已经快半个月了,这些天,她的心情好的不得了,就算顾客再无理,她也还是笑脸相迎。同事们都觉得纳闷,平日厉害泼辣的“朱美人”,怎麽突然温柔起来了?

更教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是,她还时常露出自我陶醉的花痴神态,自顾自的偷笑,一副找到第二春的模样。

的确,朱美一直对家明很有意思。从这对父子搬到她隔壁的那天,便被她盯上了,相处下来,更觉得机会难得,所以常常明里暗里亲近他们。

纵然这个男人没什麽钱,又拖著个弱智的孩子,可最难得的是他人品好,脾气也好,又会体贴人,跟著他,就算日子苦一点,也觉得温暖,比她一个寡妇自个儿苦捱不知好上多少倍。守寡这麽多年,她也遇到过不少男人,可真正教她觉得可以依靠的,也只有家明一个。而且,在家明的身上有一种下层人罕有的书卷气,朱美自己只得初中毕业,家明的这种气质深深地吸引著她。

这种男人在现在已经很稀有了,她要抓牢机会才行。

朱美想著,又不禁有些泄气。因为家明对她的态度始终在朋友这一层上徘徊,没有明显的进展。她就快三十岁了,岁月催人老,还能禁得住这种拉长的阵线吗?

一直这麽翻来覆去的想著,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她昨晚上夜班,早上七点锺下班,换下制服走到店外。熬了一夜,教凉飕飕的晨风一吹,有些头晕。

她要拐到街角去坐公车,谁知还没出路口,就被一个人闪身出来拦住。她眼前一花,以为是贼,才刚要叫喊,却听对方抢先开口道:“你是朱美?”

朱美缓缓神,定睛看去,惊讶的发现,拦住自己的竟然是那个开跑车的男孩子!

她恢复常态,抚了抚鬓角,然後朝凌锐娇媚的一笑:“是我啊,有什麽事吗?”

凌锐见她抚首弄姿的样子,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寒著脸说:“你想不想赚一笔钱?”

“噢?”朱美一听就瞪大眼睛,兴趣满满的问,“多少钱?”

喂,通常都会先问问是怎样赚吧?

凌锐心里嘀咕,脸上却不动声色的报出价钱:“三万。”

“成交,我干了!”朱美两眼放光,不假思索的便点头应允,然後才想起来问,“要怎麽赚?”真是个没大脑的女人,跟顾家明那个恶棍倒真是绝配。

凌锐冷笑了一下,慢条斯理的说:“很简单,我要你将顾家明扫地出门,永远不再收容他。”朱美一下子愣住了,茫然的看著他:“因为他的鞋砸了你的车?”

“这你不用管,只要告诉我你干不干?”为了帮助对面的女人下决定,凌锐拿出一叠钞票来晃了晃,“这是一万五千块定金,预付给你,等事後再付另外一半,怎麽样?”

朱美低下头,看上去像是在作抉择。

凌锐对这次的计划很有信心,他相信朱美一定会答应的。这些天,他已经暗中将朱美的底都摸透了。一个没怎麽念过书的粗俗女人,生活又贫穷,三万块钱对她绝对有致命的吸引力。

而顾家明,他充其量也就值三万块。

见到大把大把的钞票,朱美的表情立刻像猫见了鱼似的,劈手抢过钱,一边蘸著唾沫数著,一边忙不迭的说:“没问题没问题,我回去就赶他们走!”

凌锐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走开,拐过街角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见朱美仍在那里数钱,脸上不禁露出蔑视的笑容。

将厚厚一叠钱装进荷包,朱美破天荒的到市场里买了五斤肥美的螃蟹,提回家去。家明晚上一进门,立刻闻到一股鲜甜的香味,口水差点没留出来。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吃螃蟹是什麽时候的事了。

小安从来没有见过螃蟹这种东西,朱美特意留了一只小的给他玩儿。小安嘻嘻哈哈的跟在螃蟹後面满屋子的爬,开心得不得了。家明抱起儿子坐到沙发上,一只手捏著螃蟹,嘴里发出呼呼的怪声,唬得小安一边笑著一边往他怀里躲。

这时,朱美端著煮熟的螃蟹从厨房出来,笑著招呼他们:“快来吃吧,新鲜著呢。”

小安从爸爸的膝上爬下来跑到桌边去,家明先把手里的活螃蟹放到厨房的水池里,然後也坐到饭桌旁。朱美递给他一只大的,感叹著说:“哎,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吃过螃蟹了。”

家明很过意不去:“这麽贵的东西,你也太客气了,真是……”

朱美抿住嘴笑:“哎呀呀,又不是我的钱,怕什麽!”

“那是谁的钱?”家明不禁奇怪。

“呃……”朱美停顿了一下,笑嘻嘻的说,“在路上捡的,有一万五千块呢,好运啊!”

“哇,真有你的!”家明的脸上也露出惊喜的表情,问心无愧的掰开螃蟹壳,自己一口儿子一口,大快朵颐。

这麽多年来,他早就把“拾金不昧”这一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抛到九霄云外去,每天出门前都会祈祷路上可以捡到钱包。

人穷,志就短啊。

就这样,他们三人著实好吃好喝了一阵子。可他们日子过得舒坦,却急坏了另外一个人。

凌锐左等右等,也不见朱美有所动作。

一个星期过去,他终於按捺不住,找到朱美,气急败坏的质问道:“你究竟打算什麽时候赶顾家明走?!”

朱美瞪大眼睛,作出一副不解的模样:“我为什麽要赶他走啊?”

“你拿了我的钱,答应我会赶他走的!”凌锐几乎快吼起来。

“哎哟哟,你说我拿了你的钱?有什麽证据啊?”朱美眼一翻,概不承认。

“你──”凌锐被她气的发疯,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要挥出拳头去。

他不想打女人,就算是一个无赖女人。

“小少爷,我看你是武侠片看太多了吧?”朱美看著他的模样,笑得花枝乱颤,走上前几步,伸手抚了一下对方漂亮的面孔,说,“快回家去吧,外面的坏人可比你想象的坏多了,呵呵呵呵呵呵……”

凌锐像一根木头似的戳在那儿,看著朱美一扭一扭的扬长而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f竟然被这个女人给耍了?

他实在气不过,劈声朝朱美喊:“我给你十万块,你干不干?”

“不干。”朱美回眸一笑,简简单单的说了两个字,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凌锐的自尊心受到重创,自觉颜面扫地,耳边全是想象中那对狗男女刺耳的嘲笑声。

自从失业之後,家明每天仍然按照以前上班的作息早出晚归,只不过是忙著到处求职。他一直瞒著朱美,希望能够尽快找到一份工作,可是现在二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有进展

一直厚著脸皮在朱美那里白吃白喝,虽然朱美从来没有说过什麽,可他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朱美很不容易,每月薪水少的可怜,积蓄也不多,就算前几个月拣了一大笔钱,可终归是人家自己拣的,凭什麽要给别人花呢?

最主要的,他感觉到最近朱美也怪怪的,时常看著自己若有所思,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的样子。

或许朱美已经察觉到他失业的事了吧?与其被人戳穿,还不如自己承认了的好?

相信以朱美的为人,断不会雪上加霜,赶他们父子走的。等他一找到工作,一定慢慢把钱还给她。

想到这里,家明遂放下那一点点奇怪的自尊,踱到厨房门口,轻轻咳了一声。正在炒菜的朱美听到声响,回过头来对家明说:“快把碗筷拿出去,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噢,好好……”家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答应了一声,拿著三个碗和一把筷子无功而返。

饭桌上,家明几欲开口,可朱美都在忙著喂小安,完全顾不上理他。闷声吃完晚饭,才将桌子收拾下去,小安又开始闹起来,一边尖叫一边满屋疯跑。好不容易从床底下把他揪出来,这个小冤家又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歪歪斜斜的就要躺倒。朱美忙指挥著家明铺好沙发里的小床,抱小安进去,自己坐到一旁哼著儿歌哄孩子睡觉。

家明在边上看著,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耻。他早就明白朱美对他的心意,说的不好听一点儿,他是一直在利用朱美,毕竟一个男人带孩子太难了。

此时朱美眼中流露出的对孩子的关爱,如画册中的圣母般温暖。

他不禁想,为了小安,不如干脆和这个善良的女人凑合在一起算了,多少家庭并没有爱情,不也安安稳稳的过一生?

想通了,爱情无非是一种奢侈品,凌岚已经走了,这辈子他大概不会再爱了吧,跟谁不是过呢……

这样想著,家明有了另外一种打算。十年来他不断的向生活妥协,现在终於要将自己仅剩的感情也妥协出去。

打定主意,他嚅嚅的开口:“朱美……”

“嘘……”朱美食指在嘴边比划了一下,指了指厨房。

家明会意,跟著她过去,才刚要开口,却听见朱美说:“顾大哥,我……要结婚了……”

“呃?”家明有点反应不过来。

朱美见他愕然的表情,目光移向别处,淡淡的说:“前一阵子的事,我的一个好姐妹帮我介绍的。”

“是……什麽样的人?”家明此刻觉得头有些昏昏的。

“一个外省人,开一家小百货店,四十多岁,人很老实,老婆前年死了,有两个孩子。”

“有自己的生意……还不错……”

“是啊,还不错,人也不错,对我很好。”朱美自嘲的笑了一下,“能有个归宿最好,一个女人讨生活太苦了。”

“那要恭喜你啊。”家明觉得心里涩涩的,勉强笑问,“打算什麽时候办喜事?”

“还搞什麽仪式啊,无非是一张纸,他希望可以尽快办手续。”朱美低下头,“所以这间房子……我到月底就不会再租了……”

“明白了,我会尽快找房子搬的。”家明了然的点点头,转身要走,却被朱美叫住。

她扬著脸,眼睛里有一丝期待:“顾大哥,你觉得我……应该这样决定吗?”

家明深深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此时他说出刚才盘算好的话,这个女人会放弃一切嫁给他。

这个天真而可爱的女人!

可是他不能,他知道自己无法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也无法给她爱情。那些自私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他希望朱美能够幸福。

“如果他对你好,那就不要犹豫。”家明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容,“跟爱你的人一起生活才会快乐。”

朱美的眼睛暗淡下来,轻轻的说:“我猜你的妻子一定很快乐。”

“不……”家明落寞的笑著,“我还没有来得及使她快乐……”

过了一周,家明带著小安从朱美家搬走,临走时朱美塞给他七千块钱,将凌锐如何跟她交易的事告诉了他,又说:“顾大哥,这钱是因你而来的,现在剩下的这些你拿著吧。”

家明确实要钱用,并没推辞就揣进兜里。

看来那个小鬼是跟他卯上了?可惜他太年轻,初出茅庐的小子哪斗得过老江湖!想当初他也是吃了不少亏,受了不少骗才算在这个社会里苟活下来的。

就算交学费好了,反正凌家有的是钱。

家明问心无愧的用这些钱付了房租的定金,住处算是搞定了,可工作一直没著落,只好到处打打零工,眼看就要坐吃山空。

他很著急,头上又添了几根白发,才三十岁的人。

凌锐从飞机场出来,将行李交给来接他的司机老张,自己开车先走。

这三个月,他被叔叔强迫送到英国去“补习英文”。他正全副精力放在顾家明身上,本不想在这个关头离开,可凌世钧挥著他上次英文期中考的卷子大吼:“凌锐!你看看你的成绩!T大是全英文授课,就算我动用凌氏的影响力把你弄进去,你能念下来吗?!这样下去,你将来怎麽执掌凌氏的产业?!”


凌锐撇撇嘴:“我对经商没兴趣。”

“好,就算如此!”凌世钧气得额上青筋直跳,“你父亲也是T大毕业的,你要进去丢他的脸吗?”

说到父亲,凌锐也没词了,只好听从安排去英国。

三个月一过,他就迫不及待的跑回来,生怕顾家明从此又不知所踪。

车子从机场路进入市区,凌锐先去那所公寓,得知顾家明和朱美都已经搬走,不禁扼腕。他漫无目的的在路上兜著圈,街边人群熙攘,无数陌生的脸孔匆匆而过。

这一次让顾家明逃走,不知何时才能再抓到他……。

凌锐想著,心烦意乱的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

经过一间医院的时候,他突然被路边上的一个人吸引住了目光。一个男人,怀里抱著个孩子,正急匆匆的奔进急诊大厅。

那背影,像极了顾家明!

凌锐一脚踩下刹车,将车子丢在路边,紧追著那个人跑进医院里。

在挂号处,他确认了那人确实是顾家明。

凌锐看著顾家明抱孩子进了诊室,过了一会儿,再抱著孩子急匆匆的跑出来。在交费处,出现了故障。

家明翻出兜里所有的钱,连硬币在内全都交出去,出纳小姐数都没数,只扫了一眼,便皱著眉说:“不够!”

顾家明心知肚明,赔笑脸恳求:“我……出门时拿错了钱包……能不能先做检查,之後一定补交……”

出纳小姐看了看他破烂的穿著和乱七八糟的头发,毫不迟疑的说:“不行,这是医院的规定。”

家明求了半天没有作用,只好走开。

凌锐见他站在大厅中间,无助的向左右张望著,身形消瘦而憔悴。

接著,他踯躅的走到一个陌生人面前,说了几句话,那人摇了摇头,走到一旁去。他於是又去找其他的人。

虽然听不清他在说什麽,但是凌锐知道他是在借钱。

家明抱著小安,一个人一个人的问,可是没人愿意借给他。

各种检查再加药费,是笔不小的数目,谁会借钱给穷光蛋呢?

最後,他跌坐在长椅上,弯著腰,脸贴在儿子发烫的小小身体上,眼泪无声的流下来。

凌岚凌岚,你快显显灵,救救你的孩子吧!

正在祈祷中,他发觉有个人停在了面前,才刚抬起头,就看见一叠花花绿绿的钞票,再往上看,是凌岚的脸。

“凌岚!你真的显灵了?!”他激动的握住那只拿钱的手。

“你到底要我说几次?”凌锐抽出手,冷冷的说,“不许喊我姐姐的名字!”

“你是凌锐?!”家明这才认出来。

凌锐晃晃手里的钱:“想要吗?”

“要要要!”家明忙伸手去拿。

“慢著!”凌锐缩回手,“你先写个借条给我。”

他牢牢记住上次朱美的教训。

家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别忘了,小安也是你姐姐的孩子!”

“你不写就算了。”凌锐面无表情的说,就要把钱重新揣回口袋。

家明忙拦住他:“好好好,我写我写。”

说著,他将小安小心翼翼的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跑去跟值班护士借纸和笔。

凌锐这才有机会低头细看这个孩子。

小安迷迷糊糊的紧闭著眼,脸蛋通红通红。

之前远远看著不觉得怎样,甚至有些厌恶这个“顾家明的小孩”。可现在这样近的距离,他却深深的爱上这个孩子。

是姐姐的小孩……

凌锐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张酷似凌岚的小脸,却被他的体温烫的心里一紧。

“喏,借条给你。”家明将写好的纸递给他。

凌锐仔细看了两遍,觉得没有问题,才放进口袋里,把钱交给家明。

家明急急忙忙交了费,抱著小安跑去作透视,又拿了拍好的片子回去找急诊大夫,汗水湿透了他的衬衫。

凌锐担心小安的病,一直跟著他们满医院转。

医生看了看片子,有些责备的问:“怎麽这麽晚才来看?已经转成肺炎了。”

家明懊恼的说:“我回家太晚,以为他睡著了,就没有特别在意,今早才发现不对……”

“是怎麽发烧的?”

“好像是我不在家的时候,他自己扭开冷水管玩……”

一直在旁听著的凌锐现是皱眉,现在终於忍无可忍,一把揪住家明的衣领,怒气冲冲的大吼:“你这个笨蛋,怎麽连个小孩子都照顾不好?!”

家明脖子被勒的翻个白眼,火气也上来了:“站著说话不腰疼,你自己养个孩子来看看!”

“你是自作自受!”凌锐一拳狠狠打过去。

家明惨叫一声,眼眶顿时乌青。凌锐不解气,又逼上去。

医生眼看自己眼前要出人命,忙拦住他:“打什麽打什麽,孩子的病要紧。”

凌锐这才作罢,狠狠瞪了从地上爬起来的家明一眼。

医生好奇的问:“你们俩是什麽关系?”

“没关系!”

“他是我小舅子……”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听到家明的回答,凌锐又欲动手。

“哎哎哎,这是你们的家事,别在医院理论。”医生赶紧劝架,“孩子要住院观察,你们快去缴费办手续吧。”

老顽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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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锐每天都到医院来,他很快发现小安的智力缺陷,但他并没因此而厌嫌这个孩子。

他将这归咎於顾家明的“恶劣基因”。

小安也怪,在凌锐面前总是一副很乖巧的模样,恨得家明牙根痒痒,心里直骂这个欺软怕硬的小两面派。

三天後办出院手续,小安耍赖不肯换下病号服,从床上滚到地上,钻进床底下不肯出来。家明气急了,把他连拖带拽的拎出来,朝著小屁股就是啪啪两下,小安哇的一声号啕大哭。

你还有理了?!”家明被哭声震的脑仁之疼,手又抬起来。

其实这十年来,他对小安动手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疼爱小安,舍不得打他。可这几天,他眼看著原本跟自己相依为命的儿子,竟迅速跟凌锐黏糊起来,不禁妒性大发,觉得自己养了个小白眼狼。

谁料一巴掌还没打下去,就被人用力扯住。

他扭头一看,原来是凌锐。小安趁机翻起来,躲到凌锐的背後。

“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小畜牲!”家明看在眼里,心里一阵泛酸,扑过去抓他。

“你竟然敢打他?!”凌锐一边护著小安,一手推开家明。

“你让开,我管教自己的儿子,关你什麽事?!”家明说著又扑上来。

凌锐冷笑一声:“管教?我打算向法庭起诉,取消你对小安的监护权呢!”

“你凭什麽!”家明猛然停住,瞪著他,“我是他老爸!”

“因为你根本没有能力抚养这个孩子!你失业,没有经济能力,连最基本的生活都难以维持,而凌家却能给小安最好的照顾,让他受最好的教育!”凌锐看著对方的表情,很高兴自己终於抓住了他的弱点,“我已经咨询过律师,凌家胜诉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到那时候,不要说打他,你休想再见到他!”

家明听他说完,像遭了天打雷劈,脸色惨白的没有血色。

他相信,凌锐所说的没有错,如果真到法庭上,自己一点胜诉机会都没有,他也明白,小安在凌家的生活,肯定要比跟著自己好上一千一万倍。

可是,他不能没有小安,这个孩子就是他的生命。

小安听不懂凌锐的话,自顾自的躲在他身後,朝爸爸扮著鬼脸。家明愣愣的看著儿子,许久,才缓缓转向凌锐。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但很坚决:“请你不要夺走小安,其他的,你想要怎样都可以。”

“是麽?”凌锐挑起秀气的眉,漂亮的脸上浮出一种胜利的神色,“如果我要你一辈子作我的奴隶呢?”

“没问题,全凭你喜欢。”家明答得眼都不眨一下。

第五章

凌锐永远也忘不了,小时候在学校里,好几个同学指著他七嘴八舌的说──

“我妈妈说你姐姐大肚子,还跟野男人跑了,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你姐姐是坏女人,你也是坏孩子,我们不要跟你玩儿!”

“你走开啦!走开啦!”

这群七八岁的孩子,复述著大人们的话,虽然并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却将那种轻蔑和侮辱的神情学的入木三分,将凌锐的自尊心踏在脚下。

於是,年幼的凌锐便将自己封闭在坚硬的壳里,他渐渐变得孤僻离群,而他的心,为了抗拒不断侵袭的自卑,却愈发的高傲敏感。

他拼命苦练跆拳道,就为用拳头打垮那些诋毁姐姐和蔑视自己的人

顾家明像他心上的一处永不愈合的旧伤,他发誓总有一天要让这个混蛋付出代价。

而现在,终於被他等到了。

他将小安领到自己租的公寓来住,而顾家明作为“他的奴隶”,也住了进来。当然,两个人的待遇截然不同,小安住在专门整理出来的儿童房,睡温暖舒适的床,而顾家明只能住杂物间。

但是当他宣布这个分配方案的时候,他发现顾家明的脸上露出很知足的表情。

原因很简单,家明以前租的破公寓,同这套昂贵公寓的杂物间,其实没什麽太大分别。

於是凌锐当即改变决定,让顾家明去睡地板,而且是他自己卧房门口的地板。

他要践踏顾家明的自尊,就像他小时候受的侮辱一样

第二天早上,凌锐醒来,迷迷糊糊的打开房门,却听见一旁有人毕恭毕敬的说:“少爷,您起来了?”

凌锐一时还没有习惯家里又住进来两个人,吓了一跳,忙用手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只见顾家明正穿戴整齐,一脸卑贱的媚笑。

凌锐故意不搭理他,傲慢的扭过头,径自走进盥洗室。才刚要伸手去拿牙刷,却被跟过来的家明抢先一步在水杯里接好水,牙刷上挤好牙膏,然後双手递给自己。

凌锐冷著脸接过来,第一次在如此周到的服务下洗漱完毕,家明又及时的奉上毛巾。

老实说,就算在凌家大宅,他凌锐也没被这麽伺候过。凌家家教很严,从来不允许子女如此娇惯。

本来,凌锐是想将顾家明像奴才一样使唤的,想借此打击他的自尊,可没想到的是,顾家明现在的作为,比他早在心里策划好的更殷勤更卑微。

没达到目的,心里本就觉得堵的要命,可才往沙发里一坐,顾家明又垂手站在一旁,脸上堆笑:“少爷,不知您想吃什麽早餐呢?”

凌锐一声不吭,只斜著漂亮的眼睛盯著他。

家明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只得陪著笑又问了一遍:“少爷,请您吩咐早餐……”

“哦,早餐……”凌锐像刚听见似的点点头,站起身走向家明,突然出拳。

家明惨叫一声飞出四五步外,撞上墙壁又反弹到地板上,跌得眼前金星乱冒。

凌锐跟著扑上去,按住他狠揍,一张脸气得通红,边打边骂:“早餐是吧?我把你做成早餐吃了!”

家明双手死死抱著头,蜷缩在地。雨点般的拳头打在身上,让他连求饶的话都不能完整的说出来。

“爸爸!爸爸!爸爸!”睡在另一间房的小安被吵醒了,赤著脚跑出来,哭著扑到家明身上。

凌锐猛然收住就要打在小安身上的拳头,恶狠狠的瞪了家明一眼,松开了手。

过了一分锺,明才慢慢爬坐起来,这才感到整张脸都肿起来,口里腥腥的味道,不只是嘴唇还是牙床的血。

凌锐揪住他的头发,对著他的脸咬著牙说:“算你有种!如果刚才你敢求饶一声,我今天就打死你!”

说罢,便一甩手去洗澡了。

还好还好……

家明心里暗自後怕。

幸亏刚才被打得太狠出不来声,不然小命就交待了……

小安看到他的脸,突然大笑著拍起手:“爸爸变胖了!爸爸变胖了!”

家明哭笑不得,脸上肌肉一动就疼,只好搂过儿子在他脸上捏了捏。

趁著凌锐洗澡的时候,家明开始对自己行为的反思。

仔细回想刚才自己的一言一行,他自认已经足够卑躬屈膝,十足一个狗奴才,可究竟是哪里激怒了凌大少爷,以至招来这顿皮肉之苦呢?

唉,想不通啊想不通,只好下次扮得更下贱一点好了。

这时,小安忽然左右扭扭,指了指自己的小肚子:“爸爸,吃饭。”

家明一听,忙看了看墙上的锺,还有五分锺就到八点了。

原来某些智障儿,会对非常刻板的对待一些生活中反复出现的行为,比如吃饭、睡觉等等,脑子里像装进一个闹锺,很难使他们违背这些固定的时间。

小安就是这一种,他往常都是在八点──家明上班前吃早饭,所以八点一到,不论饿不饿,都一定要吃,不然就要大闹天宫。

家明知道厉害,顾不上浑身的疼痛,咬著牙到厨房。可谁知打开冰箱一看,里面竟空空如也,唯一能吃的东西,就是几罐啤酒。他又打开橱柜找了一通,一点有机物的痕迹都没发现。

家明正纳闷,小安已经无法忍耐,放声大哭起来。家明叫了一声不好,忙跑到回客厅,搂住儿子又逗又哄。小安不吃这套,小手一边拨楞著推他,一边哭叫。

凌锐洗完澡出来,被水浸湿的头发亮亮的,几缕头发凌乱的贴在额头上,一身清新的味道,像一株沾著露水的向阳植物。

“怎麽了?”他一面用毛巾擦著头发,一面走过来问。

家明苦笑:“小安要吃早饭,你有没有什麽吃的东西……”。

“哦,叫外卖好了。”凌锐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请给我送……”。

他迟疑了一下,看了家明一眼,才说:“请给我送二份早餐……我的地址是……”

家明倒不介意,反正他以前也从来不吃早餐的,一半是照顾孩子没时间,一半是为了省钱。

饭不到嘴,小安就不肯消停,凌锐觉得自己的脑袋阵阵发痛,烦躁不堪。他推开束手无措的家明,拉著小安手,放慢声音说:“早饭很快就送来了,不许哭了,听见没有?”

像回应他似的,小安的哭声更加嘹亮了。凌锐瞥了一眼在旁边偷偷窃笑的家明,脸上很是挂不住,手上用了用力,强耐著性子又开口:“小安,听话,别哭了。”

小安觉得疼了,抽出小手一扬,啪的一下在凌锐白皙的脸上印了个红手印,然後像是自己挨了打似的往地上一坐开始打滚。

这一下,凌锐彻底失去了耐性,一把抓住小安的衣领提起来大吼:“你给我闭嘴!信不信我扁死你?!”

小安吓了一跳,顿时住了口,看著面前“狰狞”的面孔,一点声音都没了。凌锐总算找回点儿面子,有点後悔对姐姐的小孩大吼大叫,毕竟他是个不懂事的智障儿啊。

才刚松开手,小安立刻掉头扑进爸爸的怀里。家明搂著儿子发抖的身体,一半是心疼一半又心恨。

这个小混蛋也不是不知道害怕嘛!这些年自己就是很不下心凶他,才导致现在儿子像爸爸,爸爸像儿子。

唉,凌锐这个狠角儿才是不讲理的大克星呢。

当外卖送来,家明先打开一份,恭恭敬敬的放到凌锐面前:“少爷,请吃早饭。”

见凌锐冷著脸不说话,便扫眉搭眼的打开另外一份蛋粥,一勺一勺喂给小安。小安刚才被凌锐恐吓,老实多了,乖巧的坐在爸爸身边吃粥。

凌锐看著面前这幅温馨的居家画面,心里竟然泛起一丝嫉妒,他觉得这里虽然是自己的房子,可自己却被完全排挤在外了。

他忿忿的猛然起身,吓得父子俩集体哆嗦了一下,两双眼睛不约而同的看向他,像一对可怜巴巴的小动物。

这叫他想怒也怒不起来,一口气憋在胸口,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家明看著凌锐摔上大门出去,才松了口气,谁知这个杀星又冲回来,在抽屉里东翻西翻,寻出一支药膏丢给他,才又叮叮!!的走了。

家明拿著药膏,一时没转过神来。

他以为凌锐是个彻头彻尾的恶少,可实际上似乎又不是。

家明父子在凌锐的公寓住下来,两人随遇而安,很快如鱼得水。在又挨过几次打之後,家明终於摸清了凌锐的心理,於是他开始改变生存的策略。

他不再扮成一个逆来顺受的奴才,每当凌锐蓄意羞辱他的时候,他总是流露出自尊心受到创伤的表情,有时甚至小小的反抗一下,让对方享受一下将起义镇压下去的快感。

其实对於凌锐这个才十七岁,一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来说,实在也不可能想出什麽太邪恶的招数,因此家明这段日子的过得可谓有滋有味。

只要凌锐不在家的时候,他就可以舒舒服服的享受这套高档公寓。每天有人按时来打扫,沙发又宽又软,桌上还有凌锐给小安买的大堆零食──其中一半都进了家明的肚子。

套房是公寓的顶层,有一个宽阔的露台,种著各种美丽的垂蔓植物。有时候,家明会倚在露台的围栏上,眺望整个城市的风景。

目之所极,是海天相接的一片蔚蓝色,每当这时,家明就会记起凌岚──蓝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可是不知不觉中,凌岚的脸会忽然变成凌锐,因为他们姐弟俩实在太像了,凌锐如果收敛起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家明就会以为凌岚又回来了。

当然最最美妙的事情,是凌锐的电视可以收到付费的成人色@情节目,家明常常一边嚼薯片一边看著电视画面上嘿咻嘿咻的男女,双眼放出精光。有时看到情不自禁,少不得自己解决一把。

男人通常都是这样,明明身边没有可以解决的对象,可还是对此类节目没有丝毫免疫力。

当然,这种限制级画面,是不能让儿童看到的,好在小安每天都要睡午觉,哈哈!

如果说人类的产生至今还是个谜的话,那麽顾家明显然是达尔文进化论的一个有力证据。适者生存这句话似乎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假设第三次冰川时期到来,说不定地球上活下来的生物只有两种──蟑螂和顾家明。

然而日久天长,谨慎如顾家明,也仍免不了麻痹大意,丧失警惕。

这天,凌锐又将顾家明“羞辱”了一番之後,离开家去打球。炎热夏季的午後,诺大的篮球场只有他一个人,不一会儿,汗水就顺著他漂亮的脸颊流下来。晒成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著暗金色的光。

他像一头矫健的豹子,运球到篮下,轻盈的跳起,手臂优美而有力的一抛,球在空中划了个标准的弧线,“刷”的一下轻松入篮。

球在地上弹了一下跳向场地的另一边,可凌锐在原地没有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刚才顾家明屈辱的表情,忽然有些泄气。

其实这一阵子以来,他早就觉得自己对顾家明的所作所为无聊透顶。他本来也不是那种人,却非逼著自己做那种人,浑身都不自在。

这两个人都在表演,只不过性格使然,凌锐比顾家明累一百倍。

再也没心情练球了,凌锐决定回家去大睡一觉,谁知道才刚扭开门,就听见屋里传来一对男女咿咿啊啊的呻吟声。他吃了一惊,放轻脚步走到客厅里一看,却几乎背过气去。

那个刚刚还黯然神伤的顾家明,正盘腿坐在地板上,目不转睛的盯著电视屏幕,一边猛往嘴里塞薯片,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凌锐顿时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恶狠狠的瞪著家明。

终於,家明也感到房间里越来越紧张的压迫感,他的背僵了僵,缓缓扭转头,看见面色铁青的少年,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的去捡地上的遥控器。谁知手才刚伸过去,遥控器却被凌锐抢先一步踩在脚下。

“我都不知道这个时段还有这种节目啊,真是不错!”凌锐轻飘飘的说著,拿起遥控器,把声音又调大了几个档。

屏幕上的女人正在为男人口交,整个套房里都回荡著啪啦啪啦的※淫※靡※声,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家明吓一声也不敢出。

凌锐盯著电视,色@情的画面像一桶油似的,让凌锐的怒火一个劲的窜,烧得眼睛都红了。他觉得浑身躁热难当,头脑根本无法控制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扭过头看家明:“你喜欢这种方式?”

“呃?还、还好啦……啊不……我……”家明结结巴巴的回答著,眼看著凌锐一步一步逼近,顾不上站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後退,後背碰到沙发的边沿,再也没有退路了。

凌锐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在家明眼里如恶魔般渗人:“我看你挺喜欢啊,看的那麽入神,不如亲自试试好了。”

“什麽──”还没等他惊异的声音完全发出来,已经被凌锐一把揪起来,丢到沙发上。

虽然不敢置信,可家明已经完全明白凌锐要干什麽了,他想翻身逃跑,却被凌锐敏捷的按住。

“想跑?!”凌锐冷笑著,抬腿跨骑在他胸前,一手开始扯自己的皮带。

“你疯了?!”家明大叫著,拼命挣扎。

两条腿胡乱蹬,可完全帮不上忙,他只能用手拼命的去推凌锐,身体扭动著想翻起来。

凌锐双手抓住他乱拨的手腕,跨下不断蠕动的热腾腾的身体,摩擦著他的分身,让那个物体迅速膨胀硬挺起来,顶在绷紧的裤档上,胀痛不已。

“你给我老实点儿!”凌锐嘶嘶的吸著气,暴躁的吼了一声,反手打了家明几个耳光。

事关“贞操”,家明也拼了全力,一边挣扎一边喊,希望能唤醒凌锐的意识:“放开我!我不是女人!你别搞错了!”

凌锐看著他脸上的恐惧,忽然觉得自己找对了门路:“不是女人又怎样?反正上面没什麽不同!”

凌锐那双练过跆拳道,又擅长打篮球的手臂,和顾家明那缺乏运动的四肢完全不是一个等量级的,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分开他的双臂按在沙发上,用膝盖死死压住,然後迫不及待的扯开皮带,释放出那个已经完全勃起的物体。

“张开!”他抵在家明的嘴唇边,喝道。

家明抿著嘴巴,将头扭向一边,不肯就范。

凌锐冷哼了一声,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强把他的脸扭回来。家明紧紧咬住牙关,死不张口,骨头被捏得生疼,他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要碎掉了似的。

已经无法忍耐的凌锐,抬起另外一只手,劈里啪啦的狠狠扇他的脸,家明开始还觉得疼,很快面部的肌肉就麻木了,只觉得的发肿发胀,牙齿都要咬不住了。

“你如果进来……我就……咬断它……”家明呜里呜噜的威胁凌锐。

凌锐挥起来的手在空中停住,家明的威胁给了他提示。

他狞笑著说:“你威胁我?好啊!如果你不老实张嘴,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小安了!”

家明一下子呆住了,凌锐的话直击他的要害,让他别无选择。

“呕──”炙热的物体径直撞上喉咙,家明立刻本能的发出反呕的声音,他克制著自己想要一口咬下去的冲动,尽量张大嘴巴。

凌锐居高临下的看著跨下的男人,那张肌肉扭曲的脸上因为窒息和毒打而胀得通红,而那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的真正的屈辱让他心满意足。

他终於找到了一种报复的方式,彻底践踏了这个卑微男人的渺小的自尊。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干什麽,只觉得自己终於让顾家明为姐姐、为自己、以及为全家所受的伤害付出了代价。

凌锐双手扯著家明的头发,让自己的分身全部没入他温暖湿润的口腔里,迫不及待的律动。每一次顶入都让家明的胃部难以抑制的翻搅,在凌锐粗暴的震荡中,他的耳边响著尖利的鸣声,脑中一片空白,没有其他的感觉,唯有一颗心绞痛著。

泪水自眼角划落,滴在沙发松软的垫子上,瞬间消失不见。

电视里已经换了另外一部片子在演,整个房间里充斥著男人和女人震耳欲聋的浪叫,掩盖了家明微弱的呻吟,和凌锐亢奋的低喘。

“啊……”在身体的一阵颤抖中,凌锐释放了滚烫的浊液,双手松开家明的头,撑在沙发的坐垫上,弓著身子,剧烈的喘息了一会儿,才翻身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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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10-01-18 21:30发布于 01-18 21:30 较早前
他瞥了一眼那个无力的平躺在沙发上的男人,那张被打的惨不忍睹的脸上流淌著自己的精液。

凌锐不禁後退了一步,现在他终於明白自己在过去的两个多小时里都干了什麽,他忍不住的後悔,但又强迫自己打消这种念头。

他告诉自己,对於顾家明,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因为这个男人侮辱了姐姐,毁掉了她的幸福,同时也让他自己饱尝了别人的轻蔑和嘲笑。

这时,他听见背後有隐约的哭声,一转身,赫然看见小安站在敞开的房门边,正哇哇大哭。因为震耳的电视声和两人激烈的行为,谁也没注意到小安究竟是什麽时候出现的,哭了多久。

凌锐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他完全忘记家里还有个小孩,而自己很可能当著小安的面对他爸爸施暴。

家明也看见了小安,慢慢坐起来,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污物,朝儿子招招手:“小安,来。”

小安飞快的投进爸爸怀里,家明哄了他半天还是哭,於是指著自己的脸说:“小安,你看爸爸又变胖了。”

小安抬头看看爸爸的脸,终於拍著手笑起来:“爸爸变胖了!爸爸变胖了!”

凌锐再也无法忍受这个场面,转身冲进浴室里。

他想不通一个人怎麽能这麽调侃的对待自身所受的伤害。

水哗啦哗啦的淋下来,凌锐站在蓬头下面,衣裳也忘了脱。

这是他的第一次,他没想到自己是这样告别处男生活的,也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是和男人,和一个自己一直憎恨的男人。

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感觉难以言喻的好

第六章

身为男人,被另外一个男人强迫口交根本是一件难以承受的事。乐观如顾家明,也著实为此沈沦了一阵。

他知道凌锐恨他,只是没想到竟恨到这个地步,他觉得委屈,这不是他该受的罪。

这是他有史以来耿耿於怀时间最长的一次──整整一个星期。

然後,他决心重新振作。

这对他来说很容易,因为他的脑神经又粗又韧,已经过去的不快经历,不大容易出现在他的梦里。

只不过被自己的小舅子强迫口交而已,又没有掉块肉。

家明这麽想著,轻松的耸了耸肩。

凌锐从房间出来,看见顾家明又是耸肩又是撇嘴,不禁皱眉。

他该不会被自己弄疯了吧?

“喂,你……”凌锐试探的叫了一声。

只见顾家明回过头,脸上眼底的神情,恭敬却不再有那种肉麻的贱像:“少爷,有什麽吩咐?”

既然已经被戳穿,他干脆又做回他自己,不再刻意逢迎凌锐的心理了。

耶耶耶?

才刚有点懊悔的凌锐,现在又觉得忒没面子──顾家明恢复的这麽快,摆明了是蔑视他的影响力嘛。

也无怪乎凌锐会这麽想,顾家明的脸皮之厚神经之粗复活能力之强确实百年一遇。

“哼!”凌锐从鼻孔发出一声,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伸出一根手指朝家明勾了勾,“上次玩儿的不错,咱们再来一次吧。”

有没有搞错?!上次是因为我激怒你,可这次是为什麽?

家明一听,立刻睁圆了眼睛,他实在弄不清这个正处在青春期的小孩是怎麽想的,好像不把自己弄成同性恋就不罢休似的。

“快点儿过来!你不想再挨揍吧?”凌锐一瞪眼。

家明抖了一下,慢慢挪到凌锐面前蹲下。

他不怕挨揍,他怕失去小安。

凌锐看著家明解开自己的皮带,拉开拉链,那冰凉的指尖碰触到自己已经在发热的分身的时候,不禁敏感的震颤了一下。

但他马上绷起自己的身体,不愿被家明看出自己的生涩。

分身被含进温暖的口腔里,随著家明的上下套弄,渐渐胀大,前端也越来越敏感。凌锐觉得全身的血液和热量都从那个地方涌向大脑。

唔……”他嘴唇紧抿,抑制不住的呻吟自牙缝里挤出来。支撑著身体的双手,深陷在沙发柔软的海绵里,跨部却不自觉的向上顶起。

他以为自己克制的很好,却不知薰醇的绯晕早已经染上他漂亮的脸颊,眯起的双目中倾溢出迷乱的流光,也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家明的脸上并没有上一次那种屈辱的神情。

他几乎忘记原本的目的,完全沈沦在欲望之中。

也只有缺乏性经验的凌锐,才会在顾家明这种超级笨拙的动作中轻易满足。

感到口中物体轻轻的弹跳,家明明白这是射精的前兆,不愿被射在嘴里,於是偷偷抬眼去瞟凌锐,想趁他不注意,改用手来替凌锐解决。谁知一眼看过去,顿时傻住了。凌锐那意乱情迷的诱人模样,美得动人心魄,在那一瞬间勾走了他的魂儿。

就这样,在顾家明“完全自愿”的情况下,凌锐全部释放在他嘴里。

当浑稠的液体流进喉咙,顾家明才回过神来,跳起来冲进洗手间,一阵干呕。他懊恼不已,怎麽会被同性高潮时的模样迷惑呢?

等他回到客厅里,只见提著裤子的凌锐正和不知道什麽时候出现的小安大眼瞪小眼。

该不会……又被小安观摩了整个过程吧…

他忙过去挡在儿子面前:“小安,跟爸爸到露台去玩好不好?”

小安胖胖的小手指指凌锐还没系好的裤档处,嫩声嫩气的说:“爸爸,小安也要吃。”

家明顿觉一个头两个大:“不行!”

“不嘛不嘛!小安也要吃!哇哇哇……”小安跳著脚干嚎。

“乖,不哭……”家明哭笑不得,手忙脚乱的哄著,“那个不好吃,是苦的,比药片还苦。”

小安智力虽低,可在吃上并不含糊,怀疑的瞪著家明:“可是爸爸刚才吃了。”

“就是因为爸爸吃了,才知道是苦的呀!”家明说著,将小安强行抱去露台上,“来,爸爸陪你玩小鸭子……”

露台上放著一个大水盆,里面飘著不少小安的塑料玩具,是凌锐专门吩咐人准备的。

不可置疑,凌锐对小安非常的好,这一点家明也很感激。小安住到凌锐这里来,生活上的各个方面的确比以前强百倍,只是……

家明一边陪儿子玩儿,一边忿忿的想──凌岚啊,如果将来小安的心理或是性取向有什麽问题,全是你弟弟的错!

凌锐心里也一百个别扭,自尊心极强的他一向认为,性行为是一件最私人的事情,就算只是一种报复,不带有任何情感,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

虽然在现场观摩的,只是一个根本不明白是怎麽回事的智障儿。

整理好衣服,他推开露台的门,倚在门框边,思考著怎麽向自己的小外甥解释刚才的事,以挽回自己身为舅舅的形象。

家明和小安互相拨著水玩儿,小安一边躲闪,一边咯咯的笑个不停。家明无意中瞥见一旁沈静不语的凌锐,不禁一阵恍惚,仿佛凌岚正在那里凝视著自己。

十七岁,十年前的凌岚也是十七岁,她永远留在了十七岁那一年的夏天,留在家明的记忆里。

他看著看著,一颗心轻飘飘的浮起来。

凌锐发现家明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眼一瞪:“你看什麽?!”

凌厉的语气,让家明的心“啪嗒”一下落回原处。

“没、没什麽……”他移开目光,望向围栏外面,“这里视野真好,连锺楼都能望见,不像我以前租的那个公寓,只能看说著,他自己忍不住乐了。

当然不能比,那栋破公寓一年的租金大概也抵不了这里一天吧。

“是吗?哪个塔楼?”凌锐随意往远处看了一眼。

“你站在那儿是看不见的,要到这边才行。”家明说著,示意他到栏杆那边去。

“不,我有恐高症。”凌锐摇摇头。

“啊?那你为什麽租顶楼的房子?”家明奇怪的问。

“因为这里最贵啊。”凌锐面无表情的说,“我只用最好的东西。”

家明有一种想过去暴揍他一顿的冲动,但是没敢。

多了两个人以後,凌锐的公寓热闹起来。一开始他还有点儿不习惯,渐渐的,竟有些依恋起来。

家庭的变故,使凌锐的心自很小的时候起就一直紧绷著,时刻防备那些嘲笑的眼光和不怀好意的人。自从十年前至亲的人相继去世,他就再没有享受过这种令人安心的温情,凌宅的佣人们不能给他,叔叔凌世钧更不能给他。

而顾家明是一个很随和的人,他似乎有一种能力,可以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轻松平和。

相处久了,凌锐对家明的敌意在潜移默化的减少,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心里隐隐的不安,故此时不时故意对家明吹胡子瞪眼,冷言恶语,呼来唤去。

他觉得自己肩负著使命,代替姐姐和父母向顾家明索偿。在上次之後,他也曾几次把家明叫进自己屋里,反锁上门(以防小安闯进来),命令他做口交的事,但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因为家明现在做那件事就跟吃饭一样平常,眉毛都不皱一下,而且技术越来越好

每一次,他都控制不住的沈浸在欲望里,而顾家明却沈著冷静,这让他很恼火,觉得气势上被对方占了上风。

为什麽顾家明不像电视或者小说里面的人物那样痛苦、愤怒、甚至发疯呢?

凌锐那玻璃丝般纤细的自尊,同家明那自来水管样的神经,像企鹅和家鹅,完全无法相互理解。

“小锐,他叫顾家明,是我的家庭教师。”姐姐拉著一个男人走进他的房间,微笑著说,“今天是他二十岁的生日哦。”

七岁的凌锐睁著大大的眼睛问:“要吃蛋糕吗?”


“不……”姐姐摸摸他的头,声音飘缈,人也越来越远,“小锐,我要跟他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


“不!姐姐!不要走!不要!”

凌锐大叫著,从梦里惊醒,扳过闹锺来一看,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竟然又梦见了姐姐……

小时候常常梦见父母和姐姐,然後拼命的哭醒,但上中学以後,也许是习惯了,他已经很少会再做这种梦了。

凌锐深深呼出一口气,翻身下床,到浴室去淋个浴,头发湿淋淋的走到客厅,看见那父子俩挨著坐在桌子边,明亮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有一种童话式的朦胧。

他好奇的走过去,发现原来是家明在教小安写字。

家明听见声响,抬头起头,朝凌锐淡淡的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又低下头去,点著纸上的两个字,又指了指自己,对小安说:“这两个字呢就是爸爸了,小安自己写看看。”

小安很乖巧的抓起笔,像握一根棒棒糖。

家明轻轻拦住他:“上次才教过你怎麽拿笔,忘记了麽?”

“小安没忘!”小安把笔在手里颠来倒去,可哪个姿势都不对。

家明有点儿无奈,但并没有生气:“笔要这样拿,这次要记住哦。”

他耐心的扶住儿子的小手,一笔一笔的又写了一遍。

凌锐在一旁看著这幅温馨的画面,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觉得这里虽然是自己的家,可自己却被排挤在外了。

赌气似的,他伸手将小安从椅子上抱开,瞥了家明一眼说:“小安乖,咱们不写那个无聊字,跟舅舅玩儿吧!”

“你干什麽!”家明有点儿急,“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哄这个小魔头乖乖坐在这里?!”

凌锐不理睬,捏捏小安的脸蛋说:“小安跟舅舅玩儿哈。”

“爸爸!”小安朝家明伸手。

凌锐忙按住他,眼珠转了转,从兜里掏出几块巧克力──他有时会有低血糖的毛病,所以身上总是带著几颗糖。

“小安啊,想不想吃这个?”他把巧克力在小孩子眼前晃晃。

“想!”小安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伸手要去拿。

“哎,等等。”凌锐敏捷的移开手,不怀好意的看了家明一眼,笑嘻嘻的说,“小安,你要听舅舅的话,舅舅才给你吃。”

“嗯嗯!”小安拼命点头。

“那好,你告诉舅舅,他是谁?”凌锐指指家明。

“是爸爸。”

“不,他是大坏蛋,来,叫他大坏蛋!”

“喂,你无聊不无聊啊!”家明大声抗议。

凌锐不理他,又把诱饵在小安眼前晃晃:“叫了才给你吃哦。”

家明很期盼的看著小安,他相信儿子决不会背叛自己。

哪知小安一双大大的眼睛瞪著他,嘴里干干脆脆的蹦出一个词:“大坏蛋!”

“哈哈哈哈哈!”凌锐开心的大笑,把巧克力塞进小安嘴里,似乎还不尽兴,又说:“真乖,听舅舅的话,还有好吃的。来,说他无耻。”

“无耻!”

下流。”

下流!”

“卑鄙。”

“卑鄙!”

小安鹦鹉学舌一样跟著凌锐骂家明。

凌锐得意洋洋的对家明说:“你瞧,连小安都看出了你的真面目。”

“你!你才卑鄙无耻下流!竟然利用智障儿!”家明指著他的鼻子,简直要被气晕了。

“哼。”凌锐翻了个白眼,吹起口哨。

“你才卑鄙无耻下流!竟然利用智障儿!”小安突然模仿著家明的样子,小手指著凌锐大声说。

“哈哈哈哈哈哈!”这回,轮到家明笑弯了腰。

凌锐先是一愣,紧接著整张脸像蒙了快红布。

“还给我!”他一把夺下小安手里的巧克力,几步走回屋里,把门摔得山响。

家明搂过小安,在那嫩嫩的脸蛋上狠狠亲了几口。

这个孩子,是上天给他的礼物。

好不容易又将小安哄回桌子旁,重新开始学习写字,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西沈。小安啪的放下笔,抬头对家明说:“爸爸,吃饭。”

家明看看墙上的锺,整好五点,小安的生物锺就像闹锺一样准确。

“好,咱们吃饭。”他把小安抱下椅子,先塞给他一包薯片,免得他又闹起来,却忽然看见沙发上扔著一叠钞票,大概是凌锐换衣服时随手扔在那里的。

他的心里一动,这一阵子,无论早中晚饭,一直都是凌锐打电话叫外卖。以前买不起的时候,觉得那些快餐食品好吃的不得了,现在天天吃,倒反胃的不行。既贵又没营养,不如买点儿菜回来自己做,多省钱。

想到这儿,他拿起钱,走到凌锐房门口。门虚掩著,他轻轻的推开,看见凌锐正坐在地上,手里拿著个遥控器,指挥著一辆小汽车在地上嗡嗡的跑。

家明小声问:“少爷,晚饭……”

“随便啦,别烦我!”凌锐不耐烦的呵斥一句,眼皮都没抬。

家明只好又退出来,抱起小安,拿著凌锐扔在茶几上钥匙,蹑手蹑脚的出了门。掩上大门的一刻,他忍不住想──不如……就这样跑掉……

但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凌锐不会罢休的,如果再被他找到,铁定会夺走小安,况且,这里优渥的生活条件,对於小安的成长有利,总比跟著自己颠沛流离强得多。

小安很久没有到外面玩儿了,开心得要命,一直跑。家明拉著他,防著驶过的车,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闷在公寓里那麽久,他觉得房顶都像要压下来似的,仿佛生活在真空里,没有能够证明自己还活在世上的感觉。

真不知凌锐这个阔少爷是怎麽忍受的,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家里,吃那些垃圾一样的食品,很少去学校,即使去打球,也只是一个人。

家明想不通,对於他来说,就算生活再艰苦,也仍然享受著那种“活著”的幸福感。他觉得活著本身就是上天的一种恩赐,所以必须笑对生活。

因为怕凌锐发脾气,家明不敢多耽搁,买了几样新鲜蔬菜和一些必备的调料之後,就拉著小安往回走。

回到公寓,凌锐的房门仍像刚才一样掩著,似乎根本不知道他们离开。到厨房里,家明检查了一下炉子和器具,发现都贴著条子,显然从来没有用过。

他撸起袖子,先熟练的闷上一锅米饭,然後开始兴致勃勃的大展伸手。很快,屋里就飘起诱人的饭香。

满满摆了一桌子的丰盛佳肴,小安早已经馋的口水流出来,迫不及待的爬到椅子,一脸期盼的等著爸爸来喂。

家明看著自己的得意之作,弹了弹手,转身去敲凌锐的房门:“少爷,吃饭……”

“不吃!”话没说完,就被凌锐隔著门给吼回来。

还在为下午事呕气吗?心眼真小,这麽香的美味不吃是你损失哦!

家明撇撇嘴,回到饭桌前,和小安两个饱餐了一顿。

吃过饭,家明又陪著小安看卡通片,给他念童话书,一直折腾到九点,才终於到了他惯例的睡觉时间,这才舒了口气。

这期间,凌锐一直没有走出房间。

不会是死了吧?

刚想到这儿,他忙拍了自己的嘴一下,真是乌鸦嘴。

仍然不放心,他又试探著去敲门。

“又什麽事啊?”凌锐不耐烦的问。

“没事没事……”证明了对方仍活著,而且底气很足,家明放下心来,打开铺盖睡觉。

他仍然睡在凌锐的房门口,因为小安每天早上很早醒,所以他也不敢熬夜。

半夜醒来,家明恍恍惚惚的发现,凌锐的屋里仍透出灯光。

这个孩子既没有出来,也没有睡觉,究竟在干什麽呢?

他悄悄将房门推开一点儿,眼睛凑过去往里看。

只见凌锐仍像下午那样,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拿著遥控器。不同的是,他用拖鞋、饮料罐、还有其他一些东西,在地上摆了许多障碍,操控著电动汽车,在其间钻来钻去。每一次顺利通过之後,他就爬过去摆一个新的阵式。

家明看著他不厌其烦的爬来爬去,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这个衣食无忧的孩子竟然如此的孤独。

家明感到一阵心酸,其实与凌锐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他很清楚的明白,这个少年的心地其实非常善良,否则,他顾家明决不会像现在这麽逍。

凌锐的就像一颗没有经过生活打磨的满身棱角的石头,他的世界里只有绝对的黑与白、对与错,没有任何妥协。可是,不管他的嘴有多毒,手有多重,甚至做那种出格的事,在他好强、任性的外表下,也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而已。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带走凌岚,是不是会让这个少年更快乐一点儿?

家明从来没有为十年前的决定後悔过,但是现在,他为了凌锐,竟然泛起一丝疑惑。

但是那时候他别无选择,他相信自己没有做错,但仍然在无心之下伤害了一个孩子。

家明起身走到厨房,将剩下的冷米饭重新回锅,炒了个热腾腾的蛋炒饭出来,端著走进凌锐房间里。

凌锐见他进来,有点疑惑,但立刻就闻到诱人的香味。

家明把碗放在他面前,说:“不吃饭,你的胃会坏掉。”

凌锐看著眼前黄澄澄香喷喷的蛋炒饭,口水差点滴下来,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他劈手抢过盘子,像跟饭粒有仇似的,狠狠的嚼著,一句话也不说。

家明看著他狼吞虎咽,开心的问:“好吃吗?”

“难吃死了!”凌锐一边说一边把吃的干干净净的饭碗递给他,“再来一碗。”

家明不敢笑,又盛了满满一碗给他,自己也坐在地上,顺手拿起丢在一旁的遥控器,扳弄了两下说:“这个车买来有十年了,没想到还能开动。”

“嗯,忘记是谁送的了。”凌锐嘴里塞著饭,忽然疑惑的看著他,“你怎麽知道有十年了?”

“因为这车是我送的。”家明一边说一边操控著小车从两只拖鞋中间穿过,“花了我那学期一半的奖学金,真心疼啊。”

“我怎麽一点儿也不记得?”凌锐放下手中的盘子。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是我买的。”家明仰起头,望著天花板,回想著当时的情景,恍然若真,“那天是圣诞节,你姐姐邀请我参加你家的圣诞晚会,到场的都是豪门显贵啊,呵呵!我想总不能空手去,又刚好碰到商场里遥控车大减价,於是就买了一个,放在圣诞树下那堆豪华的礼物里,实在太寒酸了,名字都不好意思署上,可没想到被你抽中了,算你倒霉吧,拿到一件便宜货。”

老顽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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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10-01-18 21:31发布于 01-18 21:31 较早前
第九章

高考发榜的那天,凌锐有点害怕,又不愿让人看出来,所以磨蹭到很晚才出发。

布告栏前面挤满了人,凌锐从最後面开始往前看,手心里都是汗。他从来没有为什麽事这样紧张过,都是因为顾家明。

挤到榜单的中间位置,他终於看到自己的名字,忍不住绽开消失很久的笑容。

“耶!”他大叫了一声,转身想挤出人群。

一回眸的瞬间,他看见在厚厚的人墙外围站著一个人,带著副墨镜,正伸著脖子看榜。

──不可能看错,那是顾家明!

只见他先是茫然的在榜上搜索,接著向是看到了什麽,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凌锐回过头,朝家明看的方向张望,原来正是自己名字的位置。

等他再转回头来,顾家明已经不在那里了。他拼命挤出人群,四下张望,可哪里还有人影!

跑到学校门口,凌锐揪住保安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带著墨镜,穿一件深灰色衬衫的人出来?”

保安想了想,说:“是不是还带著一个小孩?”

“对对对,是有个小孩。”凌锐忙点头,刚才有人群隔著,只看到肩膀以上的部分,小安很可能是被他牵在手里的。

“噢,他们叫了车往那边走了。”保安指了指方向,“因为那个小孩穿一身黑,手里还拿一支白花,所以我有印象。”

凌锐听了,立刻启动跑车去追,才开出去不远,就碰到三岔路口,该往那边转呢?

──正面往左,反面往右…

凌锐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朝天一扔,硬币落下来,在汽车座椅上滚啊滚,一直滚到夹缝里,哪边也没倒。

“他*的!”他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整个人伏在上面,自言自语,“那个白痴,竟然来看发榜,难道不怕被我抓到吗?

“来看发榜……笑话……他会关心我是不是考上?他会关心我?”凌锐像在说一个笑话,自己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眼泪就流出来。

顾家明究竟是何方神圣──那麽长久的憎恨,竟然也无法阻止他喜欢这个男人!

後面车的不停的按喇叭,还有人来敲玻璃,示意凌锐把车开走。因为他,後面的车已经排起了长龙。

凌锐只好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拐过去,慢慢的开著,脑子里不断想著顾家明的事。

──为什麽他还在这个城市?这十年来,他一直没有离开这里,为什麽?

凌锐忽然想起门卫说的话──那个小孩穿一身黑,手里还拿一支白花…

──给小孩子打扮成这样,像是参加葬礼似的……葬礼……

想到这儿,凌锐急忙看了一下表上的日期──二十九号。

天,因为太紧张发榜的事,他几乎都忘了,今天是姐姐凌岚的忌日!

凌锐急忙朝路边的指示牌看了一下,是这条路,他没有选错。

飞车到墓园,凌锐径直朝姐姐的墓地跑过去,可惜来完了一步,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他拾起摆在墓碑前的那支白色康乃馨,不得不承认,顾家明真的爱姐姐,这世上没有哪个骗子能做到如此深情。

──可是,就算是爱,也无法抵消他带给凌家无穷无尽的伤害!如果他没有让姐姐怀上孩子,姐姐就不会在分娩中死去,凌家也不会支离破碎,自己更不会饱受别人嘲讽。顾家明这个人的错在於,他根本就不该出现!

回到墓园门口,他仍怀著一线希望的问起墓园的工人:“有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带著一个小孩来这里?”

那个工人立刻说:“见过见过,半个小时前才走。”

“知不知道他们住哪里?”

“这倒不清楚,不过他们每年都来,因为那个小孩脑子有问题,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原来这就是他始终留在本市的原因,为了每年可以来凌岚的墓前……

一旁的工人奇怪的问,“他们是你家的亲戚吗?为什麽每次都等你们走了才来?不过今年倒是例外……”

凌锐微微一笑,心想,那是因为往常我们家都在清晨来扫墓,而今年…

他忽然觉得奇怪,如果说自己是因为发榜的事而忘记了,那叔叔凌世钧为什麽也没来?

难道说,这世上真正怀念姐姐的,只有自己和顾家明吗?

落寞的离开墓园,凌锐对自己说,等到明年,他们一定会再来的!

凌锐考取的,是T大医学系,非常严格,也是非常辛苦的一个专业。当初报考的原因很简单,而且一点也不崇高。因为在T大里,只有医学系比家明当初念的空间物理系分数高,他只为了不输给家明。

连滚带爬的考进来,凌锐才发现,想要顺利的从医学系毕业,比考进来更难,但他只有咬牙坚持。

──如果凌氏的大少爷医死人,肯定会上报纸头条,顾家明就在这个城市里,总不能让他看笑话。

繁忙的学业,使凌锐的生活变得充实,也使他变得比过去开朗了。以他的相貌和条件,很自然的成为学校中的热点人物,女孩子追逐的对象。在无数豔羡的目光里,仍然有一些人满怀嫉妒的在他背後指指点点。他知道这些人在说什麽,这是顾家明带给他的一辈子的阴影。

凌锐又从凌家大宅搬回公寓,更方便带女伴回来。他不停的换女朋友,与她们发生关系,曾经创下一个月内换六个女朋友的全校纪录。然而,在与这些女人上床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顾家明,那种紧窒和那种热。

他告诉自己不可以爱顾家明,否则他就是凌家的叛徒。就像他所有那些黑白两色的衣服一样,他要一种纯净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爱。

──那种模糊不清,不明不白的爱情只有顾家明这种人才会凑合吧!

由於导师的器重和自己的刻苦,进入第二个学期以後,凌锐开始到医院里实习,生活的时间不再规律了。当姐姐的忌日再次来到的那天,他正协助导师给一位癌症患者做胃镜,全部忙完之後,已经是傍晚了。

本来他已经决定不再去墓园堵那对父子了,所以一直等到工作结束,才向导师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去祭奠姐姐。

路上,他买了一大束白百合,不论怎麽样,姐姐在他心里仍像百合一样圣洁。

走进墓园的时候,工人对他说:“你又来晚了,那对父子才刚走。”

凌锐笑著摇摇头,来到姐姐墓前,那里果然已经放著一支白色的康乃馨,他几乎可以想象小安那胖胖的小手将花放在墓碑上的样子。

那个孩子大概永远都不懂这个行为的含义吧,但顾家明仍然每年都带他到妈妈的墓前来……-

将手中的百合摆在康乃馨的旁边,凌锐发现叔叔凌世钧今年又没有来,但他并没有生气。

──大概往年也是因自己要求的缘故才跟著来吧,毕竟他们之间没有太多感情。

回医院的路上,遇到一起车祸,伤者已经被送往医院,地上一摊血迹。据围观的人说,被撞的是一个小孩,而肇事者当场驾车逃走。

听说是个孩子,凌锐心里一惊,莫非是小安?!

距离这里最近的,就是他实习的那间医院,凌锐猛踩油门,拼命往回开,正好赶上救护车驶进医院大门。

果然没错,从救护车上下来几个人中,穿便衣的就是顾家明,而那个躺在担架上的小小身体,正是小安。

家明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儿子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凌锐跟在後面。

急症室里,几个医生在为小安作紧急处理,凌锐看著家明先是失神的站著,而後一头栽倒,忙冲过去抱住他。

急诊医生认得凌瑞,过来问:“他怎麽回事?也受伤了?”

没事,他晕血。”凌锐指指从小安身上拆下来的血布,架起家明,让他平躺在长椅上。家明的身上也许多出擦伤,好在都不是致命伤。凌锐拿来药品帮他消毒。

几分锺之後,家明就醒过来,才睁开眼睛就大叫:“小安!小安!”

凌锐按住他:“正在作处理,你先别著急。”

家明这才注意到是凌锐,虽然吃了一惊,但哪里有心思逃跑。他翻身起来,又要冲过去看小安。

凌锐忙拉住他:“别过去,你会再晕倒的,等下会有人过来。”

家明远远望著那边忙碌的医生,懊悔的抱住脑袋,用力扯自己的头发:“都怪我……都怪我……我怎麽就没注意看到……”

“究竟是怎麽回事?”凌锐问。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一抬头就看见一辆车朝我们冲过来……我们俩都被撞了,我没事,可小安却……”家明弓著背,不停颤抖著。

凌锐不禁搂住他的肩膀:“别担心,小安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这是他第一次安慰别人,但此时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只想经可能的抚慰他。

又过了一会儿,急诊医生走过来,问:“谁是顾小安的亲属?”

家明和凌锐一起跳起来:“我是!”

医生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又问:“谁是他的直系亲属?”

“我,我是他爸爸!”这回是家明说话,“小安他怎麽样?有没有危险?”

医生点点头,说:“必须立刻进行手术,你是什麽血型?”

B型……”

“血型不符,孩子的母亲呢?”

“他母亲去世了……”

见对方皱眉,凌锐在一旁问:“小安是什麽血型?”

AB型……”


“我也是AB型,用我的血吧!”

“你是患者的什麽人?”

“我是他舅舅。”

“好……试试看吧……”医生像是没什麽信心,“去验一下血。”

“放心吧,没问题!”凌锐拍拍家明的肩膀。

在化验室拿到结果,凌锐果然是AB型的,可是却不能为小安输血。因为他是RH正AB型,就是通常的AB型,而小安却是罕见的RH负AB型。

凌锐拿著化验单,沮丧的往回走,心想,小安怎麽偏偏是这麽罕见的血型……是姐姐的遗传吗……

由於刚才的匆忙,他一直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现在才突然发现,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姐姐也是B型血,和家明两个B型根本不可能生出AB型血的小孩!

凌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用力攥住化验单,疯狂的往回跑。

他要立刻求证这件可怕的事!

见到凌锐飞快的跑回来,家明脸上充满了期待,不住的问:“怎麽样?是什麽──”

话没说完,就被凌锐抓住肩膀推到墙上,拿著化验单的手在他面前晃动:“你说你是什麽血型?”

“B型啊。”家明没意识到问题,急著想直到结果,“别管我的血型啦,你到底是不是AB型?”

凌锐像没听见似的,直直的瞪著他:“我问你,小安是谁的孩子?!”

“当然是你姐姐的孩子!”家明急得用力推开他,夺过那张化验单,“大夫,他是AB型的!”


医生看了看单子,摇头:“不行,他是正型,顾小安是负型,没办法输血。” ;

家明的希望顿时落空,又焦急的问:“那血库呢?多贵我都能买!”

医生还是摇头,显然也很著急:“这种RH负AB型非常稀少,本市的血库没有,可现在又来不及从别处调……”

家明听到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脸色变成一种死灰色。

凌锐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小安的生死让他顾不上追问那个谜题。

这时,家明突然抓住医生:“大夫,请您现在就准备手术,我能找到输血的人!”

说完,他拔腿就往外跑。

凌锐不知道家明想到什麽主意,也跟著跑出去。驾驶汽车,紧紧跟在家明乘的计程车後面。

让他更加吃惊的是,家明的车竟然停在了凌氏大楼的下面!

──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凌锐顾不上多想,紧紧跟在家明後面进去,见他冲进电梯,自己只差一步却给拦在外面。

看著电梯的数字一个接一个的跳动,最後停在二十层,凌锐更加吃惊──那是叔叔凌世钧的办公室!

也赶到二十层,秘书小姐见到他,忙说:“对不起,凌先生现在有客人。”

凌锐不理她,径直走到凌世钧的办公室门口,便听见家明焦急的声音:“凌先生,请你快点儿跟我去医院,小安被车撞了……”

“什麽?”凌世钧的语气很惊讶,“伤的怎麽样?”


“很严重,需要立刻输血!凌先生,请你赶快跟我去……”

血库里会有吧……”

“医院找不到适合的血型,只有你能为他输血!”家明的声音已经急的走了音。

“我、我不能去,万一被人知道……”凌世钧的声音显得很烦躁。

“凌先生!我知道你不愿被人知道,可是现在小安非常危险!”家明的声音哽咽了,“你得救他!你是他的父亲啊!”

──你是他的父亲啊!

凌锐听到这里,彻底的惊呆了,一瞬间,他明白了为什麽叔叔一定要顾家明离开自己。

凌世钧是害怕这个秘密被凌锐知道!

凌锐猛的推门进去,对愣愣看著自己的凌世钧说:“叔叔,如果你是怕被我知道,那你现在可以不必费心了。”

“小锐……我……”凌世钧张张嘴巴,想说什麽,却什麽都说不出来。

“快走吧!”凌锐大步走过去,拉著他往外走,“你没养过他,但至少要救救他!”

小安终於被推进手术室,三个男人各怀心事,看著手术室的门重重的关闭。

凌锐转过头,对不知所措的凌世钧说:“你可以走了。”

“小锐……我们谈谈……”凌世钧乞求的看著凌锐。

“没什麽好谈的,你给我立刻滚!”凌锐几乎是硬把他推下了楼梯。

看著叔叔蹒跚著离开,凌锐觉得脑袋里面嗡嗡的响。

这一连串的真像揭开,彻底颠覆了他十年来的所有认知。

──小安竟然是姐姐和叔叔的孩子?!这怎麽可能?!姐姐明明是跟顾家明私奔的!所有人都是这麽认为的,连顾家明本人都供认不讳,可事实竟然如此荒谬!

抱著疼痛不堪的脑袋回到手术室门口,家明正坐在长椅上,弓著背,盯著地板发呆。

凌锐走到他跟前蹲下,发现原来他在哭,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眼中无声的落下来。

凌锐本来一肚子的问题,全都问不出口了。他慢慢靠近家明,嘴唇轻轻碰上对方的嘴唇。

家明被凌锐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後仰了仰,傻傻的看著他。

凌锐被面前这张沾满泪水的脸迷住了。

他爱这个男人,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告诉自己──去爱这个男人!

还没等家明反应过来,已经被凌锐猛的推靠在椅背上,紧接著,他的嘴唇被对方恶狠狠的压上来。

急切的吻,像饥饿的狼仔一样吮吸著,撕咬著。

“唔……”

家明感到唇上微微的疼痛,轻轻的呻吟一声,像是激起对方更强烈的欲望,霸道的撬开他的嘴,火热的舌侵略进来,执拗的纠缠著他。他想往後躲,可是头已经紧挨住墙壁了,想推开,更办不到。凌锐整个人跪到椅子上,胸口紧紧贴著他的胸口,像要将他胸腔的空气全部挤出来似的,家明觉得自己仿佛能感到对方的心跳。

之前绷紧的神经在凌锐薰热的呼吸与狂烈的心跳的侵蚀下彻底沦陷,家明觉得自己在疯狂的旋转,整个人飘了起来…

凌锐贪恋著家明的唇,直到感觉怀里的人在慢慢下滑,才依依不舍的移开嘴唇,发现家明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他扭过头,问旁边一个不知什麽时候出现,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的护士:“他昏过去了,哪里有空闲病房?”

请、请稍等,我去找辆车来。”护士结结巴巴的说。

“不用了。”凌锐将家明打横抱起来,“要到哪里?你带我去。”

“好……请跟我来……”护士几乎不敢相信这个有著一张女孩子般面孔的实习医生,会有这麽大力气。

当家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他猛地坐起来,发神经似的左右乱看:“小安?!小安?!小安?!”

一直守在旁边的凌锐按住他的肩膀,说:“别担心,手术很成功,小安已经脱离危险了。”

家明这才松了口气,迫不及待的翻下床:“他在哪儿?快带我去看他!”

就在隔壁病房。”凌锐指指外面。

家明胡乱蹬上鞋就跑出去,凌锐忙跟著他一起过去。

由於麻醉还没有过,小安很安静的睡著,小脸很苍白。家明坐到床边,拉起儿子的小手放在自己脸颊上,眼眶又湿润了。

这是他最倾注了所有感情的宝贝啊…

凌锐在一旁看著,怎麽也想不通。

──为什麽家明会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又有智力残疾的孩子如此用心?

家明给小安盖好被子,像是才刚刚注意到凌锐似的,表情很惊讶:“你还在这儿?”

凌锐心里一百个不爽,他讨厌被家明忽视。

“是啊,因为我不放心那个被我吻的昏厥的人。”凌锐故意说。

家明终於回想起了那个吻,不禁脸红起来。

──那时候凌锐为什麽要吻自己?

“咦?号称脸皮最厚的顾家明也会脸红耶!”凌锐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家明的脸更红了,他移开目光,轻轻说:“今天……谢谢你帮我说服你叔叔……”

凌锐脸上的笑容退去,他扳著家明的肩膀,让他看著自己:“你从什麽时候开始,知道小安不是你的孩子?”

家明淡淡的一笑:“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因为凌岚……她从来没有爱过我……”

凌锐仍然疑惑:“可是她却跟你私奔!”

“因为凌先生──就是你们的父亲,要她打掉孩子,可她想生下来。”家明怔怔的望著远处,那个雨夜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於是她让我带她离开。”

──她说,家明,如果你爱我,就带我走!

“你明明知道我恨错了你,为什麽不告诉我?!”凌锐一切都明白了,他激动的摇晃著家明,漂亮的脸上写满了不解,“为什麽你宁可承受我的报复,却不肯说出真相?!”

“叔叔和侄女之间的……丑闻,会毁了凌世钧的前途,所以凌岚要我发誓,永远不说出这个秘密。她想要生下深爱的人的孩子,还要维护那个人的名誉,不愿他受一点伤害……”说到这些,家明的心痛苦的扭曲著,一时哽在胸口。

凌锐接著他说:“因为小安的血型是一个可怕的证据,如果被人知道,立刻就会引起怀疑,所以你在这十年里,就算再苦,也不肯向凌家求助,是吗?”

深深吸一口气,感到胸口不那麽痛了,家明苦笑著回答:“一半是如此,另外一半是我害怕失去小安的抚养权,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

“可他是别的男人的孩子,而且还是个智力有残疾的孩子……”凌锐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家明实在太大度了。

“他是凌岚的孩子,现在是我的孩子。”家明更正他。

凌锐踯躅半晌,终於开口问:“你恨我吗?我对你做的那些事……”

家明看著身边这个和一年前相比成熟了很多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介意,我不恨你,因为你并不知情。”

凌锐望著家明疲惫而憔悴的面孔,忽然觉得姐姐实在没有看人的眼光,放著这麽好的人不爱,偏要去爱那个混蛋!

他靠近家明,想要吻他,却被躲开了。

“你、你干什麽?”家明结结巴巴的问。

“我要吻你啊,你躲什麽?”凌锐不满的说。

家明瞪大眼睛:“为什麽要吻我?”

“表达我对你的歉意。”凌锐说著又把脸凑过来。

“呃?”家明一愣。

可是距离自己如此近的这张脸,和凌岚简直太像了!

他感到一阵眩晕,已经被凌锐按住後脑勺,火热的吻上来。

与女人不同的,带有强烈侵略性的吻,让家明马上意识到这不是凌岚,可他根本挣扎不动,他听见凌锐一边吻他一边低声说:“我爱你……”

──天哪!他的感情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家明哪里知道,其实在此之前,凌锐那颗孤独寂寞的心就已经爱上了他,只是因为心里的芥蒂,始终无法释怀。现在真相大白,凌锐就像终於摆脱了禁锢,所有的感情都迸发出来。

几乎被吻到没气,家明觉得自己又要晕倒了,凌锐仍然不肯放开他。

“咳咳,打扰一下……”一个不识趣的声音说。

凌锐很不满意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导师。

导师看了一眼对自己很不友好的得意门生和满脸尴尬的落拓男子,面无表情的说:“查房。”

家明忙推开凌锐站起来,跟在导师後面,关切的问:“大夫,小安他什麽时候能醒来?”

导师检查了一下,说:“状况不错,等麻醉过了就会醒过来。”

家明的这才放宽心,又拉住导师絮絮的询问具体情况,导师一边回答他一边用眼角瞥旁边的凌锐

凌锐一副请他快滚的表情。

导师决定回去把凌锐这学期的评语重新写一下。

老顽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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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10-01-18 21:33发布于 01-18 21:33 较早前
他扭动著身体想逃跑,可双腿被凌世钧魁梧的身体用力压向胸口,胯部被两只大手死死抓著,凌锐觉得自己像被钉在床上一样,不停的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的刺穿。

在一个猛烈的抽刺後,凌世钧在凌锐体内释放出炙热的体液,然而,当凌锐以为折磨结束的时候,仍插在体内的那个东西又胀大起来,可怕的撕裂又开始了。

不知射了多少次,凌世钧在※春※药※的作用下依然亢奋的抽送著,随著那粗大凶器的插入和拔出,红色的鲜血和白色的精液不住的流出来,凌锐的身体机械的随著撞击和晃动,眼睛失神的瞪著天花板,剧痛依然从那个被穿透的地方传过来,只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呻吟了。

他预约了服务生来打扫房间,为什麽还不来?!为什麽还不来?

──天哪,救救我吧!家明!

当宾馆服务生打开房门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床单上浸著大片大片的血迹,被绑在床上的少年瞪著空洞的眼睛,仿佛死了一般,在他的下体和大腿上沾满了血和精液。而躺在他旁边中年男子正在呼呼大睡。

凌世钧强暴亲侄的丑闻第二天就成了所有报纸的头条,在第一版赫然印著凌锐那张失神的脸。

家明和小安逛街,忽听小安叫了一声:“坏舅舅!”

家明顺他手指看过去,正是一张报纸上印的凌锐的脸。忙掏钱买下一份来看,家明的胸口像被人重重击了一拳,心脏剧烈收缩扭痛著。

──凌锐!凌锐!凌锐……

抱起小安奔向医院,发现门口的记者被访客还多,保安不让任何人进入。

家明眼尖的抓住一名熟识的医生问:“大夫,请你让我进去看看他!”

医生认得是凌锐的姐夫,语气比较客气:“不行啊,现在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家明急的跺脚:“那他的情况怎麽样?有没有危险?”

医生看看左右无人,小声对家明说:“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伤的非常重。”

家明後退一步,面如死灰。

──天哪!如果当初同意跟他一起住,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是我害了他!

一个月之後,凌锐出院,家明远远看著他坐在轮椅上,被推进豪华轿车里,脸色苍白的吓人。

家明几次想去凌宅看他,都被告知少爷不想见任何人。

又过了一个月,凌氏案开庭审理,凌世钧被判入狱,并被剥夺对凌锐的监护权。

家明带著小安去探望亲生父亲,凌世钧眼睛通红,愤怒的说:“是凌锐陷害我!他故意在我的酒里放※春※药※!”

家明相信他没有说谎,但也同样不解凌锐的做法。他再次来到凌宅,拼命往里闯,任嫂认出他,拿个鸡毛掸子拼命往外打:“你这个坏坯!原来招惹我们家小姐,现在又来招惹我们家少爷!”

家明被打得乌烟瘴气,又不能跟老人家还手,只好大喊:“凌锐,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被打死啦!”

“任嫂,让他进来吧。”凌锐终於现身,依然是一身白衣,只是消瘦了许多。

任嫂狠狠瞪家明一眼,气呼呼的走了。

家明见凌锐削尖的下颌,一阵心疼,扑过去抱住他:“你都快瘦没了。”

凌锐轻轻推开他,轻轻笑著:“因为伤还没有痊愈,不敢吃东西。”

“凌锐,你为什麽要那麽做?为了给你姐姐报仇吗?你这麽做不值得……”家明急急忙忙的问。

“姐姐的事已经过去了。”凌锐领家明到自己房间,给他听那卷录音带。

家明不解的问:“你为什麽不它直接交给警察?” # z!

凌锐摇头:“这卷带子的内容不足以告倒他,我不能用你们的生命冒险。”

家明还是那句话:“你这麽做不值得……”

凌锐看著他:“如果我爱你,就值得。”

家明忍不住紧紧拥抱住他,吻住那两片淡淡颜色的唇,温柔的吸吮著,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吻一个人。凌锐微微愣了一下,立刻热烈的回应著,两个人痴迷的索取著对方的香甜。

“小锐,我带小安搬来住好不好?”家明在他耳边轻轻的问。

凌锐偏开头:“你不需要为这件事报答我。”

家明吻著他的颈子:“不是报答,是因为我爱你。”

凌锐看著他,眼睛里蒙上一层水汽:“反悔的话我可是要揍人的。” –

家明假装哆嗦一下:“我现在就去接小安过来。”

还没走出房子,家明就回头对凌锐说:“小锐,我看还是……”

“什麽?”凌锐握住拳头。

家明瞟瞟任嫂:“我看还是你搬来跟我们一起住比较好,我怕被鸡毛掸子打死。”

凌锐终於露出让家明最著迷的笑容:“好,现在就走,我只要带张信用卡就可以。”

任嫂跟在後面哭:“少爷啊,你怎麽也跟小姐一样被他给骗走啦?”

凌锐拥抱她说:“放心吧,任嫂,我会比姐姐更幸福。”

家明扬头看看天,天空中飞过一只灰色的鸟,是他顾家明的幸运色!

究竟是不是爱他也不太清楚,因为他不像凌锐的黑白那麽纯粹,但是他想给凌锐一生一世的幸福,所谓爱情也不过如此吧?

风尘奇侠 Lv3 Rank: 3

[ 10楼 ]
发表于 2010-02-21 13:38发布于 02-21 13:38 较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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