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家》杂志：当同事就是“同志”

深海阳光

文 | 本刊记者 朱汐 编辑 | 萧三匝

10月末的北京，凉意渐起，行人顶着冷风，拢一拢衣领，步履匆匆。东三环双井桥下，车水马龙。

耿乐歪着脖子，左手插裤兜里，边走边通电话：“我明天不在北京，原来单位一个小伙子结婚，我们要一起去祝贺……”一直跟在他身边默不作声的憨憨嘟囔了一句：“我才不去，那是骗婚！”所谓“骗婚”，是指同性恋者隐瞒身份与异性恋者结婚。

憨憨身穿浅色运动上衣、鲜红色运动裤，身材健壮匀称，今年刚大学毕业。在他的双肩包带子上，有一枚小小的六色彩虹（一个被广泛认同的同性恋平权运动标识），但大多数人很难将这个笑容阳光的男孩与Gay（男同性恋者）联系起来。“很多人认为Gay都很娘，但其实不是，大多数同性恋者从外表上是根本没有办法判断的，那些看起来很娘的男生也不一定就是Gay。”

“憨憨”和“耿乐”都是网名，在LGBT（指称女同性恋者(Lesbian)、男同性恋者(Gay)、双性恋者(Bisexual)与跨性别者(Transgender)的集合用语）圈子里，大家都更习惯于用网名称呼，本名会被有意无意地选择性遗忘，这可以帮他们掩饰那不可言说的身份。

他俩都在“同志”网站淡蓝网工作，耿乐是网站创始人兼CEO，憨憨今年刚加入，主要负责公益版块。他们要去纪安德咨询中心开个筹备会。一个多月以后，针对大众媒体在对LGBT人群报道中的优秀作品设立的彩虹媒体奖将要颁发，淡蓝网一直是该奖的信息发布平台。

如果不是因为一个意外，耿乐的生活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大的变化。一年前，他接受了某网站的纪录片拍摄。“一开始说只放在男性频道，看到的人不会太多，我同意了，后来他们总监说拍得挺好，放首页吧，结果点击率非常高。我们单位的领导和同事全看到了，就曝（光）了。”领导找他谈话，要他证明自己和这个网站没关系，“这样还能保住饭碗，但五到十年内升迁是肯定没戏了。”另一条路则是脱下警服离开。“已经这样了，那就离开吧。”耿乐回单位办离职那天，同事都去围观，有人趴在窗户上看，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在很长时间里，“同性恋”是一个敏感词，也是被人经常泼污的一个群体。因为在情感和生理上都喜欢与自己同性别的人，与主流文化相背离，他们曾被认为是“变态”、“道德败坏”和“乱性者”。然而有调查表明，他们中曾经、正在或希望拥有一段稳定关系的人占80%，比例并不低于异性恋者。而跨性别者，即对自己的性别认同与自然生理性别不同的人，则遭受了更多不理解，尤其是男性跨女性者，更会被等同于“精神病人”。

北京林业大学性与性别研究所所长方刚从上个世纪开始接触并研究LGBT人群，并在1995年出版了《同性恋在中国》一书。1999年时，他因在书中提及一名同性恋酒吧经理，而被对方告上法庭。翻阅媒体当时的报道，可以看到诸如“该书出版后，原告受到亲属、朋友的猜忌、责难、疏远、女朋友也远离原告，被告的行为给原告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和精神摧残，致使原告至今没有职业，无法过正常的生活”之类的指控。

环境如此，大多数LGBT人群选择了骗婚，并对外隐瞒自己的身份（）。如今，80%的同志会最终选择结婚，其中形婚的比例有所提升。虽然骗婚能够为同性恋者抵挡一定程度的社会压力，但他们的伴侣成了新的弱势群体，“同妻”和“同夫”们面临着无法与法律上的伴侣亲近却又因为现实原因彼此难以割舍的难题。

“在很多尚未意识到同性恋者有平等权益需求的工作环境中，同性恋者遭受着很多隐性的不公，也许没有言辞激烈的恐同者去攻击他们，但他们随时处于身份万一被撞破的担忧中。在升迁等方面，不结婚的人天然地处于劣势，所以很多同性恋者会选择婚姻，但这会带来更多新问题。”纪安德咨询中心主任魏建刚告诉本刊记者。

在方刚从事LGBT研究的这些年里，他被问到最多的问题是“同性恋到底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但是从来没有人会问异性恋是不是先天的，对吧？”方刚觉得人们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们仍认为同性恋是一种病。事实上，同性恋在中国确实曾被列为精神疾病的一种，直到2001年发布的《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第三版中才将这种“病”删去。

科学研究表明，除了人以外，在动物界，至少在130种脊椎动物中存在着同性恋行为或同性性行为。尽管同性恋这一名词近代才提出，但在古代埃及、古代美索布达米亚、古代玛雅、古代希腊等文明中都有同性恋行为和现象的记录。在我国，流传至今的“余桃”、“断袖”、“龙阳”、“安陵”等历史人物和故事说的都是同性之间的爱恋关系。

“恩格斯告诉我们，人来源于动物这一事实，注定人类无法摆脱生物的共同属性；动物学家告诉我们，我们的近亲大猩猩同性性行为和异性性行为的发生率一样；生物学家告诉我们，一切从生物角度成为可能的事情，都是合理的；社会学家告诉我们，社会的道德与伦理总是一定历史时期的产物，同性恋在古希腊是倍受推崇的“贵族行为”；西蒙·波伏娃说，女人生来都是同性恋者；在我看来，我们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具有成为同性恋者或异性恋者的双重潜质，只不过受文化塑造，才使我们成为其中一种。”方刚曾在自己的文章中如此表述。

不得不承认，大众对于LGBT群体的态度已经相对宽容许多。2000年，歌手毛宁因同性情感纠纷被刺伤，当时舆论一片哗然，也令他的事业在很长时间内一蹶不振。如今，娱乐圈出柜（LGBT群体公开自己的性取向）者已经越来越多：今年早些时候，黄耀明在演唱会上公开表明同志身份，获得一片祝福；前几天，何韵诗参加香港同志大游行，并且正式出柜，不论是她的家人、朋友、粉丝或是普通人，支持和理解的声音也已是主流；在台湾，主持人蔡康永早已出柜多年；而演艺圈最著名的跨性别者当属舞蹈家金星。

因为行业环境开放、宽松，时尚、广告和演艺圈中LGBT群体出柜者较多，但不少研究和调查表明，这一群体的存在具有普遍性，不同地区、种族、宗教信仰、政治信仰、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和职业特征下都有同性恋者存在，他们与异性恋者除了性取向不同外，几乎没有任何明显差异。不过，在其他行业中，同性恋者往往以“潜水”的方式存在着。而即便是上述行业中，不同单位也有不同的接受尺度。今年9月，金星就因为是跨性别者，被浙江卫视取消担任某选秀节目评委的资格，但其在东方卫视的节目则照常录制。“在目前，歧视仍是普遍存在的，社会大环境整体而言在变好，但小环境还是要碰运气，遇到个开明的领导可能就好办些，遇到个恐同的，日子就没法过了。”魏建刚说。

耿乐现在终于可以稍稍喘口气。因为那次“被出柜”的经历，他现在反倒不需要向人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了。“我常跟那些孩子（淡蓝网的同事们）说，如果有下辈子，真不想做同性恋了，太累。一个人背负着一个秘密，为了圆一个谎言，不停地撒谎，但总担心有一天这个谎言会被揭穿。”

在那个二线城市的公安系统内，同性恋被认为是“禁忌的、变态的、生活作风有问题的”行为，“当年讨论张国荣跳楼的时候，我记得特别清楚，大家都说他变态。”《断背山》获奖大热，单位里有个颇为文艺范儿的同事和人讨论这部片子，被人顶了回去，“你们怎么还看这个啊，多恶心啊！”话题不欢而散，耿乐也很难受，“那些侮辱性的话很伤人，但我又没法站出来说什么。”

在耿乐看来，能够平稳出柜获得家人支持是最好的，但像本文开头那一幕的场景耿乐也不得不接受，“男孩子家在农村，父母非常保守，必须要他回家结婚。将来会怎样，我们都不好说。”

对于大多数LGBT人群而言，他们所面临的最大压力来自家庭，其次是所在的单位和社会。“时代也在变，两年前圈子里讨论最多的是怎么找拉拉形婚，现在如何安全地出柜成了主流话题。”

相对于耿乐而言，小俊幸运很多。她是一名拉拉，就职于一家外资广告公司。“我们这个行业里Gay啊拉拉啊都很常见，我原来还有个领导是Gay呢，大家见怪不怪。但有时候客户会介意，我们也没必要跟他们出柜。”小俊对身边最亲近的朋友和工作伙伴都已经出柜，大家丝毫不介意，“其实对你的大多数同事来说，你能把活干好就行了啊。”但是这个姑娘还是有个小小的愿望，“虽然公司很宽容，但如果每年五六月份（同志骄傲月）能在公司挂上一面彩虹旗，表示公司是支持和包容LGBT的，我想我一定会更爱这家公司的。”

但小俊的好朋友飞则面临着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她的同事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喜欢同性。她就职于一个金融事业单位，也是一名女同性恋者。在她的单位里，传统的婚姻家庭观念占主流，“我们的大领导是个女的，她经常对我们说，女人还是要先有家庭再有事业的。”这样的话说多了，飞不知道该如何接茬。

白天在单位，她是一个看上去有些严肃甚至冷淡的姑娘。“同事之间说说八卦本来是很好的拉近距离的方式，大家都会在一起八卦下自己的男女朋友，但是为了避免和他们谈论这样的话题，我只好刻意和她们保持距离。”也因为如此，她的领导有时候会认为这个姑娘在人际交往上存在一些缺陷，“在我们这行，人际交往能力还是被看得很重的。”

但到了晚上，她便成了另外的模样。在那个城市的同性恋圈子里，她玩得很疯，“什么都敢说，像个女流氓似的。”

飞有时候会陷入“万一身份暴露了会怎样”的问题里不可自拔，“这事儿就像个黑洞一样，一直想却总也想不明白。我设想过各种可能性，但其实根本不知道会怎样。”

在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里，LGBT群体正在被越来越宽容的社会所接受，但总体情况仍不容乐观，歧视案例屡见不鲜。今年5月，《羊城晚报》在一则报道中称：“吴先生2010年曾就职于深圳某公司，其上司黄老板多次谈到同性恋话题时，均表示这是‘非正常现象’。当吴先生试图通过医学及精神病法鉴定等相关资料向老板解释时，却被老板斥为‘脑子不正常’。其后两个月内，每当谈到同性恋话题时，黄老板都会取笑他，吴先生不堪忍受，于是递交辞呈离开了公司。”另一个案例则是一名男同性恋者在无意间被同事知道其身份后，处处受到异样目光和言语取笑。“男同事们都与他保持距离，甚至更衣时都将他赶出门外，声称‘怕遭到性骚扰’。”因此，对很多人来说，遇到什么样的老板或顶头上司，决定了自己工作的小环境，运气好的人与同事们相处融洽，运气不好的人则只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隐瞒身份。

相对于同性恋人群而言，跨性别者则需要面对更多的问题，因为他们首先需要重新认同自己的性别，而这仅从外表上就会表现出来。

无机酸是一名男跨女的跨性别者，就职于一家位于中关村附近的公司，任电子工程师。如果不张嘴说话，这是一个长发飘飘的高挑女子。穿紧身的牛仔裤、帆布鞋，偶尔佩戴硅胶乳房出门，“我现在还不算跨得彻底的，有很多跨性别者外表和声音都已经是完美的女性，你一点都看不出来。”

在无机酸面试这家公司的时候，老板看到他也被震了一下，但因为他有过海外经历，对这事也比较开明，看工作能力不错就录用了，一直做到现在。如今同事们有时候会跟他开玩笑，问他变性手术的钱攒多少了。“他们都很善良，没有恶意。一开始会有点惊讶，但年轻人其实还是比较容易接受的。”

“如果说有一家公司明确表示支持或包容LGBT的话，对我来说是一个相当加分的条件。”飞说。但是目前在国内，还没有企业会高调宣称其对LGBT群体的包容，即便是非常重视企业多元文化的外资企业也大多对这个话题保持低调，“可做不可多说。”有关人士如此表述

今年6月13日，IBM全球服务执行中心官方微博挂出一则视频，其大中华区副总裁LilyLow为公司的“LGBT骄傲月”活动致辞，她明确表示对这个群体的支持，“抛开性取向和性别认同，他们都是真诚并且有才干的人，和你我一样。”在这条微博的评论中，有不少网友表示：“如果我们公司也能这么开明就好了。”

“IBM拥有一个全球性的机会平等政策，在员工的雇用、晋升及报酬上，不分种族、肤色、宗教、性别、性别认同或表达、性取向、国籍、残疾或年龄。我们的这一政策，确保所有员工得到尊重，并得到与他们贡献匹配的价值回报。”IBM企业及LGBT市场全球化领袖Antony Tenicela在给记者的邮件中这样回答。但出于某些原因，IBM在进行这一领域的活动时均没有以其中国公司的名义开展。

在美国，超过80%的企业明确禁止在招聘、工作场所中及商业活动中存在基于性取向的歧视。《财富》杂志中所列的“100家最佳就业公司”中的每一家企业，都在其反歧视政策中包含了反对针对性取向的歧视，并有超过半数的企业，在其反歧视政策中包含了反对针对性别认同的歧视。很多跨国企业，包括IBM、微软、谷歌、苹果、波音、可口可乐、迪士尼等，都为其LGBT员工及其伴侣提供福利，而谷歌还会为同性恋员工补贴一部分费用，以补偿他们高于异性恋的税收。但在中国的大多数企业里，对企业多元文化和LGBT人群的关注仍是一片空白。

润灵环球责任评级机构每年都会对A股上市公司的企业社会责任报告进行评级，但负责该项目的李雨桐告诉本刊记者，在她评阅的所有上市公司企业社会责任报告中，都没有提及在多元文化方向上的探索。

今年9月28日，爱白文化教育中心和IBM合作，在北京希尔顿酒店举办了中国第二届企业多元文化年度论坛，旨在给中国企业的LGBT员工们创造一个包容友好的工作环境。爱白文化教育中心项目负责人勉丽萍称：“爱白在2003年就开始关注企业在LGBT权益方面的作为，苹果、宜家、谷歌等都有专门针对这一人群的相应政策。”而当天的会议上，到场的企业包括IBM、汤森路透、LGBT Capital、社商贤汇、高盛、巴克莱银行等。

Tim是其所在公司的LGBT项目负责人。11月14日下午，他在公司组织了一场小型的会议，邀请了魏建刚去分享与LGBT群体有关的话题，去年他邀请的是金星。会议通过网络视频，在北京、上海、台北、新加坡等地同步进行。11月是他们公司的LGBT骄傲月。尽管公司对于LGBT群体的态度是开放而包容的，但到目前为止，中国区仍没有员工出柜。“我们做骄傲月也好，公司制定这些政策也好，都是为了创造一个更加包容的环境给大家，就是让你知道，在这个环境里，歧视是不被允许的，如果有，你有直接的投诉渠道。但是我们并不会要求大家出柜，只是告诉大家公司的态度和一种可能性，很多恐惧是来源于不了解。”除了在公司组织相关活动外，Tim也会跟随人力资源部门参加校园招聘，并在宣讲会上阐述公司在这方面的政策和态度。

相对于寄希望于领导个人的态度，政策性的保障让身处其中的LGBT群体有更强的安全感。香港研究机构社商贤汇曾进行过一项针对LGBT员工的调查，结果表明，如果一家企业不为LGBT员工提供友好、包容的工作环境，任由员工在工作场所极力地隐瞒性取向，他们的工作效率会降低最高达30%。相反，如果企业为性少数群体提供支持并保护他们的权利，LGBT员工的工作表现则会更突出，他们对企业的忠诚度也会增加。

“我们需要怎样做你们才会觉得舒服？”在第二届企业多元文化论坛上，一名企业高管提出了他的疑惑。

“你们怎么对待异性恋者就怎么对待我们就好了，过分的优待其实也是特殊对待。”一名拉拉如此回答，她代表了大多数LGBT人群的观点。

除了反歧视的规定、支持员工成立LGBT等多元文化小组、对内公布已出柜高管名单外，很多时候，平等权利的关注隐含在非常微小的细枝末节中，或以人事政策的方式出现。博世中国在邀请员工的伴侣参加公司活动时，会在邀请函中用Partner取代过去常用的Wife/husband（妻子/丈夫）称呼，“虽然是很小的细节，但对于LGBT员工来说感受到了莫大(博客,微博)的尊重。”除此之外，在这些企业中，通常会为员工购买补充医疗保险，他们会提醒员工，“你的同性伴侣也可以像异性伴侣一样获得‘家属’可享有的报销待遇。”

当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走出去”时，多元文化带来的管理挑战已经成为一道必答题，但很少有人认识到，包容不同性取向的员工就是多元文化的一种。

深海阳光

附表

企业对LGBT的政策

Google：2010年起，同性恋员工可获得较异性恋员工高650美元/年的工资，以弥补他们未能如异性恋员工般享受家庭所得税减免的优惠，以及用作支付同居伴侣的健康保险费。

美林银行：2001年起，一支专门以LGBT族群为顾客的理财顾问团队成立，协助LGBT报税、筹划退休等，5年累积了10亿美元的生意。

高盛：行政总裁Lloyd Blankfein拍摄视频公开力挺同性恋婚姻合法化。

宜家：2011年，意大利宜家在其新店开张的广告中出现同性情侣，并表示“我们向所有家庭开放。”今年他们宣布扩大员工配偶家属福利的适用范围，使其适用于同性伴侣。自此，宜家的男女同性恋员工即可享受产假、陪产假及紧急事假，申请配偶医疗保险，使用婚庆代金券并享受伴侣折扣。

星巴克：2005年时，星巴克曾将同性恋作家Armistead Maupin的一段感言印上纸杯，今年又明确表示支持同性恋婚姻合法化，并因此遭到恐同组织的抵制。但支持其言论的人数远远超过了反对者。

已出柜的高管：

Tim Cook 苹果现任CEO

Chris Hughes Facebook创始人之一

Rick Welts 美国NBA金州勇士队董事兼首席运营官

Mark Stephanz 美林银行副总裁

Tom Ford 前Gucci首席执行官，后创立Tom Ford品牌

Lisa Brummel 微软人力资源部主管

Beth Brooke 安永公共政策全球副总裁

疆域无边

gay是个很有才华的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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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有小馆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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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精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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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有点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