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帖回帖
- 2 / 2
- 在线时间
- 1 小时
- 本人年龄
- 老年(60~65)
- 喜爱年龄
- 中年(40~50)
- 所在地区
- 未补全
- 同性角色
- 0号(被动)
- 我的身高
- 未补全
- 我的体重
- 未补全
布衣平民 Lv1
|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刚跨入15岁,读初中二年级。也许是遗传了父母的基因,我一直就比较瘦,身高也老是超不过1米5,估计那时的体重也没超出100斤。可我同样也遗传了父母的聪明与勤奋,在父母和邻居们的眼里,我就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可在爷爷奶奶的眼里,我又是他们的“小祖宗”,因为我除了乖巧以外还十分顽皮,我的好奇心常常把爷爷弄得走投无路,每当这时,他就会假装生气地骂道:“我怕你了,我的小祖宗”。
七零年的夏天,已过十五岁的我突然觉得我应该有自己相对独立的空间了,多年来一直住在母亲房间隔壁的那间小屋子里,每天晚上看书学习的时候总是被睡醒一觉的母亲唠叨着催我快睡了,很多时候,我兴趣正浓却被母亲的唠叨打断思路,久而久之便产生了心烦。可是我们家的住房也十分有限,整个正房就只有紧紧相连的两间房,母亲和我各占一间。小时候,爷爷一直带着我住在隔壁三叔(我父亲的亲弟弟)家里,直到八岁那年爷爷去世后我才搬出来住在母亲隔壁的那间小屋里。
有一天傍晚,我到院坝边上我家独立的茅厕旁的柴房里抱柴做饭,无意中发现这间屋子勉强可以住人,而且前后左右都是别人家的杂物房,虽然正对面50多米处的公房里住着一个孤身一人的老头,可他给我的感觉是一个善良的老人,不至于打搅我晚上学习的。于是,我征得母亲同意后便很快搬到了那里。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我从小对看书学习很感兴趣,邻居们说是遗传,因为我爷爷和父亲都是教书的。那年月没有电灯,我每天晚上看书学习都是以一盏新油(一只用墨水瓶做成的煤油灯)燃尽为限。现在估摸一下,每天晚上应该是深夜十二点左右才会睡觉的。
自从搬出来后,没有了母亲善意的唠叨,没有了邻居家杂碎的家务声音的打搅,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有一种庆幸感,也只有公房里住着的那个老头白天见到我的时候总要问:“小强,你每天晚上睡那么晚,干什么啊”?“看书啊,做作业啊”。记忆里,这样的问答好长一段时间里几乎就是一成不变。可我却不但不感觉烦,反而却觉得他的每次问话都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老头是好几年前被上面强行安排到我们生产队里来劳动改造的,他姓童,人们都传言说他是犯了法带罪来我们这山沟沟劳动改造的,所以,队里大大小小的都叫他童老头。听说他的老家是大城市的,听说他是个臭知识分子,听说他是反动派……而这些也只是听说而已,具体的也不得而知,只知道他自从来到我们生产队后就没有回过老家,也没有老家的任何一个人来看过他。逢年过节,总是奶奶或爷爷安排三叔把他叫到我们家里来……奶奶对我们说:童老头子一个人在外很不容易,都这么把年纪了,没亲没戚,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大家都不闻不问,会把人家逼死的……就算是犯人也需要别人关心啊……奶奶还告诉过我:“不许像别人那样没有礼貌叫人家童老头,要叫童爷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记得天气闷热得要命。而我不但没有松懈每天晚上的看书学习,反而是兴趣越来越浓。有一天晚上,我选了一套数学检测题(父亲放在家里的一本名为《初等代数》书上的检测题)作为当晚的学习任务,一开始,我做得很顺利,但也许是自学得不系统、不扎实的原因,后面的每道题都要花费我较多的时间去思考,尤其是最后那道题,我草稿用了一张又一张,连墨水都加了两次,可还是疑惑不解,直到油灯自然熄灭……
我很郁闷,也很懊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全是“条件问题,已知未知,如果这样则会那样……”
“哧吖”,一声熟悉的开门声传来,我知道那是童爷爷每天晚上习惯性的第二次起夜。可今晚听到那声音总觉得有点特别,总感觉那“哧吖”声在暗地里嘲笑我……我实在心有不甘,于是又强迫自己思考,然而,我却始终没有如愿。正当我就要强行约束自己睡觉时,脑子里突然闪过队长曾经骂童爷爷臭知识分子的那一幕,当时因为童爷爷锄草时不小心锄掉了几棵禾苗时恰好被队长看见了。童爷爷被骂后还连连赔不是,可在一旁的我分明看见童爷爷的眼睛里掠过了几丝委屈和无奈……
“臭知识分子”,这话突然提醒了我,我为什么没想到去请教下童爷爷呢,一个人苦思苦想了那么半天也没有结果,摆在眼前的捷径都不去利用,真笨。我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我翻身下床就往童爷爷那跑去,轻轻敲着门说:
“童爷爷,我想请教您个问题”。
“小强,你还没睡啊?什么问题那么不放心,非要现在问吗?”
听了这回答,我这才意识到深夜打扰实在有点失礼,可嘴里还是说:
“是一道数学题,我想了很多办法,可总觉得差点什么”。
“进来吧”。童爷爷开门把我让了进去。“什么题,拿出来吧”。
“哦,我没有拿,不过我全部记得”。说着,我就把那道题一字不漏地背了一遍,正要重复一遍的时候,童爷爷打断我的话说:
“不用了,我知道了”。并紧接着问:“小强,你是读初中二年级吧?”
“嗯”。
“这些题是谁要你做的?”
“我自己”。
“那你的老师在辅导你吗?”
“没有阿,是我自己看自己学的”。
“哦,可你知道这是中等师范教材上的内容吗”?
“不知道,我是拿爸爸放在家里的一本书自己看的,也不知为什么,那本书的后面被撕掉了很多页”。
“难怪,被撕掉的应该是参考答案和更正说明”。
童爷爷说完这句“难怪”就没有作声了,静静地站在我面前沉思着什么,我以为他在思考那道题的解答方法,也就坐在床沿上耐心地等待着……
我是第一次到童爷爷这里来。环顾四周,我突然觉得我那间曾经以为很简陋的房间与童爷爷的房间比起来,那简直是奢侈和豪华。童爷爷的屋里几乎是四壁通风,几块木板搭在两根条形的石头上算是一张床,一架快要散架的农用风车既当衣柜又当碗橱,顶上还存放了几本书。如此一架风车靠床而立又成了一堵挡风的墙。床前横放着一块木板,那应该是童爷爷写字和吃饭的地方,除此,我再也找不到可以进入我视线的东西了。
看到眼前的这些,我突然对童爷爷心生怜悯,于是便不自觉地打量着还在原地沉思的他想开口说点什么……
童爷爷身高至少一米八,估摸他的年龄比我爷爷小不了多少。在摇曳的灯光下,我看见他花白的头发有点蓬松,自然地往右边搭去;宽宽的额头上有三道深深的皱纹,浓浓的眉毛间闪烁着几丝银色的须眉,一双大大的眼睛虽然很有神,但还是藏不住眼神后面那若隐若现的幽怨,直直的鼻梁高高地隆起,鼻端圆润光滑且稍微有点下垂,薄薄的嘴唇稍微地有点往中间收,洁白的牙齿简直就像雕刻家刀下的艺术品,黑白相间的胡茬昭示着一个健康男人应有的阳刚气质,白皙的肤色见于白色和黄色人种之间。纵观老人形象,你不由得会联想到学者、绅士之类的代名词。可是,眼前的生活环境和眼前的人,我怎么也找不到可以联系在一起的理由,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渐渐地,我又陷入了沉思……
“小强,你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突然惊醒的我有点唐突,稍加镇定后便反问道:“童爷爷,您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个生活在偏远山村的孩子哪来那么大的动力,让他如此痴迷地看书学习”。
“您说的是谁”?
“我……”
童爷爷有点犹豫,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不好勉强,便把话题岔开问道:“对了,童爷爷,我问的那道题您能帮我吗”?
“其实,那道题你一开始就已经解答出来了”。
听了他的话,我有点疑惑,迫不及待的想听他告诉我原因。可他却漫不经心地在风车顶上找着什么。两分钟后,他从上面取下一本书递给我说:“你看的应该是这本书吧”?
我接过一看,书名、内容和我正在自学的那本完全一样,“对,就是这本,一摸一样的,只是我看的那本后面的参考答案部分被撕掉了”。
“难怪啊,我就说嘛”,童爷爷好像想到了什么,他转身望着我说:“和这本书一起出版的还有三本,《高等代数》、《平面几何》和《立体几何》。当时排版时校稿不严,出现了一些错误,你说的那道题刚好漏排了一个条件。为了使读者减少阅读的不便,我们采取了在每本书的最后附加更正说明的办法”。
我终于明白了,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对了,你看的那本书后面还有好几个地方都有错”,童爷爷一边说一边在我眼前翻找着有错的地方。可刚翻了两处,一阵狂风突然呼啸而来,屋里的灯被吹灭了,门窗在“咯吱咯吱”地响,房顶上不断地掉落下一缕一缕的灰尘......我害怕极了,便下床说道:
“童爷爷,我走了”。
“干什么”?童爷爷伸手把我拉回去,“外面狂风大作,太危险了”。
“我……”
“哐当”、“扑哧”……一阵巨雷夹着闪电淹没了我的话,我吓得尖叫一声就扑向童爷爷。他一把将我抱住,嘴里连连说“别怕别怕,这是自然现象”。
接着,雷声和闪电一阵紧似一阵,狂风夹着暴雨也随之而来。从小最怕闪电打雷的我此时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抱着他不松。
“别怕,有童爷爷在,不会有事的”。
就这样,童爷爷抱着我慢慢地挪到床沿上坐了下来。
大约半小时过去了,而雷电和暴风雨一点也没有收敛的迹象。童爷爷松开我说:“算了,今晚就不回去了,明天我给你家里说为什么没有回家”。
是呀,如果我坚持要回去,那闪电打雷时我往哪躲啊?再说,这么大的风,我恐怕走不了几步就会……想到这,我没有吭声,三两下扒掉衣裤就蜷缩在床角一动也不敢动,善良的童爷爷也赶紧上了床,他一边伸手拉我一边说:
“过来挨着童爷爷就不怕了”。这声音突然让我想起了小的时候,每次打雷闪电我吓得直哭时,爷爷就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于是,我像个小孩似的很顺从地蜷缩在了童爷爷的怀里,两手把耳朵捂得死死的,心里强迫着自己数着数,告诫自己快快睡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