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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号0号(台湾第一届“恋恋情缘小说文学奖”人气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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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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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09-04 20:14发布于 09-04 20:14 较早前 |只看该作者
第一章



1




“我求求你了!小辉,你结婚吧?”

奶奶直勾勾地盯住哲辉,渴望和哀求的表情使她满是皱纹的脸愈显苍老。

屋内顿然紧张的气氛使哲辉有了被窒息的感觉。他恨不能立刻就从这间屋子里消失掉。

“我们史家三代单传。你爸又过世得早。现在到了你这辈上,总不能让奶奶口眼难闭的入土吧?奶奶知道自己有病,你们一片孝心的瞒着我。可是自个的身体自个最清楚,奶奶得了恶病,怕是不久于人世了……”

老人不时停顿喘息,声音拖着哭腔。

“不知道我们史家哪辈子造得孽?我和你妈都是年青守寡。没你爷爷的那会,你的爸爸还小。有一天,他跑回家来问我‘妈妈,我们家怎么只有两个人啊?’听到这话,我的眼泪刷地下来了。这孩子,不是在揭我的伤疤吗?我对你爸说妈就指望你日后长大了能让史家人丁兴旺子孙满堂!你爸大声地对我说‘我长大了,会有很大很大的力气!我一口气给妈妈生好多好多的小宝宝,让妈妈过年的时候来不及给压岁钱……”

奶奶滴泪的眼里闪烁着无限地向往。

“到头来你爸还是没能兑现他对我的承诺,白发人竟先送了黑发人……小辉,在你爸被推向火化炉的那一刻,奶奶就把我们史家一切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哲辉的头沉重,似有铅挂。

“看着别人家又是发喜糖,又是抱孩子,奶奶眼馋啊!我们两个女人抚养你长大不容易!不说你没给我们带半个姑娘回来,就是给你张罗着介绍了那么多女孩,你要么说什么事业未成不谈恋爱,要么勉强去见上一面、一百个不情愿的样子。不是说这个女孩脸太长、就是说那个女孩脾气坏。为这事,你和我们红过多少次脸?吵过多少回嘴?你妈背着你都偷偷哭过好几回了。”

哲辉的心丝像是被一根根地抽动着,感到了阵阵的悸颤。他转过头去,不敢正视年迈的奶奶和早衰的母亲。

每次家里出现这样的情况,哲辉最想做的事就是快快逃避。展开这样的话题,结局不是一浪高过一浪的争执、就是不欢而散后全家人像陌路人一样几天说不上一句话。逃避,成了无奈却又最佳的选择。

但是,此刻哲辉已无处可逃。

“你知道,我和你妈听了多少闲言闲语?人的舌头能杀人!说好听点是关心我们,说不好听点还不是在看我们家的笑话?那些个亲戚朋友们三天两头的问起你,尽是些不阴不阳的话,哪壶不开提哪壶。奶奶听了心口堵得慌。可我又能在她们面前说些什么?……”

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表情失望至极。

“我就是想不明白,你哪样比别人家的男孩差?堂堂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怎么就是不会谈女朋友呢?本来,没了你爸,我全心全意地指望着你能给我们史家添丁增口,可你现在这个态度,奶奶和你妈还有指望吗?我们史家还有指望吗?小辉,难道你真的要让我们彻底绝望?”

妈妈文秀的插话,每个字都显得小心翼翼,“看在妈妈辛苦养你、看在奶奶从小疼你的份上,你就顺了我们这一回吧?!这次,我托邻居胖阿姨给你介绍的这个女孩,虽然没爹没妈,但人品不错。你就去见见好吗?你都快二十八了!”

“我不想这么早恋爱结婚,你们别逼我好不好?”哲辉重复不知说过了多少遍的话:“不结婚的男人多着呢!”

“你……”奶奶胸闷,一口气没上来,脸憋得通红。

妈妈吓得忙着给奶奶抚背,“小辉,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强呢?非要气死奶奶才罢休?你点点头,成全了我们这个心愿不行吗?”

文秀正说着,奶奶颤颤微微地就要起身下床。

“小辉,奶奶给你跪下、奶奶给你下跪,求你答应了我们吧?!”

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惊人举动,顿使文秀和哲辉慌了神,忙不迭地上前阻止。

哲辉脑海里混沌一片。心似窗外的天,灰雾朦朦。

奶奶耷拉着头,泪似断线的珠子。

文秀惊魂不定地走到哲辉的面前,给了一个哀哀恳求地暗示。

哲辉缓缓走向呆坐着的奶奶,每一步都挂满了无奈和沉重。

“我明白您老的心事,我爸没得早,您是想早点看到我结婚生子的那一天。您老身体要紧,我……照您老的意思做就是了。”

像是突然注入了一支兴奋剂,奶奶一下子来了精神。她干瘪的双手紧紧地拽着哲辉的胳膊,脸上漾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早也盼、晚也望,就等你这句话喽。从你大学毕业开始,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心里一直在期盼能早一天看到我的好孙子结婚生子,快快看到史家人丁兴旺。等到了那一天,奶奶就是立刻闭了眼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文秀忍不住泪,转过身去。

哲辉感到眼前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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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6-09-04 20:15发布于 09-04 20:15 较早前
2




黄昏。咖啡馆一角。

哲辉窝在沙发里,心情忐忑,不时地望向玻璃门,竟有点害怕他的出现。

音乐悠悠地流过.咖啡带着一抹淡淡的清苦香,漫散开来。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哲辉纷飞的思绪。

“出什么事了?李老师,情况好象很严重?......亚雄关了手机?我也在等他呢,哦,好的,一会我转告他……”

电话刚断,哲辉的眼前一亮。

一个穿黑色风衣的健硕男子,风一样地飘了过来。

亚雄往沙发里一沉,顾不得抹去额上渗着的细密汗珠,将一只漂亮的礼包,递给哲辉。

哲辉不无疑惑地拉开绸带、拆去包装纸。

“天哦!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自己都忘了。”

哲辉惊喜交加地看着亚雄,想起了他们的约,满是感激。

亚雄取支烟,揿着打火机,“那上千只股票代码你是怎么记的?最该记的你却忘了。”

亚雄深深地吸烟,慢慢地回出。烟姿潇洒。

“又抽?”哲辉用手驱散着飘荡过来的烟雾,责道:“老气喘,你答应过我什么了?”

亚雄干咳了一声,扮了个鬼脸,“我答应过你,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不再抽烟。不过,我可没有‘妻管严’的毛病。”

“自己不要命,我才懒得管你呢。”哲辉手里不停地摆弄着亚雄带给他的生日礼物,“好大一包‘眼贴膜’,想天天蒙住我的眼睛啊?”

“你整天面对计算机,常常弄得红眼病似的,我心疼!”

“谎话,怕是想遮住我的眼,你才可以放心大胆地出去干坏事,对不?”

“真是狗咬吕洞宾!我就是有那个色心,也没那个色胆哦!看你有多厉害,管得老公一动不能动,全天下的男人数我最惨。”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超级大帅哥,我委屈了你,”哲辉伸过手去,在亚雄的大腿上拧了一把,“我踢了你,脚那么臭!”

“可你喜欢哦!”亚雄得意极了,“那天是谁打电话给我,说因为没有大臭脚一连失眠了好几天,谁?好犯贱哦!”

“还说还说,我扁你!”哲辉想动手,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幽暗的灯下,三三两两的人们在漫散的咖啡香里各自醉着。

哲辉牵回话题:“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还不知谁收拾谁呢?” 亚雄狡猾地眨着右眼,露出一丝坏坏地笑,左手悄悄地举至胸前,大么指和食指环接成圆,“别忘了,你可是我的这个......”

哲辉脸涨得通红。桌下,狠狠地踹了亚雄一脚。

“哇塞,好疼!想谋杀亲夫吗?”亚雄故意眉皱紧。

“大臭脚,明天起不理你了,你一棵花花心肠没人管,想去哪里花就去哪里花吧。”哲辉自顾啜着咖啡。

亚雄夹了块方糖往哲辉杯里放,一副嬉皮笑脸讨好的样子,“有这么好的老婆,打死我也不敢出去偷食,除非……”

哲辉紧张地追问:“除非怎样?”

“紧张我了吧?”亚雄翻白眼,“喏,除非白眼、蹬腿、伸直……”

“呸呸,大臭脚,脚臭嘴更臭,满口不吉利的话,你要死就去跳海吧,那里没上盖。”

“你舍得?这么好的老公。”

“不舍得又能怎样?反正追你的人跟了一屁股。再说,我又不是什么酷哥帅弟!”哲辉玩笑中带着醋意。

“可在我眼里,你是这个……”

亚雄翘起了大么指。

哲辉开心地笑了!

亚雄给哲辉要了份巧克力奶,蓦地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说有极重要的事找我商量,这一闹,差点忘了。”

哲辉稍事轻松的心情一下子又复沉重。他长叹一声,说道:“她们又逼我结婚了。这次,我怕是捱不过去了。”

亚雄一听,急道:“不行!小辉,你不能做那件事。得找一切借口拖下去。这可是我们当初的约定。”

哲辉低着头,手在杯口摩挲,“求也不是一回了,闹也不是一回了,可我身边的人们都不肯放过我。他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好象我的终身大事他们比我更起劲?你知道,奶奶得了绝症,时日无多了。况且,我们史家三代单传,奶奶一心一意想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看到我结婚生......生子。”

“我绝不允许!”

亚雄的心狂跳不已。记忆里,这已不是第一次。

“结婚?生子?”亚雄轮廓分明的脸显得扭曲,明亮的大眼满溢恐惧和不安,“你要和谁结婚?和谁生子?我不敢想象,有一天,你身边躺着一个人,而这个人不再是我?不久将来的某一个长夜,你会和一个女人共度?那个女人紧紧地搂着你、占有着你,她的手像条可怕的蛇在你的身体上游移,她会伏在你身上没完没了地撒娇、没完没了地说着肉麻的话,更可恶的是她还会要求你也对她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从此,良夜不再是过去的良夜、小辉不再是我的小辉。我怎么能眼巴巴地看着你被人生生地抢走?本来完全属于我的小辉竟要和突然杀进来的另一个人分享?我做不到!这太可怕!……我总是担心这一天的到来,一次次的捱。没想到,这一天还是不请自来了。”

哲辉不敢正视亚雄,头埋得很低,人有些麻木。

“可你叫我又能怎么办?”

“我去!我去求她们放过我们。”

“拜托!”哲辉忙不迭地摆手,“我已经很对不住家人了,不能再被她们看穿我们的秘密,伤她们的心!”

“天,难道就没有我们的出路了?”亚雄的语气苍凉,“为什么我们想要的不能堂堂正正地追求和得到?而我们不想要的却又偏偏非得去面对和接受?这是什么道理?这有多么痛苦!为什么我们面对和得到的是如此的不公平?……”

哲辉一阵心绞,叹道:“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这就是我们的人生?妈妈哭着求我、奶奶竟然要给我下跪。你说,我还能怎么做?看来,我只有投降了。亚雄,我们投降吧?”

“不!我决不同意!”

亚雄顾不得周围聚过来的诧异目光,拉起哲辉出了咖啡馆。

“不能走那条路,你不能不顾我的感受?”亚雄紧紧握着哲辉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史哲辉永远是我柯亚雄的……”

哲辉打断了亚雄的话,放声问道: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面对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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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6-09-04 20:16发布于 09-04 20:16 较早前
3




夜,像幽灵,不知不觉中布满了大街小巷。

街灯,孤独地耸立,泛着眩目的黄晕。走在夜灯之下,人的影子被拉得怪怪、长长。

回家的路,哲辉每跨一步都觉得忐忑和艰难。

移动电话像个爱哭又不懂事的孩子,偏偏这时来凑热闹。 铃声在夜的空寂中倍显刺耳。

“我是史哲辉,什么?警察局?......凌飞进了警察局?他怎么了?......”



4




海岸线,在不远处拉出了一条优美的弧度。浪黑压压地滚着。空旷的天水间盘蓄起一股股颇有冲击力的风潮,拍过堤岸,拍过滨海大道,拍过观潮的八角亭。

城市的霓虹,张扬着弥漫进了海水,闪动出一波波变幻着的魅影。如林的大厦与海遥相对立,在苍茫的夜雾里像一座座钢筋水泥的山峰。

八角亭里,亚雄惴惴不安。

方才,哲辉给他带来了一个再也无法回避的问题。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如何度过面前这一关,他心中无数。

远远地,李世基正向他走来。脸色阴沉,整个人好似被霜打蔫了的秧。

李世基是一位在建筑设计学方面颇有造诣的教授。在他的教导和培养下,涌现出了一大批叱诧建筑设计业的精英。亚雄就是其中的一个。做为导师,李世基诲人不倦。做为朋友,李世基品德兼备。在亚雄的心目中,自己大学生涯中能得遇这样一位良师益友,是一份极其难得的运气和财富。更让亚雄叹服的是:当李世基从点点滴滴中发现了他的秘密后,竟给予了他超乎其它任何学生的关心,一种无私却充满了导引的关心。李世基的特殊性向始终深藏不露。直到大学毕业典礼之后,亚雄才终于解开了自己心中许久以来的疑团并见到了与老师相爱多年的男友---肖祖峻,一个比老师小了整整十几岁的男子。这以后,老师一如既往地支持着自己的学生由默默无闻一步步地走向成功的峰巅。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亚雄和哲辉、李世基和肖祖峻成为了倾心相交的挚友......

“亚雄,我找不出第二个人可以倾听我心里的痛苦。我的心快要碎了。”李世基欲哭无泪。

亚雄一头雾水。

“到底怎么了?老师,您的脸色很差?”

李世基显得极其疲惫。他背过身去,避开了学生的视线。

“昨晚,我整整一夜没睡。我不停地问自己,难道我和祖峻的爱就要走到终点了吗?很久以来,祖峻总是感到腹部隐隐作痛,我三番两次地催他去医院仔细的查一查,可他总不放在心上。离婚后,祖峻一个人带着孩子,又当爹又当妈,干的又是力气活……昨天,他痛得实在熬不下去了才打电话给我……我真不敢相信?天啊!他得了肝癌!祖峻得了肝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

亚雄的耳边像是有个巨大的闷雷突然地炸开,炸得他眼冒金星。

他感觉自己的舌头不听使唤。

“肝癌?祖峻?”

亚雄的记忆里徒现出不久以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当时,他正和老师研讨有关“古典与现代建筑之比”的问题。

祖峻气喘嘘嘘地找来了。

……

“李哥,她发现了您给我的信。闹开了!” 祖峻脸上的汗像淌雨。

“不是嘱咐你把那些信烧掉吗?你没做?”李世基有些紧张。

“那些信,是我们刚开始交往时您写给我的。那是李哥给我的一颗颗心。您说,人的心能烧吗?”

祖峻的眼神总是带着淡淡地忧郁。

婚后,祖峻和妻子的感情一直不冷不热。李世基和祖峻交往后,他们的夫妻生活更是形同虚设。妻子不堪夜的寂寞,学会了跳交际舞。每晚都去舞厅。风雨无阻。渐渐地,夫妻之间话变得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祖峻发现了妻子和另一个男人的暧昧关系。祖峻考虑再三,最终选择了沉默。后来,他得知:那个勾引并玩弄了妻子的男人又有了另一个比妻子更年青更美貌的女人,把妻子拋弃了……

“昨晚,我在公司里加班。钥匙忘在了家里。她打开了我的抽屉,翻看了我所有的东西......她又哭又闹,说她这几年瞎了眼、和一个变态的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难怪守活寡似的!她要和我离婚并要我满足她离婚的一切要求,否则,她就要闹到我公司里去,闹到李哥家里去,弄得大家都别想做人。离就离吧!反正,我也……不喜欢她。”

“那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啊?” 李世基为祖峻抱不平。

祖峻显得平静淡然,“我不是个有本事的男人。我们家穷,就那点破东西,她想要,就都给她吧。几年的夫妻了,自己又是这样的人,想想,我也对不住她……都给她,我一样都不要。”

“祖峻,你总是这么善良忍让,宁可自己一无所有。”

“谁说我一无所有?我还有您!我还有孩子!”

“她肯放弃孩子吗?”

“我和她这一离,今生不会再结婚了。所以,这个孩子我一定得要。李哥,您不会反对我这么做吧?”

“怎么会?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要和你一起好好地抚养这个孩子。把她养大成人!”

……

腥涩的海风毫无顾忌地袭卷了八角亭中长长冷冷的沉默。吹散了亭中人的头发、吹乱了亭中人的衣角。

李世基,一个亚雄心目中坚强的人,竟在自己的学生面前悲伤难禁,啜泣不止。

亚雄一时找不出任何可以安慰老师的话。脑子里乱作一团。

“没有祖峻,我的生活还有何意义?祖峻是我美好生活的源泉,我,离不开他!”

“祖峻自己知道了吗?”

“这样残酷的事实怎么能够从我的嘴里告诉他?难道要我去通知他我们情深意重的爱就要面临死亡吗?在我深爱的人面前,我做不到。我们彼此已经爱得太苦!”

“唉!我何尝不是?小辉的家人又在张落着给他找女朋友逼着他尽快结婚。我们也面临着十字路口。我的心里七上八下。我和小辉也是前途未卜……”

5




哲辉按照警方的来电,准时赶到凌飞被扣的那个警察局。

上得楼梯,进了一间带铁栅栏的禁闭室,哲辉一眼看到了蹲在角落里的凌飞。

一个中年警员示意哲辉到隔壁办公室里坐下。

“我们昨晚接到举报,说有一伙不三不四的人鬼鬼祟祟地进出于一家已经被吊销了营业执照的小型酒吧,有吸毒嫌疑。我们立即派人前去搜查,证实那是一个男同性恋者的聚会场所。没有发现吸毒者。但有人在搞淫乱活动和性交易,所有在场人员全都被带回来审查。”

哲辉急得额头冒汗,“凌飞不是个坏孩子!”

“你和他家人是什么关系?”中年警员问道。

“凌飞的父亲是一家大型卖场的老板。母亲是日本人。前年,他父亲开始进行股市投资,经朋友介绍和我相识。我们平日里常在一起喝茶聊股。彼此非常信任。我常去他家。我们之间的友谊已经超越了股票投资的范畴。”

“他们为什么不带凌飞一起去日本?”中年警员好奇。

“凌飞自小就在中国长大,去日本外公家里生活过两年,感觉极不适应。他母亲长住日本。他父亲奔波于两地之间。而每次他不在,凌飞就成了一只独来独往的小鸟。”

“所以他父亲把他托给了你?”

“是的。他担心凌飞无所事事会走上歧途,特意给凌飞开了一个股东帐号,让他跟着我学股票投资。”

“凌飞搞同性恋,他家人知道吗?”

“不知道吧。能否请你们不要告知他的家人?”

“你和他很熟,也不了解他吗?”

“我……不知道他会是同性爱者?”

其实,哲辉发现凌飞的秘密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

那天,凌飞不在家。凌末然邀哲辉一同研究”690”怪异的走势。由于计算机出现了故障,便打开了凌飞的那台。没想到,哲辉在标题框里赫然看到了一家家著名的“同志”网站。为此,哲辉曾多次提醒过凌飞。

“看来,都光顾着赚钱了。小孩子有了这么严重的毛病家里人竟一无所知?这种病,会害他一辈子的。”

中年警员有点自说自话。

哲辉用纸巾抹干额上的细汗,很恳切地说道:“警官,凌飞特别胆小。从没见他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如果他真的是同性恋,做了那样的事……请求你们给他一次机会吧?”

中年警员脸上有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经我们查实,凌飞是被他的一个朋友拖去的,没有参与什么活动。决定给予罚款处理并通知家人领回。凌飞给了你的手机号码,所以我们只好通知你了。”

哲辉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他交验了带来的身份证和罚金,慌慌忙忙地拖起凌飞就走。

“带他去医院看看吧,他还小。”刚想下楼,哲辉身后又传来中年警员的声音,“你转告他的父母,这小孩变态。给他找个好医生治一治,过正常人的生活,不要耽误了他的前途……”

哲辉无语,像做了什么亏心事,逃也似地出了门。

“疯疯疯!你爸不在,你就无法无天了是吧?”

哲辉恨不得扇凌飞一巴掌。

凌飞一言不发,跟在哲辉身后。

“十九岁,成年人了,怎么不动动脑筋,那种场合能去吗?无证?就是有证他们还不是三天两头的派便衣什么的?在他们的眼里,就像刚才那个警察说的我们都‘有病’。你爸就要回来了。万一拘留你十五天,不全都亮相了。”

凌飞启了启唇,想说话,没出声。

“都交了些什么乌七八糟的朋友?还敢跟着去。我看,你那些朋友全是些个‘MB’加混混。莫非你也想学他们的样?他们吸不吸毒?你和他们做没做过?他们干不干净?……”

哲辉话音未落,凌飞脖子一拧,张口说道:“是,他们都是‘MB’,我也是,好了吧,你满意了吧?我不但卖身,我还吸毒,我还有‘艾滋’……人家心里一肚子的烦恼和心事,没命地打你电话,不是关机就是不接,现在反而跑来骂我,我该死,你还来管我干吗?你又不是我的父母,我吃官司、我就是死了也用不着你管……”

凌飞撒开腿,一溜烟地跑了。

哲辉楞在那里,一时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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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6-09-04 20:17发布于 09-04 20:17 较早前
6




哲辉心烦意乱地回到家。

摸出钥匙,发现家门竟然虚掩着。

推门而入。客厅空空。哲辉正纳闷,从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屋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哲辉一惊!

“文秀,别难过,随旁人去说吧。”

哲辉听出,是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声音。

“舌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嚼,由不得我们。”

“可您没听到,那些个话有多难听?”文秀拉着哭腔说着:“姓李的女人不就是给我们小辉介绍过几个女孩吗?因为小辉推了,我听了她不少的边鼓话。她人前人后的抱怨说再也不给小辉介绍女朋友了,说小辉是个大疙瘩,难弄。这次,我求胖阿姨给我们小辉物色了个不错的女孩,她却对人家胖阿姨说‘她家小辉太挑剔,不是眼界太高、保不准就是身体上有啥问题’……吓得胖阿姨急着跑来问我‘你家小辉到底有没有什么毛病?身体健康不健康?’……气得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妈,您说我一个做母亲的听到有人这样败坏自己儿子的名声,这口气出得来吗?”

哲辉浑身一阵哆嗦。

“这个女人!”奶奶忿忿然地说道:“到处编派我家小辉,嘴也太毒了吧?竟然还怀疑我们小辉身体有毛病?放她M的(不良语句被屏蔽)千秋大屁,她自己才有病呢,下次看到那个没牙的女人我非好好地骂她一通解解气不可。”

“别别!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文秀见人矮三分的语气,“不知情的,还真以为我们家小辉有什么毛病呢?那往后我们可怎么做人?哪家的女孩还敢和小辉谈恋爱?您老可万万不能赌这口气,我们赌不起!谁叫我们小辉不争气?这口气我们只有硬往肚里咽……”

“文秀,为小辉的婚事,可苦了你了!”奶奶心疼。

哲辉手发麻、头发怵、意识紊乱。

“妈,刚才我上楼梯的时候,险些被201家的那个男孩子吓死。”

“怎么了?”

“天还没暗透,201家的那个男孩就在楼梯上搂着个女孩子亲热。我的心现在还跳得厉害。”

“现在的小年青都这样,跟我们年青那会比不得。”

“妈,您说小辉他……”文秀欲言又止。

“小辉怎么了?”

“怎么就从来没看到过我们家小辉跟哪个姑娘有什么来往?看到女孩子他好象一点反应也没有?楼上赵家的小妹倒是对小辉有意,常找个借口来接近他,可小辉似乎对人家女孩没有一点感觉?相反,他和亚雄在一起的时候却……”

“亚雄可是个好孩子!没爹没M的(不良语句被屏蔽),多可怜!又会哄老人家开心。他对我们家小辉比亲兄弟还亲呢!”

“我不是说亚雄那孩子有什么不好。妈,您就没看出点什么?……” 文秀的声音轻极。

哲辉脚底的热血呼地上了头顶,整个人发晕。

“别瞎想。我不是胡涂人,我懂你的意思。我们家小辉怎么可能有那种病?你是太紧张了,搞得脑子乱糟糟的。去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我也不想小辉有什么事。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真的有什么问题?我都不想活了……”

哲辉再也听不下去。他偷偷地闪出门来,狂奔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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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6-09-04 20:18发布于 09-04 20:18 较早前
第二章

1

“看你,满脸愁容的,生谁气呢?”

汪涛一边吩咐身边的男孩换桌布、一边笑嘻嘻地招呼哲辉。

哲辉往吧台前的高脚凳上一坐,心事重重。

汪涛给哲辉沏了壶绿茶。自己点了支烟。

汪涛比哲辉大两岁。敦敦实实的样子。由于他的刻意经营,“火鸟”茶吧成了志同道合者们的“天堂”。

“像亚雄这么优秀的男人能死心塌地的爱你,可不是同志们都有的福气哦!” 汪涛一脸的羡慕。

哲辉用手指轻弹着杯盖,说道:“是我妈和奶奶又逼我了。”

汪涛顿了顿,若有所思。他往哲辉面前凑了凑,说道:“我们彼此是可以交心的朋友。有句话我还是要对你说。亚雄从小是孤儿,亲戚朋友又都不在身边。而你却不同。你的家庭情况是不能允许你有亚雄那样选择的。”

哲辉目光迷离。

“亚雄他可以选择终身不结婚。但你总得为你家的那两位女人着想吧。她们不幸又不易,辛辛苦苦把你抚养成人。如今,你大学毕了业,又有了好的工作。是不是到了你该回报她们的时候了?”汪涛加重了语气说道:“哲辉,可能我的话不中听,但有些道理你应该想得明白。我何尝不想看到你和亚雄一生都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可是,我允许,却会有很多人不允许!因为你我都是实实再再生活在现实社会这个大家庭中。这个大家庭的家长们不会理解你我的想法、也决不会赞许你我的做法。他有上千万条的理由、有难以想象的桎梏让我们身不由己地投降。你想抗争吗?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谈何容易!说好听点,我们只能顺势而为。说得不好听,我们只能投降。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汪涛狠吸了一口烟,用力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

“在这些家长们的眼里,我们都是些令人讨厌又学坏了的孩子。不但需要调教,有时还很欠揍。没办法,你我很难逃出他们的掌心。很难。眼下,我也面临着和你同样的困惑。家里也在催促我尽快结婚。我的心里也烦着呢!”

“我好想回到学生时代,可以不用考虑这些烦恼又揪心的事。”吧灯下的哲辉显得无奈落寞。

“人生好比一辆停不下来的列车,一站又一站的经过,过去了就不能再回头。沿途有美景、有欢愉、也少不了风雨。我们无论扮演的角色如何,应该有一点共性,就是做人不能太自私。”

正说着,有个侍应生过来,拉拉汪涛的袖,说了句:“她来了。”

汪涛立时起身,向哲辉打了招呼,神神秘秘地往包房里去。

在他身后,有个女子的身影一闪而过。哲辉看到了她沉稳的步伐和一头超短的秀发。

不经意间,“火鸟”里的气氛渐向高潮。几个男孩正在反串时装表演,走步绝对专业。

哲辉始终不能把自己融入到茶吧热闹的氛围里来。他的耳边,时儿萦回着妈妈和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对话,时儿又响起汪涛的侃侃而言。像潮水,波翻浪涌。

哲辉的眼前似有一团团挥之不散的乌云正渐渐地向他包围过来,使他愈来愈前途莫辩。他的脑袋像是被注满了气,不断地膨胀开来。

电话铃响。响得不是时候。哲辉正烦。

“哲辉,明天有空吗?”

“谢枫?是你,”哲辉的眼前倏地闪过一张俊帅的面容,“这些日子你跑哪去了?”

对方的声音断断续续:“有点急事……明天想和你见个面。”

哲辉收了线,正为谢枫的来电纳闷,手机的铃声复又刺耳地大作。

哲辉烦得直想关机。犹豫片刻。还是接通了。

“谁?”哲辉没给好气。

“小辉,是我,老公啊!” 原来是亚雄,“撞枪了?满口的火药味。我刚去过你家。妈妈说你没回过家。急着打电话给你,可你的手机老占线。和谁聊呢?这么投机。”

由于工作关系,哲辉的交际面很广。为此,亚雄一直很敏感。有时,还会偷偷地翻他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和通信录。

哲辉听出亚雄话里有话,不由烦上加气,随口一句:“谢枫,我们一起泡吧呢。”

哲辉和谢枫相识已久。两人十分投缘。

酷爱歌唱的谢枫比哲辉小两岁,家境贫寒。朋友一场,哲辉总是热心地帮助他。日生夜长,谢枫对哲辉有了感情,认定哲辉就是他一生都在寻觅的意中人,多次勇敢地向哲辉表白想把感情发展下去的愿望。虽然,哲辉向他表明自己已然有了最爱的亚雄,但,执着的谢枫依然默默地坚持着自己的感情。对此,亚雄耿耿于怀。每次从哲辉的嘴里跳出“谢枫”的名字,他都会满腹狐疑地好一阵不开心。

此刻,亚雄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口气自然变得生硬起来,“你不会告诉我说,他又在缠着你吧?”

“没错,他就在我身边,我们聊得可开心呢。对了,你要不要和他聊两句?” 哲辉偏就生生地气他。

亚雄啪地挂断了电话。

哲辉楞了片刻。对自己的行为惊诧莫名!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把烦恼和不悦一口气撒在自己的爱人身上?

哲辉刚想离开,边上突然有个人开口道:“你好有趣哦!明明自己一个人,偏偏要说谎。我没猜错的话,你骗得这个人是个爱你的人。对爱自己的人,为什么我们常常会有意无意地做出伤害对方的举动呢?真是怪事。”

哲辉吃惊,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紧挨着自己的男人:四十上下。穿著奇装异服。留一头栗色长发。脸面敷了一层厚厚的粉底。夹着烟的手指又细又皱,大大小小的戒指套了个满。烟雾不时地从他涂着唇油的口里飘出来。身上浓重的香水味几乎要把哲辉熏倒。

哲辉厌恶地斜了他一眼。心里骂道:又C又恶心!

“小弟,看人是不可以用你这样的眼光的。说好听点,这叫不礼貌。说不好听点,这叫没教养。不高兴了?想骂人了?想骂就骂吧,骂出来,你不就舒畅通气了。”

“你很喜欢被人骂吗?”哲辉气不打一处来,“听说是有一种人喜欢被人骂、还喜欢被人捆了打。”

“NO!我可不是SM的爱好者。我没那个天赋。不过,听你刚才电话里那种刺激对方的口气倒有些SM的潜力。”

哲辉被气得心火升腾。脱口而出: “有病!”

“我有病?那你呢?你倒说说看,我们都得的什么病?”

哲辉不想和这个胡搅蛮缠足够讨厌的人纠缠下去,把茶杯往吧台上一搁,掉转身就走。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戴着棒球帽的高个子男孩心急火燎地直向他们奔来。

“咪咪,原来你在这。快,跟我回去吧。”

高个子男孩极帅。用手来拉这个叫“咪咪”的男人。

“不嘛,我不要跟你回去。”咪咪扭过头去,把肥硕的臀部冲向高个子男孩。

男孩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饶了我吧,都是我不好。下次一定不偷着上网聊天了,跟我回去吧,回去我还给你按摩,上了床我再给你说好多好听的小故事,你就原谅了我吧......”

男孩诚恳的态度,哲辉看了都感动。

终于,咪咪“扑哧”一声笑了。

“这才像个做老公的样子嘛。我早想好了,今晚你要是敢不来给我陪不是,我就在汪老板的茶吧里坐上一夜,看你心疼不心疼?”

咪咪蓦地回过头来,向着身边的哲辉说道:“他是我的老公‘小沙发’。嘻嘻,很帅吧?他很爱我的。”

还没等哲辉反应过来,咪咪又拉过高个子男孩,“认识一下,这是我今晚刚结识的新朋友。对了,你叫什么来着?怎么只一会我就给忘了,该打。”

哲辉被咪咪弄晕了!自己什么时候和他交换过姓名?还成了朋友?哲辉怕了这个咪咪,想逃开,手却被高个子男孩紧紧握住了。

“我是沙华。一个人来的?没有‘BF’吗?”

哲辉感觉到沙华握他的手在暗暗用力,两只透光的眼睛不时偷偷地向他射来。不禁有些尴尬,支吾道:“叫我……哲辉好了。”

“好好听的名字,比我们‘小沙发’好听多了。我说要他改嘛。要不,就叫‘沙嗲’怎么样?”

两人又嘻闹了几句,起身离去。

咪咪勾着沙华的胳臂扭动着水蛇一样的腰,没几步,来了个急转身。

“哈罗哲辉。改天再聊SM的话题。Bye-Bye!”

3




哲辉刚下车,密集的雨点毫不客气地罩了下来。

哲辉拔开大步就往家跑。

蓦地,听得有人唤他。

哲辉诧异,举目搜索。

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有个魁伟的身影,举着把伞,伫立在风雨之中。

哲辉一眼就认出了那把伞。

那伞是他和他旅行时买来避雨的。那一天,他说:“我要你一生都站在我的伞下、用我的伞为你遮风挡雨……”。

此刻,他正举着那把伞,站在漫天遍地的风雨之中。

亚雄直打哆嗦。看到哲辉出现,英俊的面庞展开了灿烂的笑容。

“你可回来了!我在这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了。”

哲辉觉得鼻子发酸。这样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亚雄常常让他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不进屋里等?看,鞋都湿了……”

“我上去过两次。跑多了,我怕妈和奶奶多想。站在这里等你也是一样的。”

“着了凉怎么办?你不还要赶设计吗?”哲辉心疼。

“没事!你看,你老公有多壮。小风小雨的,打不倒我的。还生我气吗?刚才我一时犯浑,挂了你的电话,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不,打我几下?”

每次哲辉来了气,亚雄总有办法让他破气为笑。

哲辉想说些什么?一时间却又无从说起。

“小辉,别怪我老盯着谢枫不放。我的心意你最明白。除了我,还有谁更爱你?”

“别说了,这儿冷,我们回家吧。”

4

亚雄从TAXI里探出头来,像叮嘱个孩子,“早点睡。你明天看盘很累的。下了班我来接你。”

哲辉点头。摁响了凌家的门铃。

凌飞开门,看到了慢慢起动的TAXI,问道:“哲辉哥,那TAXI里的人是谁啊?好帅哦!”

哲辉没答。换了鞋。接过阿姨递过来的绿茶。

凌飞很乖巧,早早地为哲辉准备了睡衣。

哲辉一眼瞧见了凌飞的眼睛,不解地问:“哭过?”

凌飞关上房门,把壁灯调暗。整个屋里被橙黄色的光晕笼罩。

哲辉看到:凌飞的床上散乱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相片。有些,已经被支剪。

凌飞青春的脸上泛出掩不住的忧伤。

“我妈要和我爸离婚!”

哲辉一怔!从没听凌末然说起过?

“我爸不想离婚。可我妈心意已决。”

“难道你妈长住日本就是因为......”

凌飞递了只橙给哲辉。

“我爸是在日本的一家中国餐厅打工时认识我M的(不良语句被屏蔽)。那时,我爸是个穷小子,而我妈却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小姐。我外公主持着一家庞大的跨国公司。我妈疯狂地爱上了我爸,不顾我外公的强烈反对,跟着我爸离开了日本。后来,有了我。外公不得不接受了我们。爸决心要在外公面前做个真正抬得起头来的男人,他要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虽然,我爸完全可以不用那么艰难地白手起家,靠我的外公就可以过得非常舒适。但,爸爸还是选择了自力更生的路,取得了今天的成就。我为我的爸爸骄傲!但是,就因为爸没留在外公左右,我妈生气了。我看到了他们一次次的吵架……在我的记忆里,自小我就一直和爸生活在一起,母爱对我来说有时是一种奢望。爸爸不但要忙着做生意,为了维护他们的婚姻还要不断地在天上飞来飞去。”

“你妈不爱你?”

凌飞的语调伤感,“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就常说女人不能为了生养小孩而衰老自己。她极其重视保养她的脸,怕老!有时,看得比我还重要。她来了兴致,也常抱抱我、逗逗我开心,但,那样的印象在我的记忆里实再太少。我是在爸爸的怀抱里长大的……”

“你不是也在外公家住了两年吗?”

“是的。外公和妈妈很希望我能去日本读书和成长。但,在外公家,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那里的环境和氛围我无法适应。我想爸爸!每次看着爸爸为了维持他和妈M的(不良语句被屏蔽)婚姻而奔波,我的心里会很难过。我早看出,时光的流逝,已经改变了当初妈妈对爸爸的那份爱。她变了!她不愿再陪着爸爸一起开创属于她们的那片天地。后来,妈妈就一直长住日本,继续享受着她那习以为常的小姐生活……终于,妈和爸走到了今天……近来,我常看到爸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一夜一夜的不眠……我、我恨妈妈!”

凌飞的眼神在晕黄的灯下泛着泪光。

“现在,爸爸唯一的希望就是我!他想用我来拴住他们行将就亡的婚姻,我成了连接他们夫妻关系的纽带。”

哲辉叹了口气。

凌飞站在落地窗前,撩起窗帘的一角,久久地凝望着窗外的夜空。

阿姨做了哲辉喜欢吃的“红枣莲子羹”端进屋来。

“说点高兴的事吧。”

凌飞关了房门,放松了口气,问道:“哥哥,刚才TAXI里的那个人是你的‘BF’吗?”

哲辉点了点头。

“你们很相爱吧?我看得出来,他好象很紧张哥哥的?”

哲辉依然点了点头。

凌飞往哲辉的身边挪了挪,“难得哥哥今天来陪我,说说你们的事吧。这许多日子以来,我都好想知道哥哥和你的‘BF’的故事,说说吧!“

哲辉看了一眼凌飞。

凌飞一脸渴望。

哲辉把目光从凌飞脸上移开,思绪慢慢地从这个雨夜游离开去,“他叫柯亚雄。”

“柯亚雄?不就是那幢‘金融大厦’的设计者吗?我在网页上看到过有关他的报道,蛮有名的设计师哦!”

凌飞显得很惊讶。

哲辉很平静,语调淡然。

“亚雄出身在北方一个偏僻的山区里。年幼不幸,成了孤儿。远房亲戚收养了他。亚雄为了能读书,吃了千辛万苦。不但要放牛挑水下地干活,还要帮别人打牛草。那堆得比他人还高的草车常常压得他连一步都迈不出去。他的心底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多赚些钱能够上学。为了上学,他每天要起早贪黑的赶好几里山路。他小小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艰难,不顾一切地圆着自己读书的梦……”

“哥哥,你流泪了?”

“当他历经千山万水终于考入了名牌大学后,却没有钱交学费、没有钱买火车票……于是,他只得一次次的去出卖自己年青身体里的鲜血……”

“卖血?”凌飞的表情惊恐不已。

“为了应付繁重的费用,他不但一次次的卖血,还利用一切业余时间打工兼职,常常一只馒头就是一顿饭……那是一个初冬的午后,风,开始刺骨。哥哥路过一家血站,发现从里面出来一个男孩子,衣衫单薄、脚步踉跄,没走多远身子就软了下去……哥哥把他送进了医院。日子一长,哥哥知道了他的一切……”

“后来呢?”

哲辉陷在对往事的回忆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冬季。

“缘,是一种风一样的东西!说来就来!他和哥哥有着太多相同的地方。他是上天赐给哥哥的礼物和财富!后来,哥哥用‘同学’的名义常把他带回家去。他的身世、他的努力赢得了哥哥家人的好感。他也把她们当作自己的亲人。虽然,哥哥和他不在同一个学校,但是,我们每个周末都见一次面。在一起聊天、学习、娱乐。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谁也没有向对方袒露各自的心声,即便我们彼此已然有了默契。直到大学毕业的前夕,在一个月高风清的夜晚,他才勇敢地表白了他要给予哥哥的一片爱恋。那个夜,哥哥一辈子都忘不了……”

“哥哥,你好幸福!”

“在哥哥的眼里,他重情重义,才华横溢。他是那么的英俊洒脱、那么的阳刚坚毅。他是哥哥心中的偶像!哥哥愈是了解了他伤痕累累的童年和少年,愈加决心在和他相爱的路上付出自己的全部真情。陪着他,一天天的向老。跟着他、一年年的用爱。随他天涯海角、地老天荒……”

“哥哥,我真羡慕你们,”凌飞内心的渴望溢于言表,“我也好想能找到属于我的真爱。我会努力地去找。”

哲辉缓了缓神,看了一眼双眸发光的凌飞,问道:“所以你就整天吊在网上,对吗?”

“从小我就有一种对同性朦朦胧胧的向往。但,不是很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上网后才发现原来还有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天空、还有很多像我一样有着相同心愿的人,于是……”

“你就热衷于网上交友?才会因为你所谓的‘朋友’而进了警察局?”

“本来,我也不想去那种地方。听到妈妈要和爸离婚,想想一个家就要四分五裂……心里好难过,想找你聊聊,可总是打不通你的手机。有个新认识的网友硬拉着我去散心,我也就跟着去了……”

“有何收获?”

“他们都很大胆很放肆,我感觉很新鲜很刺激……”

凌飞的脸泛起一层红晕。

“哥哥理解你的感受。你就象一只笼子里的小鸟。忽然有一天笼门大开,小鸟发现原来笼子的外面别有洞天,还有另一个从没看到过的眼花缭乱的世界。于是,被困太久的小鸟,东飞西闯,看着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试上一试……”

凌飞不语。手抚弄着睡衣的一角。

窗外的雨又大了。雨点重重地敲击着窗玻璃,在风的拨弄下,发出没有规则的响声。

“哥哥,我想问你个问题,你不会骂我吧?” 凌飞吞吞吐吐的样子,“哥哥是……1号?还是0号?”

凌飞突然而至的问题让哲辉发窘。面对这个小他八岁的男孩,不知该怎样答他?

“这个……”哲辉颇为犹豫,“你还小,别把心思用在这个上面。号不号的,只要两个人有情有意就行了。”

凌飞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每次看到哥哥和爸爸在一起谈股论金时那种无法让别人窥透到你秘密的样子,我心里就常会想,这时候的哥哥和‘那个时候’的哥哥会有什么不一样呢?”

哲辉轻拍自己的身边,示意凌飞坐过来。

“飞飞,你所看到的只是哥哥的一个侧面。也许,另一半真实的哥哥永远也不会让人看到……哥哥和他从没刻意划分过各自的性位。那也不应该是人为的结果。那是发自内心自然而然地选择。哥哥爱他的坚强正直、需要他的阳刚成熟。他就像座伟岸的城堡能让哥哥遮风避雨、像坐宁静的港湾能让哥哥这艘小船归航停泊、像棵参天大树能让哥哥在人生旅途中走累的时候靠上一靠……每当他站在哥哥身边的时候,哥哥的心就会变得平静塌实,和他并肩走在这条与众不同的人生道路上哥哥不再感到孤独和寂寞。”

凌飞欲言又止。

哲辉笑了笑,“还想问什么?”

凌飞扮着鬼脸,吐着舌,神秘兮兮地问道:“哥哥,做0号是不是会很痛苦哦?……”

哲辉拍凌飞的头,说道:“睡吧,不早了,哥哥明天还要看盘呢。”

凌飞满脸都是没有答案的谜,心不甘情不愿地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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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6-09-04 20:19发布于 09-04 20:19 较早前
5




下班后,哲辉从交易所里出来,一眼看到等在证券大厦对面的亚雄快步过来。手里,提着瓶橙汁。

“我们去串烤吧,听说有家‘小矮人’人气旺得很呢。”

亚雄把哲辉的背包挎到自己肩上,递了橙汁给他。

哲辉接过,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瓶。

“悠着点,喝猛了伤胃,对心脏也没好处。怎么还像个孩子。”

哲辉“哼”了一声,故意摸亚雄的下巴。

亚雄摇头,叹了句:“我老了。行了吧?把你宠坏了。”

说笑间,下到地铁站。

亚雄排队买票。哲辉的手机叫了起来。

“哲辉吗?我是谢枫。没忘了今晚我们的约吧?我快到了。”

哲辉一楞!

“怎么?你赶来交易所了吗?”

“我心急,想早点见到你,所以就慢慢地过来了。对了,你可别走开。”

哲辉看到手持车票走过来的亚雄。

“对不起哦,我和他上了地铁了。”

“这样啊!”谢枫的语气有点失望,“那……也好。晚上我再打你电话好了。对了,你可别关机!”

哲辉收了线。

亚雄拉了拉哲辉的手,示意进站。

客流尚未高峰,车厢内乘客稀稀落落。哲辉和亚雄找了个角落,面对面站着。

沉默了片刻,亚雄还是忍不住,轻声发问:“刚才谁来的电话?”

哲辉的唇微启,犹豫了一下。

“是他?”亚雄试探着。

哲辉没答,把头侧了过去。

亚雄的脸拉得有点长。表情肃肃。

“别再和他来往了好吗?小辉。我受不了!”

“又来了。人家谢枫只是有点事想和我聊聊,你何必又要疑神疑鬼?”

亚雄停顿了几分钟,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就是不放心。你是个感情脆弱的人,保不准哪一天就被他死缠烂打地从我手里抢了过去。”

“神经病!”哲辉愈发的不悦,骂了亚雄一句:“谢枫的确是说过要和我发展感情的话,但,那只是说说。你担心什么?你怕什么?担心他会取代你?怕我们会做那事?”

亚雄俊帅的面庞微微泛青,“你的意思,等你们做了那事才算新桃换旧符了是吧?小辉,我告诉你,你和谢枫来往我是一百二十个不放心、一千二百个不同意。”

哲辉觉着好笑!

“我们又没什么,瞧你那口气?我也告诉你,我还一万二千个非要和他做朋友。”

亚雄火冒三丈,刚想发作,边上有个女孩向他们投过来异样的目光,他生生地把冒上来的火气压了下去。

“小辉,请你别再和他来往了好不好,即便只是朋友。你是我的。是我柯亚雄一个人的。我不管别的男人可以在这方面表现的多么宽宏大量?反正,我这个男人做不到。我要我的爱人只生活在一个真正爱他的男人的怀抱里。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哲辉有点不顾一切地说道:“你爱我?那你就更应该体谅我理解我信任我。话又说回来,就是谢枫喜欢我,这也是他做为一个人的权利。他想爱一个人那是他的事,没有人可以剥夺他这份权利。但,接不接受那要看我的选择。先生,我史哲辉虽然比不上你这位人见人爱的大帅哥、年青的名设计师,可我也不是一个感情泛滥行为随便的人吧!”

亚雄转换了一下口气,说道:“算我求你行不行?小辉。别让我一棵心老吊在嗓子眼,让我这棵爱的心放下来、放平稳好吗?”

地铁到站。

哲辉和亚雄先后出了站,彼此无语。

他们找到了那家人气很旺的“小矮人”串烤店。

果然,门前有两个彬彬有礼的“小矮人”在殷勤地招呼着进进出出的客人。

他们默默地用餐。

哲辉的手机又一次刺耳地响起。

他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亚雄,有些不知所措?

铃声一浪浪地冲击着哲辉和亚雄的耳膜。

亚雄两只大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哲辉。

哲辉想了想,关了机。

6

亚雄送哲辉回家,一个劲地叮嘱:“早点睡,明天看盘很累的。”

TAXI带着亚雄滚滚而去。

哲辉忽然有了份失落的感觉。

深秋的风,呼呼地扫过来,悟桐的落叶纷纷扬扬。

哲辉转身上楼。听得有人叫他的名。

谢枫缩在楼梯的过道边。风把领子都树了起来。

看到表情诧异的哲辉,谢枫显得有点尴尬。

“别笑我,这么晚了还来找你。你还是关了机。本来不想来了,但,走着走着就到了这……”

哲辉叹了口气。

“夜冷风紧,你穿得这么少,还是早点回去吧。”

谢枫没有任何反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然后,将脚边的石子踢飞。

“哲辉,能给我一个小时吗?”

“什么?什么一个小时?”哲辉有点不自然。

谢枫拢拢随风飞散的长发,两只大眼咪成了一条线,“瞧把你吓的?哲辉,想哪去了?我还不至于这么没皮没脸吧?”

哲辉不好意思地笑了。红晕上了脸。

虽然谢枫自小在艰苦的环境中长大,但,性格开朗、热情好动。他个子高高、浓眉大眼。笑容像春日里的阳光。

哲辉的眼里:亚雄阳刚成熟。谢枫朝气纯真。

和亚雄在一起,哲辉会体会到一种可以肆意挥撒的温馨情怀。有时,这种情的张扬亚雄让哲辉在他身上发挥到了极致。在亚雄面前,哲辉无所顾忌,即便他们之间的性事,亚雄也会让哲辉忘乎所以。每每伏在亚雄宽阔健实的胸膛上,哲辉就会有种小船靠港的感觉。这种感觉带给他安全、温暖、甚至放肆……

和谢枫在一起,哲辉会不断地生腾出一种强烈地冲动感。谢枫总是能够让哲辉跟着他动、跟着他笑、跟着他疯。无论是在轰鸣的迪厅、还是放声高歌的“卡拉OK”,即便是听他昏天黑地的乱侃,谢枫都会让他忘了白天的工作、忘了晚上的烦恼、忘了回家的时间……在哲辉面前,谢枫从不掩饰自己艰苦的生活和清贫的家境,也毫不谦虚地张扬着自己的青春和理想、帅气和才气。

“刚才他在车上,我怕他见到我会不开心,所以没上来叫你。哲辉,我有点难以启齿的事想和你聊聊。就一个小时行吗?去汪涛的茶吧坐坐?”

哲辉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

他们刚刚消失在夜幕里,有一辆TAXI却风尘仆仆地剎了回来。

提着哲辉遗忘在TAXI上的背包,亚雄匆匆地下了车,拉开大步就往哲辉家跑。

7

夜,向深。

茶吧里高涌的人气开始褪去,四周显得空落。

谢枫的目光时不时地在哲辉的眉宇间停留,捕捉到了他那一丝不易为人觉察的忧虑。问道: “近来我有点事,所以一直没和你联系。哲辉,你们还好吧?”

哲辉没答。心思飘忽。

自从那日答应了奶奶和母亲的要求后,他感觉自己的心彻底地乱了。凭他如何把握,总是宁顺不下来。随着一天天日升日落,这种心乱如麻的感觉愈亦强烈。他和亚雄的面前,一条又深又阔的鸿沟已经愈来愈清晰可见。这几日,虽然他们彼此都刻意地回避着这个问题,可这条鸿沟,将会不可避免地把他和他一分为二。就是再视而不见,捱,是捱不过去的。

谢枫低着头,手不停地把玩着小小的茶盅,有点自言自语,“真羡慕他! 我常想,要是你能给我机会的话,我不会输给他。可是,你不想给我这个机会,对吗?”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哲辉的回答并没有出乎谢枫的意料。他的脸上漾过一丝苦笑。

“哲辉,我心里清楚的很。你爱亚雄,亚雄更爱你。我不会做你们之间的一堵墙!我前后曾有过不少的男朋友。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你才是我的最爱!和你在一起,我说不出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强烈地撕扯着我的意识和行为,牵引着我不断地有一种想追求你、想得到你、想要和你天长地久地在一起的冲动……哲辉,你别怕!爱一个人是要看着他幸福快乐。我不会自私到去伤害你和亚雄的感情。但,我没办法命令自己停下对你的爱恋。我想:你不会连这种暗恋的感觉都吝啬的不肯给我吧?”

烛光把谢枫的脸映红,使他青春可人的容貌愈加势不可挡。

哲辉故意岔开了话题:“你注意到没有?边上几桌人的目光可都朝我们这儿聚过来了。瞧他们的眼神,恨不得一口吞了你。”

“这我不否认。我本来就很讨人喜欢!”

“臭美!”哲辉骂了句。

“不是臭美,我谢枫要么不美,要美就要是真美!哲辉,你明白吗?由里到外真正的美!”

有个小侍应生快步过来,把一张小纸条塞进谢枫的手心里。

“这是三号桌的那位先生给您的。”

谢枫没看。转过身,很善意地向三号桌写条过来的那个男人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微笑。

哲辉指了指表,佯作不安道:“一个小时,还剩十分钟了。”

谢枫顿如鱼刺梗喉,表情有些不自然。

“哲辉,这些日子我一直处在矛盾中。学?还是不学?找你?还是不找你?”

哲辉不解。

谢枫说道:“不久前,少年宫里的声乐老师突然地跑来找我。”

哲辉想起,“哦!就是上次我们在‘卡拉OK’里遇到的那位女士?”

“是。我曾跟她学了两年的声乐。后来因为家境不好,就辍学了。这位老师一直为我惋惜……那天她在‘卡拉OK’里听了我唱,很惊奇我的嗓音经过变声期后会比以前更好。她觉得我很有潜力,想把我推荐给一位音乐人。”

“那太好了,这个机会,不正是你所渴望的吗?”

谢枫欲言又止。哲辉不耐,“看你,刚才的神气哪去了?”

谢枫头埋得很低、声音亦很低。

“现在的人都很现实。那位音乐人有着一流的师资、但也有着一流的收费……”

哲辉恍然大悟!

望着面前这个高高大大脸上写满自信但此刻却不得不把头深深埋下的男孩,哲辉鼻子一酸。

“哲辉,我是不是很丢人?好久没和你联系,一开口就……我觉得很没面子。你看不起我了吗?”

谢枫的脸在烛光中愈亦红透。

“多好看的脸啊!”哲辉忍不住赞叹:“这张脸天生就写满了优美的音符。应该让这些音符飘起来!”

谢枫迷惑地望着哲辉。

“找我就对了。傻瓜。我们是朋友。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谢枫用力地点头,幅度很大。

“好了!我决定在你身上投资!因为我发现了一只‘潜力股’。一匹未来的‘黑马’。记住,我可不是心血来潮,我对你这只‘潜力股’有信心,我对我识别‘黑马’的眼光有信心。傻瓜,为何要低下你的头?把腰挺起来!把头抬起来!好好的努力吧。我的帅哥。不久的将来我可是要回收厚报的哦!”

哲辉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怎么?眼睛跟着鼻子一起发酸。

谢枫猛地伸出大而有力的双手,一把握住了哲辉的手。无语。脸,几乎埋进了自己的臂弯、贴到了桌面。

烛光里,谢枫飘逸的长发煞是好看。

哲辉和谢枫离开“火鸟”,已是凌晨过后。

谢枫执意送哲辉回家。

车里,好一阵沉默。

谢枫掏出茶吧三号桌那个男人写过来的纸条,揉了揉,扔出了车窗。

“怎么扔了?”哲辉问道。

“这样的事我常会碰到。刚才当着人家的面扔掉,不礼貌,对人家也不公平。我想,他写条子给我无非是想和我交个朋友,没有恶意的。”

“怎么不看?”哲辉又问。

“你很希望我看吗?”谢枫反问。

下车前。哲辉把一张百元面额的纸币放在司机的驾驶台上。

“你这是干吗?” 谢枫板下脸。

“你没了工作。这些你回程也应该够了。”

谢枫一句话没说,伸手取过纸币,一把扔出了车外。

哲辉尴尬地站在那里,楞了好一会。

想着今晚的事,哲辉慢慢地往家里去。走到楼梯口,有个人影突然地闪了出来。

冷不防,哲辉的魂都吓掉了。

夜色中,那男人的脸隐隐约约地露出一抹挥之不去的怒气。

哲辉的心狂跳不已。

“怎么? 爽够了,想着回窝了?”

男人轻蔑的语气像夜风冷冷地吹来。

哲辉惊魂未定地看清了来人,骂道:“要死了,半夜三更的,你跑这儿演‘聊斋’来了?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男人的鼻音哼了一声,“你也知道半夜三更?没做亏心事,你害得什么怕呢?”

哲辉有点不悦,“怎么了?亚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搞什么名堂,神出鬼没的?”

亚雄不紧不慢地反问:“我有什么名堂好搞?我有你神出鬼没吗?天都快亮了。”

哲辉听出亚雄话里有话,上前,手搭在他臂上,语气平和地说道:“不高兴了?你听我解释……”

“你还想解释什么?我来问你,”亚雄粗暴地打断了哲辉的话,“刚才,你和谁在一起?”

哲辉明白了亚雄不痛快的原因,坦然地答道:“谢枫。我和谢枫在一起。”

“你怎么能这样?” 亚雄耐不住,拔高了声音吼道:“我苦口婆心地劝你还不到几个小时,前脚我刚走,后脚你索性找上门去了,竟然还和他混到深更半夜才回来。我在这等你腿都要站断了。你给我说实话,你和他都干了些什么?难怪你看到我会吓成这个样子,亏心了?八成已经上了他的床了吧?啊?”

哲辉被亚雄一顿呵斥,气得眼冒金星。

“你疯了?我做什么了?你这么骂我。”

亚雄全然不顾夜深人静。模样完全失态。

“怪不得他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的来缠你,原来你也不是一只无缝的蛋。假腥腥地在我面前关机,一转身自己送上门去了。我对你还不够吗?是不是我柯亚雄一个男人满足不了你?非得再拉上一个你才过瘾?我愈阻止你们来往,你偏偏就要和他来往。明里不行,就暗渡陈仓。真有你的!还腆着脸的硬往人家身上贴钱?你钱多烫手是吧?想包他?拜托,小辉,就是找‘MB’求你也不要找他……”

“住嘴!”

哲辉气得手发抖,唇齿打架。

“你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就是为了守在这里监视我对不对?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凭你的想象毫无根据地羞辱我是不是?我史哲辉可能有很多地方没做对,但,面对你柯亚雄,我问心无愧!难道我连和朋友交往的权利都失去了?我做错什么了,让你像头发了疯的狮子一样要吞了我?对,我是只有缝的蛋,而且是只臭蛋。不但你柯亚雄一个男人满足不了我,就是再加上十个八个我也来者不拒。你很想我上他的床对吧?好,我告诉你,刚才我不但已经上了他的床,我还给他钱,还死皮赖脸地求他干我。你满意了吧?你知道他有多棒吗?......”

哲辉话音未落,脸上,重重地落下了一记耳光。

“你……打我?”

抚着火辣辣的面颊,哲辉感觉人被烧着了一般。

亚雄举着手,人僵楞,嘴里不停地喃喃:“我都说了些什么?我都做了些什么?......”

哲辉飞奔上楼。跑到家门口,这才发觉背包没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包?我的包呢?”

亚雄叫着追了上来。

哲辉怕惊醒了家人和邻居,一咬牙,带着满眶的泪,冲下了楼、冲过了亚雄的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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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6-09-04 20:19发布于 09-04 20:19 较早前
第三章

1

雨,像个受了惊的孩子,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刻,风也来凑热闹。风助雨势,在空荡荡的黑夜里耀武扬威横冲直撞。

车窗边,哲辉的身子疲惫地靠着。子夜已过,他竟没有一丝睡意。

“先生,你究竟要去哪?我漫无目的地开了半个小时了。”

TAXI司机轻声询问后坐的哲辉。

哲辉像是压根没听到,呆呆地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了的景物。

车外呼啸大作的风雨声恰与车内压抑逼人的沉寂对比鲜明。

“小兄弟,和太太吵嘴了吧?”司机瞥了一眼反光镜中的哲辉,打破了沉默,态度很是友善热情,“没啥的。我也常和老婆吵闹。不过,每次吵了闹了之后,我们的感情却会比以前更好更亲。哈哈,你说怪不怪?”

司机的善意,哲辉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聊作呼应。

“感情这东西挺复杂。两个人在一起开开心心是恩爱。有时,打打闹闹却也是另一种恩爱的表现……告诉你,小兄弟,我算明白了,我老婆每次和我闹,哭呀笑的,不是怀疑我回家晚了在外面有花头?就是担心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是不是发生了变化?总之一句:还是怕我不爱她、没有以前那么爱她、爱她不够……你说是不是很有趣?其实女人和男人的想法心态大同小异,都是对自己喜欢的人一片痴情。不是有句老话叫做‘吵吵闹闹白头到老’吗?”

司机自顾大笑起来。笑得爽朗自得。

“您......您有没有动手打过您太太?”倏地冒出这么个问题,哲辉自己都奇怪。

司机被问得一楞!旋即,手摸着头,脸上有了些许尴尬之色。

“你个小兄弟,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夜你我有缘,好,我就给你说说我的一段故事。记得那次,我以前的女朋友突然来找我,说她丈夫被压断了腿,自己本身早已失业在家,走投无路就想起了我……我二话没说,就把当天的营收给了她,又从家里拿了五百块钱让她去应急。没想到,我老婆为这事和我大吵大闹。她根本就不愿冷静下来听我解释,一口咬定我俩藕断丝连旧情复发,发疯一样地要去把钱追回来,怎么劝都不管用。气得我狠狠地扇了那疯女人俩嘴巴……”

“你们没分开吧?”

“她一口气对我说了几十遍‘离婚’。她闹,我心烦。我一跺脚离开了家,在一个亲戚那住了下来。那几天,我们的关系灰溜溜地,就像今夜的风雨,让人心寒……”

“后来,天又是怎么晴得呢?”

“日子一长,我也就慢慢地想明白了。老婆对这事如此敏感在意,其实就是对我的一种爱得表现。你想,她要是不爱我、不在乎我?怎么会把我紧紧地包围在她的城堡之内?她就是那个城堡门口的守卫,不许外人越雷池一步。她对我感情愈深,反应自然就愈强烈。这是很正常的事。电影里不都常说:爱情排他吗?!……想到这些、想起老婆平日里对我的好,我决定回家。就在这个时候,我老婆也找上门来了。原来我以前的女朋友知道了这事后亲自去了我家,两个女人开诚布公地谈了一夜……”

“师傅,你真幸福!”

哲辉说得是心里话。

“你也可以啊?”司机语调变得轻松,“两个人有爱相聚,那是缘分。但是,有时爱得太深,就难免不经意间说出一些伤害对方的话、做出一些伤害对方的事来。关健还是要看在一个‘爱’字上。一切不都为了爱吗?!”






2

雨,愈亦紧密,没有停得样子。

哲辉躲在一家酒吧的屋檐下,浑身不住地冷颤。雨水扑在他的发上,顺着发根往下淌。

他不想回家。怕惊动妈妈和奶奶。

虽然谢绝了TAXI司机的好心挽留,哲辉的心房里却把他的故事深深地留下了。此刻,那故事犹如密密麻麻的雨丝,不知不觉中,正浸润着他的意识、消散着他的怨气、唤醒着他的回忆......

这一夜的喜怒跌宕都在小小的TAXI上找到了理由和答案。

一切不都为了爱吗?!

哲辉想到TAXI司机的话。一遍遍。

天阴天雨,哲辉的心晴了。

这夜这刻,那个家伙身在何处?在做些什么?

哲辉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嘴里不自禁地骂了句:大臭脚、老气喘!......

“嘿!这不是哲辉吗?”

哲辉正沉溺在纷飞的思绪中,有一把粉色的塑料伞悄无声息地遮挡了正向他侵扰而下的雨水。

哲辉吃惊地抹了抹眼帘上的水珠。看清了来人。

来人竟是那天在茶吧里令哲辉哭笑不得的“时髦大哥”----咪咪。

“怎么?这么快就把老朋友忘了?夜半三更,你玩得什么新潮把戏,跑这来淋雨?”

哲辉没答。苦笑。

咪咪想了想,提意:“风大雨冷,我家离这不远,走,去我那坐坐。”

不容哲辉推辞,咪咪拉了哲辉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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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6-09-04 20:20发布于 09-04 20:20 较早前
3




这是一条幽长狭窄的弄堂。典型的上世纪三十年代的石库门房子。

咪咪的家在楼下。前后两间。大间用屏风一隔为二,卧室兼客厅,小间是厨房。

屋小,却布置得井井有条、精巧雅致。

“看得出,你确是个很有情调的人。”哲辉赞道。

“难道你没发现?我们这样的人很多都是极细致极有情趣的。甚至有些朋友的卧室会被人误以为是女孩子的闺房呢。”

墙上有十几张彩色照片一字排开地挂着。哲辉好奇地凑过去看。

“怎么样?这些照片里的男孩?”咪咪附上来问。

哲辉为照片里一个比一个帅气的男孩叹服,“造物的宠儿!”

“告诉你,他们都是我的历任‘BF’。”

咪咪递了杯柠檬茶给哲辉。开心地笑。粗哑的笑声,充满了得意和成就感。

“喏,从那边开始,长不过半年、短则只有几十天……不过,他们都曾拼命地追求过我。说什么我是他们最最最的至情至爱,那些个疯狂地话,好肉麻哦……” 咪咪语调轻柔,眼望着杯中的柠檬,神情却露出一抹掩不住的疲态。

“这说明我们的咪咪大哥魅力不可挡啊!”哲辉开玩笑。

“NO!不要大哥小哥的,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老。哲辉,给你一次机会,猜猜我的芳龄吧?”

哲辉想笑,忍住。

“我可没说你老,看上去,你不过三十多的人嘛。”

“三十多?要三十多?天,我有那么老吗?”

虽然哲辉说了违心话,咪咪还是不满意。

“我的‘BF’们都说我看上去顶多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比起他们也大不了三、四、五、六、七岁的。”

正聊着,电话响了。

“啊!你终于回电了!”

咪咪欣喜若狂地一声尖叫,惊得哲辉险些从沙发里跳起来。

“不要不要,怎么可以这样?回来吧?我一直在酒吧里等你,现在才回家……那个小东西有啥好的?……”

咪咪似乎顾忌哲辉的耳朵,声音一路压低。

“求你!回来吧,我会想办法去弄来给你,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哪怕去偷去抢,只要你能回来……不要挂哦、不要挂哦……”

咪咪的脸灰暗,在晕黄的灯光下拉成了一只苦瓜。

“没事吧?你脸色蜡黄。”哲辉关心地问。

咪咪放下话筒,楞了半天,才露出一个哲辉眼里近乎丑陋的哭笑不得的表情。

“没……没啥的呀。我的‘BF’的电话,他今晚不能来了,但心里老是牵记着我,怕我一个人孤单……非要和我通了电话才行……”

哲辉想起那天在茶吧里看到咪咪和他男朋友沙华的一幕。

“是那个沙华?看得出,他对你好极了。”

“是啊!就是他。我的‘小沙发’。他爱我,事事迁就我,每天都会为我按摩,上了床还会给我说好多好听的小故事……‘小沙发’,我的‘小沙发’,没有我,他怎么活得下去?没有我,他的感情将是黑夜里的孤舟。他说,他要做我永远的小老公……”

咪咪双手合十,握在胸前,像个神像前的祈祷者。

哲辉眼里,咪咪神情沮丧,吞吞吐吐,丝毫没有和沙华热恋中的幸福状。

咪咪的反常情形,潜移默化地将哲辉的情绪再度推入黯然。

他又想到了奶奶和母亲的眼泪、想到不久的一天他的身边将有一个对于他来说全然陌生又全然厌恶的人出现,而这个人的出现,无疑石投静海,必将激起千层巨浪......

哲辉不敢再想下去。他感觉,眼下弥漫着的长夜还只是刚刚开始,天亮遥遥无期。

哲辉的思绪正飘着,咪咪忽然一下子跌落进沙发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哲辉吓了一跳!不明白咪咪哭为何来?

咪咪用青筋凸起的手揉擦着脸上的泪水。厚厚的脂粉被泪水淌得花白。一条条细密的皱纹清晰可见。

半晌,咪咪才停止了抽泣。

哲辉有点不知所措,想起身告辞。不料,手却被咪咪紧紧地拽住。

“别走!哲辉,求你留下。夜太黑,别扔下我一个人......”

4

收市后,哲辉想立刻回家睡一觉。昨夜在咪咪家聊了一夜,整个人软绵绵地。

出了电梯,有个长发女子迎面挡住了他的去路,神情焦急。

哲辉想不起自己会和这个女孩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是史哲辉!” 女孩子颇为自信,“我在照片上见过你。亚雄最好的朋友。”

哲辉大感意外!自己的照片她竟然能够看到?

女孩子露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笑。

“我叫郭菲吟。亚雄老师的学生兼助手!”

哲辉又是一个惊讶!没听亚雄说起过?

哲辉有点挖空心思,“你找我有事吗?”

“老师他今天没来上班。我打了他一天的电话都是关机。我好担心。不知出了什么事?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常听亚雄提起你,知道你在这工作,就跑来交易所等你。好不容易盼到收盘,你能告诉我他住哪吗?”

哲辉不禁好奇地打量起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子。

郭菲吟个子不高,但苗条匀称。一头乌黑的长发。皮肤白晰。大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够洞穿你的一切不为人知的秘密。

平日里,哲辉从不在意异性的相貌。此时,他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女孩子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令他目眩的自信和美丽。

这是一种怎样的自信和美丽?哲辉隐约有了份忐忑不安。

听到郭菲吟一声声亲热地叫着“亚雄”的名字,哲辉生出一丝莫名的妒意。

“能给我带个路吗?” 郭菲吟恳求。

这个要求让哲辉尴尬。他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可一时又找不到推辞的理由。

“你不会告诉我说你也不知道他住哪吧?帮帮忙!改天我请你吃香辣蟹。”

没等哲辉反应过来,郭菲吟拉他上了车。

郭菲吟不时地催促司机加速。连坐在一旁的哲辉都觉着有点过分。

车驶不远,哲辉的电话响了。

“小辉?是妈妈!下了班记得早点回家。有极重要的事!”

文秀的语气显得紧张。

“出什么事了?”哲辉问道。担心奶奶。

“胖阿姨替你约好了,晚上七点在街心花园和那个女孩见面。你可得早些回来准备准备!”

哲辉的头一下子大了。

“妈,能不能往后推推?这几天我很忙。”这句话,不知从哲辉嘴里吐出过多少次了。

电话里一阵沉默。稍倾,传来妈妈更加紧张的声音:“小辉,这一次就算妈求你成不成?看在奶奶日子无多的份上,你就别再推了行不行?”

哲辉握着手机发呆。

“怎么了,你的情绪像是出了状况?”郭菲吟水灵灵的丹凤眼忽闪,俨然哲辉的一位老朋友,“没耽误你的事吧?”

哲辉摇摇头。把脸转向窗外。害怕天色黑下来。

TAXI停在亚雄居住的“小红楼”公寓前。

哲辉说了门牌指了路,身子没动。

“你不上去?”郭菲吟一脸惊讶,“不想见你的好朋友?”

想到这夜街心花园的约,哲辉心中涨满了去见亚雄的欲望。这时候,他需要楼上那个人为他解题释疑,即便只和他通个气。

哲辉想了想,摇摇头,吩咐司机起动引擎。



5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郭菲吟,亚雄意外的表情许久都没收回去。

“很吃惊?来了不速之客。”郭菲吟扮着鬼脸说道:“先生,让小姐站在门口可不礼貌哦!”

郭菲吟一溜烟地进了屋。东瞅西瞧。

“哇!好浪漫好温馨!老师,您可真不愧是名设计师,我都想住下来喽。”

这是亚雄的精心之作。他和他的家。

“你如何知道我家的地址?”

“您不告诉我,我只有‘曲线主义’了,”郭菲吟调皮地晃着脑袋,“看,还是被我摸到了碉堡。”

亚雄一阵晕眩。

郭菲吟忙上前搀扶。

亚雄躺回床上,面色红一片白一片。

郭菲吟很紧张地样子,执意要陪亚雄去医院。

亚雄表示自己已经服过药了。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下来就弄成这样?”

“昨夜淋了雨。睡一觉就好了。”

郭菲吟倒了杯水过来,用手试亚雄的额,“好烫!还是去输液吧?热度怕是一时半会的退不下去呢?老师的大脑可是很值钱的。”

亚雄摇头。人愈发的疲态。

“本来,今天晚上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设计院通知我们一定要参加。我到处找不到老师,心里急坏了!可您现在这个样子,找着您也去不成。老师需要有人照顾,我去向院长请假,今晚我来陪您。”

“既然会议重要,你就不能不去。否则,院里的同事会说闲话的。你就代我去听听吧。”

亚雄一再坚持,郭菲吟只好作罢。

“那……您这样的状态,今晚谁来照顾您?”

亚雄想有个轻松的表情,但,一点笑的力气都没有,眼皮直打架,“你还是先告诉我,哪个奸细出卖了我?”

郭菲吟朝亚雄床头柜上的照片指了指,“喏,就是他!”

“小辉?”亚雄差一点就从床上跳起来,“他现在人呢?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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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6-09-04 20:21发布于 09-04 20:21 较早前
6

文秀不住地催促哲辉换件鲜亮一点的衣服。

哲辉没好气地回道:“换什么衣服,我就这样,不满意拉倒!”

奶奶在一旁赶忙拉文秀的手,示意她打住。

上了路。

文秀走在哲辉前面,不停地叮嘱:要求不要太高,差不多就行,人没有十全十美……

哲辉烦透了。

文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天还没亮透,亚雄来给你送包,说是你忘在车上的。怕影响你上班。”

包?忘在了车上?原来昨夜亚雄是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来!

哲辉蓦然有了份深深地歉疚。对亚雄的误会、对亚雄的指责。

“雨早停了,我看他身上的衣服透湿,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在个朋友那没带伞,淋的,样子好怪?我又不好多问。小辉,你没和亚雄在一起,跑哪去了?”

哲辉支吾道:“在个朋友那,雨太大,没法回。”

见文秀母子出现,胖阿姨老远就迎了上来。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好话。

“天气不好,没想到人家女孩一点架子都没有,早来了......好秀气的女孩,温温柔柔的。可惜,我没儿子,要不,我可把葛蓝留给自己了……”

文秀连连道谢。拉拉哲辉的袖口,低声说道:“好女孩!听到了没?好女孩!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街心花园的一角。哲辉见到了她----葛蓝。

凭心而论,葛蓝貌不出众。在哲辉以往见过的女孩中她过于普通。

第一眼,哲辉就看到了葛蓝剪的一头短发。

第一句话,哲辉就像个故意的搅局者,全然不怕面前的女孩翻脸走人。

“女孩子,为什么不是长发飘飘呢?”

哲辉的问题把气氛一下打入了颇为尴尬的沉默。不过,沉默只持续了片刻,便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

“我是郭菲吟。很意外吧?”

哲辉把身子往边上移了移,问道:“你怎会知道我的手机号?你还没找到他?”

对方一阵银铃般地笑声。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低智商吧?我已经从老师家出来了。昨晚淋了雨,他烧得很厉害。在家躺着呢。”郭菲吟一口气说道:“几天前,老师的手机没电了,借用我的手机给你打电话,于是,我的手机上就有了你的电话号码。今晚我要去院里开个很重要的会,不能去照顾老师。怎么样,帮帮忙?去照顾一下你的好朋友。”

亚雄淋雨?亚雄病了?

哲辉的心猛地揪紧。想起了方才妈妈说过的话。

难道昨夜自己冲下楼后亚雄一夜都在找他?他淋了雨?他高烧未退?他饿了?他想喝水?他摇摇晃晃?他打碎了什么东西?……他身边应该有人照顾,应该有。而现在却一个人都没有。

郭菲吟得不到哲辉的答复,在电话里大叫。

昨夜和亚雄的那一幕,哲辉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去吧!我都听到了!”

葛蓝微笑地望着哲辉,帮助正进退维谷的他作了决定。

哲辉的心海漾起了一阵波动。是一份感激。

葛蓝落落大方地把一张早已准备好了的纸条塞给哲辉。

“什么?”哲辉不解。

“我的电话号码,如果你想打的话?”







7

告别葛蓝,哲辉一身轻松。

很难说为了什么?就是一种“卸了包袱”的轻松。是因为身边没有了葛蓝?还是又做回了自己?

和葛蓝在一起的那十几分钟哲辉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上了妆的演员,在陌生反感的剧情里扮演着原本就不拿手的角色。这样的角色,在许多人看来是心向往之的。但,对于哲辉,这却是一个定位错误无法称职的角色。他不可能出演到位,更不可能在饰演这个角色的过程中得到自我的愉悦和满足。他注定得不到成就感。这对于他来说本来就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哲辉吁了口气。长长地。像刚完成了一项任务,亦如刚结束了一次例行的工作。全身上下顿时有了种摆脱后的快感和自由。

自由?对!是他和他想要得那种自由!

这一刻,哲辉深切地体会到:自由对于一个人来说、特别是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来说无疑是最可宝贵的。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偎自己想偎的人,这就是自由可以给予他发挥的美好空间。拥有了他想要的自由,他才能去寻找自己最能胜任的角色。在这个合理的定位上不需要什么演技,自然而然,他就是一名出色的歌者舞者。无论悲剧还是喜剧,他的表演都是发自内心、源自真情。对于他来说,这才是最本色的流露。是他向往也为之奋斗的目标。这条路,虽然前有风雨、后有眼泪。但,他还是走得乐此不疲。

哲辉抬头。一轮皓月挂上夜幕。虽然没有一颗星的陪伴,光辉依旧夺目。

“小红楼”出现在哲辉面前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叫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亚雄。

哲辉的心“怦怦”乱跳。

就在通话的一剎,电话两端竟异口同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昨晚你把包遗忘在TAXI上。我怕影响你第二天上班才又去了你家。可公寓的保安告诉我说你和一个男孩子刚离开。我想等你回来,一直在楼下……看到你和喜欢你的人在一起,我真的做不到不在乎。小辉,这全因为我太爱你!爱?你明白吗?”

“对不起!”哲辉重复。

“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我竟然打了自己最疼爱最珍惜的人,我不能原谅自己。难怪你不肯和小郭一起上楼见我。”

“我不想让一张病态的脸破坏他原有的英俊形象。不忍心看。”

“我淋雨,我发烧,是给我的惩罚。小辉,我现在真想给你跪下,忏悔我的那一掌。”

“哦!不怕失面子?”烟消云散。哲辉开起了玩笑。

“给老婆下跪,不丢人。何况又是在电话里。”亚雄也恢复了以往的嘻皮笑脸。

“你把门打开。”

“难道你就在门口?”

“我现在就要看你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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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6-09-04 20:21发布于 09-04 20:21 较早前
8

亚雄睡得很熟。鼾声轻传。

哲辉抹干了地板,清洁了灶台,把亚雄换下的衣物塞进了洗衣机。

煤气炉上褒着“鸡丝香菇粥”。香气漫散开来。

哲辉刚打开手机,铃声便大作。他赶忙跑去阳台。怕惊醒亚雄。

“你可开机了!”

文秀气咻咻地责备。

手机关了一夜。为了病中的亚雄。

“奶奶突然感觉很不舒服。我们现在医院。你快过来。”

奶奶病犯?哲辉一阵心悸!

“快!我们一起去。”

哲辉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亚雄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你怎么能去?自身难保。”

“你回到我身边比什么药都灵。”

9

泛白色光晕的病房。奶奶惨淡疲惫的脸。

哲辉和亚雄出现。奶奶吃力地笑。

“亏了朋友们帮忙把奶奶送来。要是找到你,奶奶命都没了。”文秀气犹未消。

哲辉无言以对。昨夜,他的心,都系着亚雄的康复。

“奶奶这把年纪,没啥可怕的了!” 奶奶拉过哲辉的手,声音里漾着欣慰,“见过葛蓝了?!这次,你可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好女孩好机会不是常有的。”

没想到奶奶一开口就让自己心惊肉跳!昨天的故事亚雄还全然不知。

哲辉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亚雄。

亚雄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生了气!而且火气不小!

“奶奶,还不知成不成呢?八字没一撇的事,不作数的。”

亚雄明白,这是哲辉给他的暗示。他努力想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但是,他的努力没有任何效果。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使他几乎当场乱了方寸。

哲辉终于去和女孩子约会了!

这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他极怕听到这样的消息。此刻,在他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这个事实硬生生地塞给了他。自那天咖啡馆里谈话之后,他们都刻意地回避着哲辉交“女朋友”这个问题。他本以为这事和先前几次一样不了了之了。没想到,哲辉对他杀了个措手不及。事先他竟全然不知?是哲辉故意欺瞒他?还是内中另有原委?总之,亚雄无法接受也无法承受这个事实:哲辉开始去和一个女孩子“恋爱”。他无法平静地面对此事,更不可能无动于衷。

亚雄与哲辉的目光相撞,心中压抑的怒火就要像火山一样喷发而出。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

哲辉和亚雄都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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