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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远,那么近——我与潇叔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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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08-22 15:49发布于 08-22 15:49 较早前 |只看该作者
来生真的可以选择的话,如果我是一个女子,我要选择


做你的妻子;如果我是一个男子,我要选择做你的儿子。


--题记





几天前在餐桌上,我突然无缘由地在母亲面前流下泪来。


惊愕之余,母亲颤抖着声音问我怎么了。而我,无言以对。


出去走走吧,母亲这样对我说。那一刻,视线模糊中,我分明看到她眼角有泪珠滚动。


或许我的确是应该出去走走,我想。

我拨通了高中同学肖川水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长沙。有时候是害怕一些一个人的旅程的,那种寂寞,那种无奈,还有那种长时间沉默之后突然想诉说的欲望,这些都足以让一个本不够坚强或是表面坚强的人或多或少地产生一些自怜!所以我希望至少在去长沙的这段路上有人可以做伴。


川水告诉我明天回长沙,因为他一个朋友刚好明天有车去。他说第二天来接我。



于是我打开电脑上网跟一些同学、朋友以及网友说我打算去岳阳楼走走。一直想亲眼目睹范仲淹的那首《岳阳楼记》,一直想感受一回那种“水天一色,风月无边”的美景,但一直没有实现。说起来真是惭愧,这一生无论是上大学,出差,还是旅游,我不记得路过岳阳究竟有多少趟了,却一直没有歇下脚来在那里停留。或许有些东西,有些未知,我们总是在追寻的路上忘了停留,其实旅途中有很多风景是需要静下心来驻足才可以领略到其中真正的“风景”的!


周冽的头像一直在动,点击--我建议你趁这次机会来H市TS见见那个让你一直刻骨铭心的人。


他不会见我,我摇头。


你来都没来,怎么就知道他不会见你?


我苦笑,如果我真来了,如果他真不见我,到时我又该怎么办?


他不见你,至少在H市还有我这个朋友招待你啊,而且我相信他不会不见你的。



多久了?多久在心里一直坚持着那个理念,一直坚持着在现实中不见除潇叔之外的任何一个同志朋友?尽管在认识他之前,我曾跑去桂林见过一个这样的朋友,但是那是一次纯粹的见面,没有任何故事,没有一点风花雪月,没有美好,也没有残缺,甚至没有车站的离别,没有一声再见。我只是在醒来后赶第一班车的路上给他发了条短信息,告诉他我走了!回来后,我庆幸自己仍然是完整的,纯洁的,仍然还保留着那种美丽的空白!


一个星期后,我在网上再次遇上那个桂林的,我们在视频里相视一笑。


我让你失望了,他发信息过来。


不,我不失望,因为至少在桂林的那晚你很尊重我!



对于这次周冽的建议,我有点动心;但对于他的邀请,我是非常清楚自己即使去了H市,也绝对不会跟周冽见面的。我记得去年在一个同志群里认识周冽并跟他说了我跟潇叔的事后,他曾不止一次地鼓励我去TS找潇叔。周冽的那位江西朋友林士亮甚至对我说:你敢爱却不敢去找,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对,或许我真不是男人!我爱了一个人两年多了,却一直不敢去找他,而士亮跟周冽短短一年时间不到,就见了六次。



去年五一我一个人去了黄山,当时安徽一个跟我聊的相当好,并一直希望我接受他感情的名叫崔念晰的中年人曾要求跟我见面,我回了他一条信息:这世界其实很大,也其实很小,或许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让你如此的覆水难收?”阅读崔念晰的这条短信息时,我手里正握着正要投进邮筒的那张寄给潇叔的明信片。


在黄山,我没有再给崔念晰回信息。因为我知道,把邮寄给潇叔的那张明信片投进邮筒的那一刻,我的这次旅程就开始结束;我亦知道,有些在心底的人,是无法替代的;能替代的,或许是出于无奈,或许不是真爱。


我的爱情容不得自己亵渎,那样,我对自己终将无可原谅!


从黄山归来的第一天晚上我打了个电话给崔念晰,我告诉他我手写了很多信给潇叔,没有人能够体会我心里的那份感受,他在电话里大骂我笨骂我土,说我写再多的信对方又不知道,说我爱对方,就直接去找对方。


我怕他不见我,我这样对他说。


他不见你,你就死心。



没有人知道,在这两年时间里,其实我的心已死过千次万次,但是心死过后的每一次复苏,却还是那样真真切切地牵挂着一个人。生命不止,心每死一次仍还是会复活,即使心如死灰,即使精疲力竭,即使行尸走肉,即使生命到最后只剩一具干瘪的空壳。有些人可以爱很多次,有些人的一生真爱却只能有那么一次,或许认为一次已经足够,或许认为爱过一次后心就已经被心爱的人完全掏空。


被心爱的人掏空的心,是爱不上别的人的。


有一句话说过:一个人一生中会爱上不止一个人,但只有一个人是刻骨铭心的;一个人一生中会想起很多人,但只有一个人会让人想起时有一种隐隐的痛。



我跟周冽说我很想等潇叔过生日时再去找他。


不,你应该这次就来!


我考虑一下,到时再说吧。


你现在就决定一下一定来还是一定不来。


一定来。我在电脑上敲下这三个字时,其实心里并没有做一个确切的决定的。因为我不知道我真去了的话,将面对一个怎样的结局。我承认我是害怕很多东西的,害怕一种不可预知的未来,害怕我跟潇叔之间已经僵持的心里一直是在用同样的决心做不同的决定。



有朋友打电话给我,是跟我一起租房的那两个女性朋友郑靓姿和朱捷,她们约我去吃宵夜。我突然决定今晚去出租房里睡。我匆匆下线,收拾好行李,跟母亲说了自己近几天的去向后反手带上门,下楼。


提着行李走到小区门口的路边,远远地,我看见她们俩在路灯下向我走来。那一刻,我感觉她们的步调是那么和谐,她们的身影在路灯的光圈里显得是那样完美,宛若一幅画。


近了,我听到她们高跟鞋敲打地面时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这样一个夜里,是那样宁静而高贵。


可是女人于我,现在仅仅只是用来欣赏。这是我的悲哀,还是女人的悲哀?2003年的那个愚人节,是一代天王张国荣在愚弄整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从来就在愚弄我们这样的人?


在大排档喝酒时,大家突然都在说些自己不开心的事。我曾经在出租房里跟靓姿说过她好象没什么烦恼,她说只是在外人看来。其实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十九年时间,我都清楚她们这一路走过来的所有波折、辛酸还有坎坷,但是靓姿表面上看来是那么乐观!这天晚上,她不停地要酒,而且啤酒她不要,一个劲地要那种高度的“中国劲酒”,我劝她尽量少喝点。她问我能不能帮她弄点安眠药,我知道她要安眠药不是为别的,是因为她晚上睡不着。我说弄不到,我也不希望她借助这种药来睡眠。


你连毒瘾都戒了这么多年而一直没有复吸,你还有什么忍受不了的还有什么过不了的坎儿?你知不知道,你跟我哥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人!我看着靓姿的眼睛说。


有时候我好想自杀,靓姿举起一杯酒悠悠地说道。


哪天自杀时提前打电话告诉我,我好打120急救,我说这话时,从她唇边拿下她的酒杯。


她突然把脸转过去,再看到她的脸时,她脸颊上有泪痕。同桌的人问她怎么了,她说因为我那句话,朱捷骂我什么话不好说,说些那样不吉利的话。靓姿解释说她是听到我那句话后很感动。我却突然沉默了,这种沉默来源于我心底的疼痛,来源于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其实并不开心,其实很脆弱,却一直要努力坚强地扛着。象我,我从来不敢跟她们说出自己真正不快乐的原因,不敢告诉她们我是一个同志,在她们面前,我不敢哭也不能哭,我必需一个人扛着,心底脆弱,外表却要伪装坚强!而她们至少还能在我这个比她们只小几个月的弟弟面前倾诉,还能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哭泣,哭完后还能借我的肩膀靠一靠!而我呢?


我记起2006年元月12号那天收到的一封电子邮件,发给我信的那个人说,在社会最底层人看来,他过得似乎真的不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很少有过那种真正的快乐了。


我想起那个人,想起那封信,想起他发给我的节日贺卡,想起跟他始终没有走到现实里却还是那么难以忘怀的所有点点滴滴......

[ 本帖最后由 流动的沙 于 8-23 00:3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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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8-08-22 16:00发布于 08-22 16:00 较早前

早上醒来,听到窗外有急促的雨声。


昨晚跟朱捷聊天聊到很晚,最后两个人竟蜷在转角沙发上睡着了,我睡在沙发的这头,她睡在沙发的另一头。我们身上盖着一床宽大的被子,我想是靓姿半夜醒来从我卧室里抱出来为我们盖上的吧。


靓姿曾跟我说过她的一位朋友对她说: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友情。但她以我们三个人十九年的友情来反驳那个跟她说这话的朋友。


很巧,我的一位朋友也对我说过这句话,当时我也跟朋友说了我与她们两个女性朋友十九年的友情。但是我必定没有靓姿反驳她朋友那样的有底气,那样的理直气壮。因为我问过自己,如果我不是一个同志的话,我跟她们之间的关系还会不会这么纯洁?


其实无论怎样的答案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我的的确确是一个同志,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朱捷赶去市里出差了。靓姿在客厅里拖地板。我睁着眼睛躺在沙发上。靓姿在拖沙发旁边的地板时,将我掉在地上的被角挪到沙发上,然后将我沙发底下的拖鞋挪了好几个地儿。


九点多钟的时候,我终于爬起来洗漱。


我早在网上查过这几天的天气,知道今天会有雨。但是早预料到的事,当真真切切发生时,仍然还是会有些许失望和怨气。


突然对今天的出行有些犹豫不决。说出这个想法时,靓姿坚持劝我下这么大的雨还是别出行了,第一,下雨在外面不方便;第二,岳阳楼下雨的话,也不好玩;第三,坐车也很累的。


坦白说,那一刻我被她说服了。







随意翻看了一下日历,2007年9月14日,日历上写着“宜出行”。我本不信这种迷信,但是看到那三个字,我的心是有一种冲动的。那种冲动究竟源于什么?是对前行路上的一种希冀还是对一份情感的无限信仰?我想,我是说不出来的。


但就是那短暂的一瞬间,我做出了决定:不管前路有几多风雨,今天我都要远行!


我在阳台上接到肖川水的电话,他说他们马上过来接我。挂断电话,我闭上眼睛静静聆听淅淅沥沥的雨声,那一刻,我仿佛是在深夜里听到从远处教堂里传来修女的低吟圣歌,那么轻,那么柔......







小车载着我们穿过雨雾,驶出县城。我看到车窗外一排排白杨树向后退去,有风挤进没关严实的车窗,夹带着一点点雨水一遍一遍掠过我日渐消瘦的脸。


进入高速公路,雨渐渐停了,风却开始在耳边呜咽。


透过车窗,我看见下过雨的天空是那般清爽而干净,不带一丝尘埃,我想起两年前视频里我第一次见到的那张脸,那是怎样一张脸啊?清净、白晰、让人感觉是如此舒畅,我曾经在给他的第一封电子邮件里说他就是那刚下过雨的天空!


两年了,那张脸一直让我魂牵梦萦;每一次午夜梦回,我都仿佛看见我的天空被雨水轻轻洗礼过。







路向远方延伸,我们一路前行。车内,时而安静,时而说笑,我在放肆的说笑边缘,携带着自己隐藏在心底的满腹心事,无人诉说,也无可诉说。


川水问我,去岳阳做什么?


湖南旅游节不是在岳阳举行吗?去看一看岳阳楼。


一个人?他问得很认真。


一个人!我回答得很认真。


那边一定有美女等你吧?我知道我认真而又真实的答案是得不到他们的相信的。


一个人——这三个字多多少少是带有一点残缺跟悲壮的。而我的前方,是否会有另一个人在牵引着我的行程和我游离的视线?


安妮宝贝说过:人生,是一段不自知的旅行!所以她在赤道炎热漫长的夏季去了越南,在那个一年只以干季和雨季划分的国度里,从河内到顺化,从顺化到西贡,从西贡到大叻,她邂逅了不少男人跟女人,但那都仅仅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些过客而已。最后她遇见了苏,那是一个眼睛里散发着绝望的美感的女人,两个女人的邂逅,然后一起同行,一个是摄影师,一个是写作者。


我跟安妮宝贝一样,喜欢文字。我从来认为写作是我灵魂深处的重生,因为文字总会令我疼痛。于是,我爱上一个人的旅行。


一个人的旅行就是把那种疼痛发挥到极致。先揉碎自己,再努力拼凑。







三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到了长沙。我在一亮着红绿灯的十字路口下车,跟川水他们说再见后,我提着行李走向马路对面的汽车南站。


很失望,南站竟然没有直达岳阳的快巴。我只有辗转到西站,搭上下午2:50开往岳阳的快巴。


一路上,除了喝水,我很少吃东西。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凝望窗外的景色,但没有任何的趣味盎然。只是平静。


我的旅行注定只是一条漫无边际的道路。随时可以停留。随时可以失踪。


就如我的心跳,随时可以崩溃。也随时可以静止。







车到岳阳境内,已是傍晚时分。马路两边随处可见这次湖南旅游节“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之类的广告标语。


透过车窗,我看见黄昏的天边飘着几朵云彩。我突然想起鲁迅《野草》里的那句话:倘是黄昏,黑夜自然会来沉没我;否刚我将会被白天消失,如果现是黎明。


也许我早已被某一个人或是某一段故事沉没,只是我从来都在拼命想抓住一些东西。而其实这些东西也许早已飘渺,早已虚无,早已灰飞烟灭。


我,却从不愿放弃。


不是我不认输;不是。绝不是!


我只是,无法忘记。无法忘记,真的无法忘记!


“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昏暗中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黄昏的地平线,划出一句离别,爱情进入永夜......”车内不知何时传来小刚的那首《黄昏》,我的心一阵阵痉挛。缩紧。深呼吸。


终于,我的心还是忍不住颤抖。







汽车驶入站内。下车,坐上的士,叫司机随意帮我找了一间宾馆,住下。痛痛快快洗了一个澡,然后去外面找了一家餐馆吃饭。


吃完饭走出餐馆,夜幕早已降临,街道两旁到处燃放着堕落的霓虹灯。


坐上出租车,让司机将我带往南湖广场。许是太晚,南湖广场上人烟稀少,连霓虹灯都疲倦地要睡去。走往深处,才在露天的舞池中见到一些人,但那些人也开始渐渐在散去。


在舞池旁边一块空旷的地面上,一位老人正挥舞着一支粗大的透明水笔在地上练书法。那字刚劲有力,潇洒飘逸,片刻就将我深深吸引。我掏出相机对着那些字体拍照。一位摄影师曾说过:拍照,唯一的幸福,是在于对时间的获取。如果美只存在于一秒,那么我对它的观察,会增加到两秒,然后喀嚓,把它凝固。


照片,从来都是在纪念或者祭奠那些逝去的漫漫时光。


时光,无法停留;我,无能为力。


我请那位练书法的老人为我在南湖广场拍了两张照片,然后沿着湖边漫无目的的游走。直到开始感觉累了,才决定一路步行回宾馆。


路上,周冽发来信息:在哪?什么时候来H市?


在岳阳,来H市我会发信息给你。我按下“发送”键。


回到宾馆,洗掉一路尘埃,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这一夜,我梦见自己要去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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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8-08-22 16:02发布于 08-22 16:02 较早前

醒来睁开眼睛的第一个念头:今天我要去武汉。


去武汉,也就意味着一定会去H市了。直到那一刻,我才肯承认自己其实内心深处早就做了这个决定。这个决定不是这一瞬间产生,不是这次出行时产生,而是两年来它一直就潜伏在我的心底,如一块痂遮盖着我的伤痛。


只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会选择在哪一天来触及那段岁月在心上烙下的痕迹。


终于明白,有些伤痕,伤得这样彻底;连疼痛,都痛得如此完美。



起床。洗头发。洗澡。刷牙。洗脸。


收拾行李。关门。下楼。退房。吃早餐。


走出宾馆,阳光透过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迎面撒在我的脸上。我看到人行道上,有阳光遗落的斑点。一个小男孩一只手被他父亲牵着,另一只手里握着一片早落的树叶。我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在文章里写过的一句话:秋天,是一个盛产落叶的季节,一个令人绝望的季节。


穿过斑马线,我在对面的站台乘上去火车站的公交车。


在售票窗口,买了下午四点二十二分往汉口的无座的车票。剩下的大半天时间,足以让我在岳阳楼好好走走了。


火车站有路过岳阳楼的公车,我踏上去,往投币箱里投了一块硬币,在车厢的后门旁边找了个座位坐下,然后掏出手机拨打大学室友文飞的电话,告诉他我晚上八点左右到汉口。车到岳阳楼站时,我后面一个拄拐杖的中年男人也准备下车,我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一步,示意他先下。没想到,他竟粗暴地喷出三个字:你下啊!


那一瞬间,我始料不及。我目瞪口呆。我悻悻地走下车,摇摇头却还是尽量带着自我安慰的微笑走向对面的岳阳楼。



岳阳楼是喜庆的,到处张灯结彩,旗帜飘扬。巍然耸立的城墙,一望无际的洞庭湖水,络绎不绝的人群。


来自不同地方不同国度的游客双眼死盯着导游小姐嘴边的扩音器,我想做为一名导游小姐,特别是做为一名漂亮的导游小姐,必定会有超人的承受别人眼光探究的能力。


我向来不喜欢参加旅游团。我觉得旅游团的成员在导游的带领下,就好象幼稚园的小朋友在阿姨的带领下看风景一样,阿姨问:小朋友,好不好看?


小朋友会拖着稚嫩的长音答:好--好--看--!


但我喜欢导游小姐,尤其喜欢漂亮的导游小姐,喜欢她们滔滔不绝的讲解,喜欢她们身上溢出的那份从容和自然。我想,从容和自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尤其对于漂亮女人来说。



岳阳楼,前身为三国时期东吴将领鲁肃的阅兵台,距今已有1700多年历史,为四柱、三层、飞檐、盔顶、纯木结构,是座集历史、文化、艺术、旅游、建筑诸价值于一身的古建筑精品。


进入岳阳楼楼体内,游客是需换上鞋套的。我坐在门边的一条长木凳上拿着鞋套正准备往脚上套时,一位头发花白的日本老人手里拿着一双鞋套往我们这边看了几眼,然后走到不远处。我有点纳闷,回头看了一下,原来长凳上已坐满了人。我赶紧站起身用一个手势把座位让给他,他用蹩脚的汉语跟我道了一声“谢谢”!我微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用。那一刻,我想起公车上那个拄拐杖的中年人,即使他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也不至于用那种很不友好的态度回报我的善意。



岳阳楼的第一层是范仲淹的那首千古雄文《岳阳楼记》,据导游小姐介绍说这一层的《岳阳楼记》并不是范仲淹的真迹,真迹在第二层。沿着木制楼梯,登上岳阳楼的二层,终于亲眼目睹了范仲淹的那首真迹《岳阳楼记》,细读全文,情景交融,浩然博大的“忧乐”情怀让人感动不已。我想正因为这首不朽诗篇更使岳阳楼声名益著,名扬四海!二楼的真迹与一楼模仿的《岳阳楼记》的区分仅仅只是其中一个“居”字的写法不同而已。


登上三楼,这一层是毛泽东书写的一首杜甫的登岳阳楼诗,两边木柱上分别刻着“水天一色”、“风月无边”。转过身,从三楼的木窗放眼望去,浩瀚的洞庭湖水望不到边际,远处,不知那是水还是天,这就构成了“水天一色”的壮观。那一刻,在水天一色的意境里,我所有身体的躁动与灵魂的幻想一点一点趋于静止。


我掏出手机,打给故乡的妈妈,告诉她我现在登上了岳阳楼。妈妈在电话那头一直嘱咐我要小心、注意安全,要开心点。


不管在母亲的怀抱里,还是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总会有很多时候让人不得不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小到无法再将自己看清楚。



从岳阳楼下来,沿着洞庭湖边的石板路慢慢地行走。


只是行走。不说话的行走。


偶尔也会驻足。湖面的微风迎面吹来,轻拂我的面孔,我感到很是惬意。那一刻,我仿佛在自己摊开的双手里看到了自己脸上也渐渐绽放出笑容。那种笑容,淡泊而遥远,忽远却忽近。


也许只是一瞬间。


多年以前,在长江的渡轮上,在波浪翻滚的涛声里,有一只江鸟,在我头顶盘旋。然后,它飞走了。甲板上的我,在江风的吹拂下,看见一双手肆意撕开夜幕,于是,有一种疼痛从脚底四处漫延开来。我记得,那时我也曾这样莫名地笑过。


或许是我一眼瞥见了长江岸边那座天主教堂顶上那个耀眼的十字架!


多年以后,我曾对一个人说过:我喜欢教堂里的那份庄严肃穆。或许在那里,我可以静静梳理自己,然后变得安详宁静,别无所求!



很多时候我一直都在想,我们应该如何才能获得,一种最为持续和长久的温暖。


于是我开始渴望有一份情感,开始渴望这段通往TS的旅程。在遇见他之后。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我始终无法触及。因为世间如此寂静而漠然。而我却总想要获取真爱。


而我的真爱,我真爱的人,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湖边的石径路有点长,走累了,挑一处有树荫遮盖的石板凳坐下歇歇。有一对热恋中的男女相拥着从我身边走过,留下一串欢乐的笑声。从他们的年龄跟衣着,我猜想他们是一对大学生。


也许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最快乐的就是爱情。


但我也知道,也许这个世界上最痛苦最惆怅的也是因为爱情。


世人,总是在这种情感里起起落落,或悲或喜。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相继从这个世界离去。不留一丝痕迹。


消逝了。遗忘了。最后尘归尘,土归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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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8-08-22 16:06发布于 08-22 16:06 较早前

从岳阳楼风景区出来,我找了一间较有档次的餐馆。从不爱吃鱼的我竟点了一盘黄蟮跟一盘河鱼以及一份鱼头汤。


在餐厅悠扬的轻音乐声中,我细细品味这洞庭湖的特色佳肴。但是这特色佳肴,终究没能改变我对吃鱼的不喜好。


一个人用餐,我是寂寞的;一次近乎极端的旅行,就仿若一种危险的美感,这种美感,注定了一种类似于虚无的追逐方式。


没有极端,就没有终点。


任世间的终点怎样荒芜,寂寞怎样深不可测,我一直在路上行走。这条路,TS是我唯一的方向!








用完餐后,在岳阳的大街上随意地走了走,然后招手拦住一辆的士赶往火车站。到达火车站时,离上车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于是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要了一间钟点房。


在房间里洗了一个澡,调好手机上的闹钟,然后倒在床上休息。


最后,我并不是被闹钟闹醒的,而是自然醒来。走进浴室刷牙,捧一捧冷水往脸上浇,我看到镜子里脸上的水滴,以不同的曲线滑进我的颈项。那一刻,在我麻木的眼底,我仿佛看到这个世界上隐藏着虚空的真理。


也许我从未真正清醒过。我知道,这绝不是因为寂寞!寂寞有时候是一根能够抵达灵魂深处的绳索,在灵魂无从着陆的时候,它会牵引着我走出梦境。


然而,我不清醒,也不绝望。这种感觉始终在我心里,就如寂寞有时候也直接,激烈,无处可逃!








K186次晚点,广播里传来温柔的女声。不知道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一段文字,说火车站里播音的永远是女性,因为女性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让人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回家?!每一个游子回家时的心情都是迫切而舒畅的,那种感觉极其美妙。


我想,此刻我通往TS的路如果是一条回家的路,那该多好啊?那么,那里将有我的亲人,有我渴望的他的怀抱,还有他宽阔的肩膀可以承载我沉甸甸的思念。


而其实我是不敢奢求的,因为不能!


我的行程不是回家,而仅仅是出发。这种出发,类似于一种冒险,冒险中是无尽的卑微、残败、落寞和流离失所。


我坐在候车室冷冰冰的椅子上,把脸深深地埋在自己的掌心里面。有旅客不停地从我身边走过,他们都在奔赴于自己的路,从同一个驿站赶往不同的终点。没有问候,没有对白。


每个人都只是在走过。








踏上K186次列车时,已是傍晚五点了。这是一趟衡阳发往北京的列车,车厢里到处挤满了人。由于我买的是一张无座票,想挤到8号车厢去补卧铺,或者挤到餐厅去买一个可以让自己不过分疲累的座位,但是车厢内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抬头,看车厢门的上方,我发现自己在12号车厢内。要从12号车厢挤到8号车厢,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终于无奈地放弃。


上车没有?文飞从武汉发来短信息。


已经在车上了。我站在过道上,一手扶着别人座位的靠背,一手握着手机按键回信息。


列车徐徐开动了。车厢内巨大的声浪汇集成潮水,把我覆盖至无法呼吸。闷热。汗水。声音。烟。气味。手上的皮肤。食物。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一束花瓣被踩成了烂泥。混乱,肮脏,泛滥成灾。列车上的广播却明显地兴奋起来。


而我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沉默是我唯一的言语。








列车往前疾驰,一路有无数风景被抛往身后。我站在过道里,时而被身旁的旅客碰撞,时而被推过来的餐车逼往一个狭小的角落。有一种旅行,它本身就带着疲惫和痛苦。这种痛苦,不能抵抗,不能碰触。仿佛宿命。


我们只有学会习惯,学会承受,然后学会忘记自己。或者干脆不做自己。


车到咸宁站,上来一位带着众多行李的中年妇女,我替她把那些大包小包一一放到行李架上。她对我微笑着说“谢谢”,然后坐到我身旁那个刚刚空出的座位上。


我已习惯于从别人口中听到一声真诚的“谢谢”,这不仅仅是给自己付出的一种回报,更多的,有时候我也能从中感动我自己。尽管我从来都对这个社会抱有抵触,因为我从来都走在世俗的边缘,我的情感永远徘徊在人世间的主流情感之外。


我的心被世间的利刃刺伤,但它没有流血。只有不流血的伤口,才可以让人痛到不知痛。


终于明白:天堂与地狱的边缘,那是我的心脏。








车过咸宁站不远,一位去北京的中年男人把他的座位让给了我。他的妻子跟小孩在卧铺车厢里,他去那边找她们。我向他道过谢后,坐了上去。


我目视着那个中年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车厢门口。


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我两眼盯着沿途的风景,或苍翠的树木,或荒凉的土壤,或劳作的农民,或啃草的牛群,或呼啸的列车,或美丽的村庄。


列车上的广播何时停止的,我不知道。一路奔波的疲惫,却依然没有一丝睡意。


我的思绪是在远方的,它停留在某一个人身上,然后固执地定格,不管对方愿不愿意。这种固执,有时候是羞耻的,是低微的,是卑贱的。我的尊严在某些时候也曾扫地过狼狈过不堪过。


我却笑着对自己说:我怕自己还不够堕落!








天渐渐暗了下来。窗外是暮色中的城市。我发信息告诉文飞:已到武昌境内了。


那个让座位给我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挤出来。我站起身将座位还给他,并真诚地向他说出“谢谢”这俩字。


列车经过三个小时的旅程,终于停靠在汉口火车站。随着人群走往出站口,远远地,我看到文飞在向我招手。那一刻,大学生活无数的画面在我眼前象放电影一样重现。


没有握手。没有寒暄。我们挥手就在对方的胸口上一拳:还没死?


文飞,这个大学时代睡在我邻床的兄弟,他仿佛一点都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随意,连少掉的半颗门牙这么多年了都还是没有再补上。


这次来,有没有带“安全套”?文飞突然诡异地问我。


我猛一怔。然后立刻想起大三那年有一个晚自习后我们俩去食堂吃宵夜,趁没人注意时我把一个“安全套”悄悄地放在食堂的打卡机上。


我说,你能不能记住我点好的?


我们俩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大学生涯,都是一些与青春有关的岁月。那些岁月青涩而热情,年少而轻狂。但是那些岁月已渐渐离我们远去,远到我们只能在时间的长河里去追忆,去回望,去一点一点仔细找寻。

布衣平民 Lv1 Rank: 1

[ 5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8-08-22 16:08发布于 08-22 16:08 较早前

昨夜喝了很多的酒,但我依然醒来的很早。


在卫生间洗漱时,收到周冽发来的信息。我告诉他吃过早餐后我将会搭车赶往H市。

好多年没吃武汉的热干面和鸭脖子了。尽管这些年在很多城市我还吃过很多回鸭脖子,但那远远比不上在武汉吃的这么正宗和有意义;而热干面我却是毕业之后从未再吃过。

时间真是一双无情的手,不断地在斩断过去。人生本是一个过程,但却由三部分组成:过去、现在和未来。过去,是发生过的,在这一部分中,人会留下快乐,悲伤,还有悔恨,只有悔恨是令人遗憾的,正因为遗憾,人才那么希望过去可以再重来一回;现在,是正在发生的,在这一部分中,人都在做着眼前的事情,在创造快乐或者酝酿悲伤,或者在不经意中也遗留下以后想起来会悔恨的事,正因为此,人在这一时段,往往跟开车一样需要谨慎驾驶、小心翼翼;未来,只有未来这一部分是未知的,或许富贵荣华,或许穷困潦倒,或许幸福,或许颓败,或许健康,或许疾病,或许长寿,或许死亡。

我的这次旅程其实也是由“过去、现在、未来”这三部分组成。岳阳是我的过去,武汉是我的现在,H市将是我的未来。

未来是不可预知的。对于不可预知的东西,我唯有一路走下去,别无选择!

人生,是没有回头路的。如果可以回头的话,我情愿回到母亲孕育我的子宫,然后死于她的腹中。那么,这将近三十年的痛苦、辛酸、疼痛以及人世间所有的冷漠跟一切与我有着关联的人和事,都通通再与我无关!

我多么希望自己没有来这世间徒劳的走这一趟!





吃完早餐,文飞送我到汉口汽车站。9:20,汽车载着我向H市出发了。

一路上,随着汽车的不断前行,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激烈的跳动中不停地起伏,静止;起伏,再静止。

周冽发来短信,问我什么时候到H市,他来车站接我。

不知道,--我在回信息栏里输入这三个字,后面是有一个逗号的,因为当时我还想写点什么,但却不知如何婉拒他来接站。

你问一下司机,具体什么时间到。他再次发来信息。

我终于在信息里对他说,我们还是不要见面。

我没有说任何理由。

也许我骨子里依然是一个清高的人。我的清高跟我的自卑同时寄生于我的灵魂深处,一刻都未曾远离。





那一刻,望着汽车前方的路,我感觉自己好象在夜雾弥漫的大街上奔跑。混乱的心跳带来快感。却不清楚在身后驱赶着的力量和我想要的方向。曾经就这样看着自己跑上一个山路盘旋的峰顶。仰起头的时候,看见天空是鲜血般的赤红。而苍白的云层迅速而寂静地,从头顶飞过。我看着它。我的心里有了坠落的恐惧。

原来我跟安妮宝贝做过同样一个梦。只是我的梦始终是醒着的,这渐渐让我相信,不管是在白天,还是黑夜。梦境是在我的心脏腐烂潮湿的最深处,长出的一株绮丽诡异的植物,开着迷离而颓靡的花朵。

我感觉着它。却不想触摸它。





11点,汽车到达了H市汽车客运站。走下车,整个车站都被金黄色的阳光照耀着。

我在候车室墙面的一幅H市地图上寻找TS的位置,但很遗憾,我那么专注执着的寻找,却未曾找到。我的心是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的。我不知道前行的路究竟会赋予我一个怎样的结果。而我,又怎样来迎合宿命对我的安排?

出站口有一个学校设立的“新生接待处”,我走上前问一个学生模样的人:去TS在哪里坐车?

他非常抱歉地对我说,他是刚来H市上学的学生,对H市不大了解。他建议我去问车站商店那些站柜台的人。

我不想再去问一个陌生人。于是拨通了周冽的电话,问他:TS怎么走?

而其实周冽于我,在现实生活中确切地来说也算是一个陌生人的。但那一刻,在H市,除了潇叔,他就是我唯一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一开始周冽并不愿意告诉我,他想说服我跟他见面,让我在车站门口等他,他马上打的过来接我。我婉言谢绝,态度却非常明确。最后见我如此坚决,他告诉我在南京路坐11路车直达TS。

我叫上一辆的士,赶往南京路。

对于周冽,也许我的决定是有点不近情理的。不管怎样,我这次来到H市,他也曾热情邀请过我。而且一路上给我发过那么多条短信息。我的此行,也是因为他的支持,才有勇气奔赴在这条通往TS的路上。

但我绝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冷血的人。只是我一直固守自己的原则。两年来,除了潇叔,我没有想过跟任何一个同志朋友在现实生活中见面。

我一直把周冽当做我网络上的好朋友、好兄长。也仅仅只是在网络上而已。

我的心,我的情感,如果可能的话,还包括我的身体,我只想奉献给潇叔一个人。只要他要,我就全给,毫无保留,无怨无悔......





南京路很繁荣。遍布着不少的专卖店跟上档次的餐馆。

我选了一家门面较小里面却很宽敞而且装修的很有特色的餐馆吃中午饭。我要了一瓶啤酒。我想我是值得为自己的这次前行干杯的,尽管前路怎样,我一无所知。

从来,我就不习惯给自己祝福,因为早已习惯事与愿违,早已习惯红尘落寞,早已习惯冷暖自知!这次,也绝不例外。

结账时,服务员用一种探寻的眼光打量我这个背包的孤独异乡客。我知道,她探寻的眼光是在问我:怎么一个人来这种场合吃饭?

如果她真的这样问出口,我也会问她:《中国宪法》哪一章哪一款里规定一个人不能来这种场合吃饭?





我在南京路坐上了11路公共汽车。汽车在城市的道路中央穿梭,从市区到市郊,从繁华到冷寂。

突然,我一眼瞥见了路边一块石头上赫然写着“磁湖”两字。我赶紧叫司机停车。

磁湖很美。两年来我在网上无数次查过H市这个城市各方面的资料,早就知道在这个城市里有一处风景秀丽的磁湖。很多个夜晚,我梦见过磁湖清澈的水、翠绿的杨柳、洁白的教堂;无数个失眠的夜,我曾放飞自己的思绪,闭上眼睛,幻想自己的手被另一个人的手牵着,走在磁湖的岸边、石拱桥上、芭蕉树下、柳树林里......

今天,磁湖终于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我的面前。而我,却是孤单一个人。

一个人,永远只能是一帧华丽而落寞的风景。





我记得在百度贴吧的“HS吧”里读过一篇帖子:站在磁湖湖畔,向西望去,远处起伏的山峦就宛若一位风情万种的睡美人。

于是,我在磁湖湖畔的一处铁索前立定,遵循那位贴友的方法,把目光投向西边,可任由我怎样静心专注地去看,去想象,都无法把那些山峦跟“睡美人”联系在一起。几年前,我随着家人在四川旅游时,我们每个人都是一眼就望穿了“乐山大佛”的形象与逼真。

也许那位贴友笔下的“睡美人”只是一座虚无绝美的海市蜃楼。

或许它存在过。或许它消失了。仅此而已。





我是热爱磁湖的,热爱此刻淌在我眼底的每一滴磁湖的水,每一米洒在湖面上的阳光。因为它的美,更因为这里有我无限牵挂的潇叔,每一寸关于他的土地,都是我心底最深情的渴望。

走在被树荫遮盖的湖畔,我象走在一条时空的隧道里,然后我看见自己穿过漫漫长夜,走向被晨曦染红的黎明。

我又看见自己的相机在路人的手里一次次闪出耀眼的光芒。然后我的影子被一张张定格在闪光灯里。

我喜欢那种定格。喜欢留念。喜欢无止境的行走。





我在那块刻着“磁湖”的大石头前搭上了另一辆通往TS的公车。

售票员问我,到哪?

TS--我说出这两个字。就是这样一个在中国地图上极其微小的地名,却牵引着我不远千里地来追寻。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感动某一个人,但至少我已经感动了自己。

到TS哪里?售票员接着问我。

我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到TS哪呢?我除了知道我要去的前方就是TS外,我对所有一切都一无所知。

我也不知道到哪里。我傻傻地答道。

售票员被我的回答逗乐了。她继续问我:过桥还是不过桥?

我再一次被难住了。天,我怎么知道TS哪里有桥哪里没桥?

到TS广场--我干脆这样回答她。其实我也不知道TS广场在哪里,我只是想每一个城市都会有广场,那里也一定是那座城市最有代表性的所在。

那你就到终点站下。售票员告诉我。

在掏钱买票时,我问售票员,TS区人民政府在哪?

就在广场旁边。她的回答是让我很振奋的。那一刻,我甚至设想一下车走到区政府大门口就与我千里迢迢来找寻的人不期而遇。

我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汹涌,澎湃。





我从包里掏出相机,对着沿途的风景一路录影:宽阔的马路、各种牌子的小车、阳光窗帘、平价超市、美容店、李宁专卖店、21路公共汽车、下车的乘客、广告牌、电线杆、大冶有色金属公司、载着新郎新娘的婚车、穿越斑马线的行人、亮着红绿灯的十字路口、红色出租车、长源大药房、东贝集团......

TS已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潇叔,你是否听到我的脚步已在一声声叩拜你紧闭的心门?你是否洞穿我苦涩的心底藏匿着八百多个日日夜夜的心事?

我终于来了。朝着你的方向。





下午四点多,11路公共汽车停在了TS广场。

走下车,我一眼望见了TS区人民政府那座大楼。两年前潇叔曾告诉过我他的办公室在区委大楼内。我以为这就是他办公室的所在。我用相机对准那座大楼,聚焦,然后按下快门。

区政府旁有一群人在玩牌,我走过去。我最初的目的其实是想看看在那群人里是否有我要找的潇叔。感觉每一个人都不象时,我礼貌地问道:请问***局在哪?

一位老伯站起身来,指着区政府旁边的一条巷道,说:在那里面。然后热情地主动为我带路,我跟着他往前走。一路上他告诉我***局的局长叫***,听到老伯口中说出的那三个字,我全身的血液迅速沸腾!那就是我要找的人啊!第一次从别人口中真真切切地听到他的名字,我的心颤抖不已。

老伯接着指着对面一栋家属房的五楼说:那就是局长的家。我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着那套有四个窗口的住房。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那里就住着我日思夜想的潇叔,他在那套房子里吃饭,睡觉,看电视,接听电话,也曾经在那套房子里打过电话给我,告诉我他在客厅,家人都睡了。

我也能猜想的到,或者清晨或者黄昏或者深夜,他也必定站在某一个窗口眺望过远方。那些时候,他又在想些什么?我又是否会出现在他某一刻的心事中央?还是我始终只是他内心深处一份沉重的愧疚?

老伯随后又指着离我们不远处的一栋两层的楼房告诉我,那就是***局的办公楼。

望着那栋办公楼,我却突然无力靠近。两年前,潇叔就是在那里面他的办公室里通过视频看见了千里之外的我,第一次聊天,他就对我说喜欢我。然后,他在我不在线的时候给我留言,发E-mail,告诉我他一遍又一遍地看我们的聊天记录,就好象在跟我面对面地说话。

然后,我动心了;然后,我的脑海里总是他的笑他的眼他的唇他的发他的络腮胡......

然后,他却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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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8-08-22 16:09发布于 08-22 16:09 较早前

老伯要领着我继续往前走。我怕他把我带往潇叔的家。于是,我对他说:今天是礼拜天,他们不上班,我不去打扰了。等明天上班我再去找他吧!

老伯终于停住了脚步。

谢谢您,老伯!我握着他的手对他说。我心里对他是充满无限感激的。

老伯微笑着转身走了。我用相机拍下了对面五楼潇叔的住房,也拍下了他家楼下的那块水泥地面,那里有一排枝叶茂盛的我叫不出名字的树。

潇叔每次回家,都要走过那块水泥地面,经过那几棵树,然后爬上五楼他的住所。

五楼!去年漆叔五十一岁生日那天,我告诉他我买了新房子,他问我在几楼,我说五楼。

住这么高,不怕难爬?不过,年轻人住高一点,无所谓。这是潇叔对我说的话。

我从没有料到过,潇叔住的楼层跟我一样。

而当我每一次午夜梦回,披衣而起,站在五楼不亮灯的窗口想起潇叔时,他是否也一样会站在他五楼的窗口想起我?

也许会,也许不会;

也许想起过,也许从来就未曾想起。





我在大街上看见了一家名叫“JSGW”的宾馆。我走进去,问了房价,看了房间。正准备住下时,我突然觉得这里处于闹市区,不够安静。

我决定去别的地方看看。在宾馆门口,我问一位的士司机:TS最好的宾馆在哪?

的士司机告诉我,DYTK那边有一家宾馆环境很好。然后他把我带到了DF宾馆。

DF宾馆的房价要比“JSGW”的贵,但其实房间内的设施及卫生还不如“JSGW”好。但我决定在这里住下,因为这里的确很安静。





服务员给我打开了201房的房门,把房卡交给我后退了出去。

我关好门,卸下肩上的包,打开电视、空调以及所有的灯。然后躺倒在床上。那一刻,我是那么地想念潇叔,那种想念夹带着莫名的喜悦和异常的矛盾,在离他如此近的距离,我却不敢告诉他我已来到他所在的地方。

我拿出手机,翻阅短信。“既然去了,就别留下遗憾,还是见面的好!”这是上午在汉口到H市的路上收到的一条短信,发信息的是宜昌的毛哥。

是的,我曾跟他们说过,即使我有一天真正来了TS,尽管我非常渴望见面,但并不是非要见面,我只想在他走过的地方走一走,拍些纯粹的风景照,然后在他生日那天寄给他。我知道说这句话时,其实我是在刻意为自己保留一丝可怜的自尊的。因为我始终害怕始终感觉始终认为潇叔不会见我。

我领教过他的决绝,不止一次。

每一次,我都伤痕累累,支离破碎,感觉天马上就要塌下来,然后会不顾一切地掩埋我。





我拨响了周冽的电话,他一开口就问:见面了没有?

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敢打电话告诉他,也不敢发信息给他。我仿佛马上就要哭出声来。

你怎么这样子?你跑这么远是干什么来的?你还不是想见到他?周冽在那边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马上发信息告诉他,你来了!

5点49分,我终于在信息栏里写道:我现在在DF宾馆201房,我这次来TS并不奢求你会来见我,虽然我那么渴望见到你!我只是想来你所在的地方走一走,来了结自己的心愿,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

我屏住呼吸,输入那十一个烂熟于心的数字,然后按下“发送”键。

立刻,我的手机上显示对方已收到信息。

接下来,是漫无边际的等待与胡乱猜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待是如此漫长!我的心宛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浮萍,飘浮不定,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方向。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我的手机安静地躺在我的手心里,仿佛一个睡在襁褓中的婴儿。房间里,空调和电视的声响已离我远去,我只听到自己卑微的呼吸和下贱的心跳。

手机在我手心里震动起来,外屏上显示着周冽的电话号码。接通,我无力地对着话筒:喂!

回信息没有?

没有!

听到我的回答,周冽沉默片刻后又继续说道:你再等等,不用着急!我相信他一定会来见你的!

我知道周冽只是在极力给我信心或者给我坚强扛着不至于倒下的勇气,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听到我的回答后有那么片刻的沉默。我想,他也拿不准潇叔到底会不会来见我,而且我也相信此刻他的心里也一定开始怀疑我的此行会不会是一次徒劳而空白的跋涉。

算了,我对他不来见我,早已做好思想准备,他不给我任何信息,是我意料之中的,真的!认识他这么久以来,我想我对他是很了解的。冽哥,你不用担心我,我很感谢你,真的!我对周冽说出这些话时,脑海里不断涌现出这两年来潇叔无数次狠心挂掉我电话时的那份强硬,多少次我握着手机残留的余温,听着电话那头冰冷的盲音而泣不成声......

他会来见你的!周冽还在努力安慰我。但是他的安慰于我已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分明感到他的语气是那么底气不足。

挂断周冽的电话时,我竟发现自己坚强地没掉一滴眼泪。





6:50,离我发信息给潇叔已过去了一个小时零一分钟。我的内心深处是空前未有的绝望,却依旧可笑的拼命抱着一丝可怜的希望。

我决定去TS的街上走走。那一刻,我早已忘记了饥饿。但我想不管怎样,自己必需得去吃点什么。

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我感觉自己在那一个小时里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我用心追逐的情感最终颠覆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我犹如悬崖上一朵怒放的花朵,却开错了颜色,吻错了春色,扮错了角色,尝尽了苦涩。

而我还笑着,还沉默着,还为这个世界熊熊地燃烧着......





在路上,我又接到周冽打来的电话。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回答。他甚至还坚持给我同样的安慰。这样的安慰如同谎言。

一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含糊而沉重地,穿越了尘埃。

可怜的人啊。可怜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多么卑微,脆弱,徒劳挣扎。

我对这片土地的真诚热爱和曾经付出的一切,得不到任何救赎。





TS已被一片暮色笼罩。稀疏的霓虹灯。玫瑰灰的天边的云层。夜色中的行人。亮着两束强光的汽车。街道两旁的专卖店。异乡我不熟悉的言语。

我仿佛徘徊在了世界之外,心底是漫无边际的孤独。唯有举在手里的相机记下了我一路走过的缩影。

也许若干年后,当我再重温这段历史,心依旧会痛得让我无法呼吸。





......

在一家书店门口,手机突然响起短信息提示铃声。掀盖,按键,是潇叔的号码。漫长的等待之后竟是心灰意冷的平静。

我想,潇叔该给我一个怎样荒唐的理由与虚假的借口来拒绝我的求见?

“我马上到你这里来看你”!看到那十个字,我仿佛是看到我的血液从身体的四面八方迅速聚集到我的心脏,然后再奔腾到我的每一处神经,每一根血管,每一个毛孔!我听到血液在我身体里面沸腾的声音,就好象天使在我耳边大声歌唱!

那一刻,时间是晚上7点11分,离我发给潇叔的那条信息已过去了一个小时二十二分钟。

好的!我以最快的速度输入这两个字,发给潇叔。那一刻,我按键的手指在不可抑制的颤抖。

我的心激动不已。我再也无法平静!无法平静!!无法平静!!!

我拨响了周冽的电话,不等他开口,就兴奋地告诉他:潇叔说他马上过来看我!

我说他一定会来见你的吧!我听到周冽高兴的声音从电波的那头向我传来,我甚至感觉到他替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撒开腿向着DF宾馆一路狂奔。我狂奔的脚步是从来没有过的欢快!一路上,我听见我每一步脚印都留下了一串动听而美妙的音符。

向前跑,向前跑。

我甚至把半途中一家单位的大楼错当成了DF宾馆,跑进去感觉不对,然后折了出来。

7点15分,紧握在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了,是潇叔,我按下了“接听”键。

你在哪?

我在回宾馆的路上,你在哪呢?

我在你房间门口,怪不得敲半天门没人反应。

我很快就到了。

那一刻,路人离我远去。穿梭的车辆离我远去。喧嚣的尘世离我远去。在我眼里,一切都离我远去了,一切都消失了,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我只知道拼命往前奔跑,向着潇叔在等我的方向!





穿过宾馆的大门,再穿过宾馆大厅。在通往房间的楼梯口,我放慢脚步,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深呼吸。

一步步踏上铺着地毯的楼梯。我感觉通往二楼的楼梯是那样漫长,漫长得仿佛要用尽我一生的时间才能够抵达。

我出现在楼梯二楼的转角处。

小凌,一个着深色衬衣,脚穿旅游鞋的高高大大的中年男人在叫我。他手里握着手机。

这就是那个两年多来带给我无尽快乐和痛苦,让我彻夜难眠,日思夜想,想忘却忘不掉的人吗?我感觉自己恍如梦境。

潇叔,我充满深情地叫他。我的声音是那样弱小,弱小得连自己都没有听到。那一刻,我竟象是背负着一座沉重大山走完二万五千里长征终于见到他一样,向他迎了上去。

他向我伸出手,我的手被握在了他的掌心里。而我,其实是不习惯跟我生命中重要的人握手的,就象两年前在视频里我要求潇叔下线时不要向我挥手说再见。

原来,从认识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把他当做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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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8-08-22 16:10发布于 08-22 16:10 较早前

我掏出房卡打开门。进到房间里,潇叔从口袋里掏出两包越南烟来给我。他告诉我昨天晚上他刚从越南旅游回来。

我记得你抽烟的。

我已经戒了,我告诉他。

但我还是心安理得地收下他的烟,因为我想把那两包烟当做他送给我的礼物,然后抽掉,再珍藏那两个烟盒。

很多烟友都说戒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的确,那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但是有一种力量可以战胜一切,那就是心底对一个人的热爱。

两年时间里,潇叔曾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少抽一点烟。记得去年五月我站在东莞长安国际商城13楼的阳台上打电话给他时,他问我,现在还抽烟吗?那时候,我指尖里还燃着一根香烟的。

但我终究还是听从了他的话,不是少抽,而是戒掉;我甚至听从了他的话,选择一个女人做了我的妻子。有专家说过:一个同性恋选择跟一个异性结婚,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其实从举行婚礼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可以预见我的婚姻在未来的日子里是绝对不会有幸福。但仅仅因为自己曾经对潇叔的承诺,我逼迫自己走进了婚姻这座即将埋葬自己同时也埋葬另一个女人青春与幸福的坟墓。我以为用这样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可以换取跟漆叔的另一种幸福。

没有人知道婚礼上我是怎样地在努力强装笑颜,因为没有人需要来为我的婚姻陪葬,我为自己的自私痛心不已。

几次我都跑进酒店的洗手间里,掏出手机想拨通潇叔的电话,但每一次都强迫自己放弃。我怕听到潇叔的声音后自己会崩溃而在众多亲朋好友面前变的失态。那一刻,我觉得潇叔在经历这么长时间后应该会接通我的电话给我一次诉说的机会,毕竟那天是我孤独地站在从此不幸福的起点。而潇叔,他会不会有所感应?

有时候我们都这样的伤心,但从不表达。就如同我们从不说爱。从不。爱是被封闭被禁忌被拖延被搁置的。这样的爱,是我手里唯一的救赎。所以我被我的罪吞噬。





酒宴上四个负责为我挡酒的哥们并没有极大的发挥他们的作用,因为我对每一支伸过来的酒杯都表示得非常豪壮,颇有点来者不拒的意思。很多次,在我举起酒杯的时候,我都感到世军在后面拉我的手,并拼命挤到我前面来自告奋勇地回敬酒桌上的那些宾客。世军,是唯一知道我内心秘密的人,在他特意提前一个礼拜从广东赶回来参加我婚礼的第二天晚上,我向他倾诉了一切。当我倾诉完,把脸从自己的手掌心里抬起来时,手心里全是绝望的泪水。

没有倾诉,所有的语言都如同被弃绝和荒废。如同不能遵守的诺言。





你的信息我没有及时看到,因为你发信息的时候,我正在家里,上衣脱掉的,手机没放在身上。我是吃完晚饭去办公室的路上看到你的信息的,那时候已经快七点了。潇叔在对他的迟迟到来向我解释着。

我以为你一直在考虑到底来不来见我。我说出这话时,其实已不需要他的任何解释。他已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想我再长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看到你的信息时,我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来见你,压根儿就没有你所说的在考虑什么。从看到你的信息到回信息给你之间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我原本是决定不给你回信息,直接到这来找你。快走到宾馆时,我又怕太突然,所以还是发个信息通知你。

我望着潇叔的眼睛。我知道我的眼里堆积着喜悦,却还夹杂着酸楚的疼痛。

你来之前应该事先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冒险?如果你再早来两天的话,我在越南,手机在国外打不通,你就无法找到我。

我事先告诉你的话,你会让我来吗?去年五月我们大学同学在武汉聚会,我说趁那个机会过来看你,你答应我了吗?

我知道不管是我,还是潇叔,我们都是两个固执的人,因为我们内心里都有着同样的不快乐。

潇叔没有说话。他坐在床沿上,我坐在另一张床的边沿。我们之间仅仅只是两张床之间狭窄的距离。我的膝盖紧挨着他的膝盖。我顽皮地用鞋尖轻轻碰触他的鞋尖。那一刻,我看清楚他白色旅游鞋上印有“ADIDAS”的字样。

我喜欢穿着讲究的人。因为我总以为一个人的穿着是跟他的修养与素质有着密切相关的。在我眼里,潇叔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说话得体,举止端庄,时刻散发着他做为一个领导人的魅力。

也许这就是我为他着迷的原因之一。





你怎么这么年轻?我突然对潇叔说。

你不相信我?我可没有骗你,我真的五十多岁了。

我没说你骗我,只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象一个五十多岁的人。

潇叔笑了。

你吃过晚饭没有?他问我。

没有。刚才本来打算在外面找地方吃饭的,你说要过来,我就没吃了。我如实回答。

那我们先去外面吃点东西。

好。

潇叔领着我来到广场旁边的一家饭店,为了能够安静一点,我们在三楼的4包里坐定。包厢里垂挂着淡黄色的窗帘,把外界与房间内的我们隔开。

服务员递上菜谱,潇叔为我点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并要了两瓶啤酒。在刚启开啤酒盖不久,潇叔突然想起来要给我拿一瓶他们当地产的“中国劲酒”,他说他记得我抽烟,但不记得我喝不喝酒,他说我应该是喝酒的。我开口拒绝。不是我不喝酒,而是那一刻我并不想喝。一直以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一个喝酒的人,有时候当心情很坏时我会那么沉迷于酒精的麻醉,而某些时候当心灵也有片刻的安宁与平静时,我又宁愿滴酒不沾。

喝酒,都是孤独的人在为自己买醉。

我想,也许那一刻我突然不是一个孤独的人,所以我开口拒绝。但漆叔还是不顾我的拒绝,执意要了一瓶小瓶的“中国劲酒”并开启了瓶盖。

我不打算喝那瓶“中国劲酒”。漆叔善解人意地说,能喝就喝一点,不能喝的话就不喝。

我们各自喝了一瓶啤酒,在酒杯的碰撞中,很多过往的事都被我们重新提起。也许我们谁都知道同志这条路难走,有些人执着,有些人放弃;有些人清醒,有些人堕落;有些人活着,有些人死去。

我走在这条路上。潇叔走在这条路的边缘。我爱潇叔。漆叔不爱我。我千里迢迢赶赴TS,是因为对潇叔的无限爱恋。潇叔招待千里迢迢而来的我,仅仅只是为了尽地主之谊。

地主之谊——这四个字对我来说是一种残酷的冷漠,一种残忍的伤害。很多人在很多时候都是应该感到可悲的,譬如我。而那时的我在感到一种言语的伤害之时却并没有过深地去细想自己的可悲之处,我是失败的!

这种失败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近似于一种盲目的变态或者病态。

原来我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





跟潇叔同在一张桌上用餐,两年来一直梦想有这么一天,但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相信梦想能在这一天变成现实。

梦想变成现实,对每一个人来说都应该算是一种幸福。我清楚地知道在那间包厢里,在那张餐桌上,我是多么的快乐!

而我不知道的是我终归是以一种莫须有的幸福与快乐蒙骗了自己。有些时候,人会以为自己很快乐,而其实那也真的只是自以为。也许那时的确是真正快乐了,也许那时的快乐的确是很真实很具体,但其实它却是那么那么短暂甚至让人不敢确定,就象一个虚无飘渺的梦。

餐桌上,潇叔劝我多吃一点菜的同时不停地跟我聊着天,他以一位长辈的身份教我如何去面对生活中的一切,如何去解决生活中遇到的困难,如何去孝敬妈妈。所有他说过的话我都记在心里,那一刻,我的内心是无尽的温暖。在感动之余,我却竟然不知如何表达。





有些爱,有些情感,我总是努力地说出口来,因为我怕不说出来,就永远无法让对方知道。我执着于这种诉说这种表达,尽管有时候我们往往词不达意,甚至语无伦次。

也许潇叔永远不会知道,在两年前第一次给他写E-mail的那一刻,我就把他当作了自己的父亲,所以在那封邮件第一行写称呼的地方我留下了空白,那时候我是想写上“爸爸”这俩字的。但我最终还是没有让自己太唐突,因为我怕潇叔不愿接受那两个字。但这两年时间来,我已在心里面叫了他亿万声“爸爸”。在那些一个人独自叫他“爸爸”的片刻,我竟然也能给自己创造一点点可怜的温存与幸福!

潇叔说我:因为缺少父爱,所以希望在别的人身上找到。

他说的很对。我无可否认。我也始终渴望有这样一个人能够弥补我的缺陷,给我想要的父亲般的疼爱与关怀。

我曾在电话里向潇叔要求过叫他一声爸爸,但他委婉地拒绝。那种拒绝虽然委婉,但直到今天却依然象一道刀痕刻在心上,痛得如此清晰。

过往总是有着快乐与不快。在思念潇叔的所有日子里,尽管很苦,但这种苦涩中同时也并存着甜蜜。也许,这就是思念一个人的滋味;也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人生。





那顿晚餐究竟用了多长时间,我不知道。直到服务员礼貌地来提醒我们她们快要下班了,我们才知道时间有点晚了。

我对潇叔说:我经常在心里想,如果有来生的话,来生也真的可以选择的话,如果我一个是女子,我要选择做你的妻子;如果我是一个男子,我要选择做你的儿子。

说完后,我看着他。

他不说话,躲避着我的眼光。

桌上的啤酒都喝完了,那瓶启开的“中国劲酒”丝毫没动。

潇叔问我需不需要添点米饭,我说不用了。

那一刻,我感觉时间过得真快。不过,我庆幸自己在那有限的时间里还是获得了很多的快乐,真实地体会到了潇叔父亲般的关爱。

服务员再次来到包厢内,把菜单递给潇叔,并礼貌地对他说:潇局,我们下班了。

潇叔在她递过来的菜单上签下了他的名字,然后我们起身离开。





TS的夜色真美。我跟潇叔并肩走在通往宾馆的那条安静的人行道上。潇叔走在我的左边,我走在他的右边。道路旁边有着高大的树木,宽大的树枝上生长着茂密的树叶。我觉得,这是我二十九年来记忆中走过的最美的一条路。

那一刻,我真希望DF宾馆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这条路不要有尽头,那样我就可以跟潇叔一直这样走下去,走一辈子,直到我们老得再也无法动弹。

但这条路是如此短暂。没多久,DF宾馆就在我们眼前。进到房间里,潇叔对我说,昨晚他才从越南回来,今晚必须在家里,所以不能在这陪我。我很听话地答应了他。

潇叔在房间里陪我聊了一会天后,准备离去。我对他说,陪我到十点,他答应了我。

我们聊着很多话题,聊他在越南旅游时的事情,聊我们各自的生活,聊这个同志圈子......

我们快乐。但是我们彼此的生活也许却并不快乐。生活中总会有很多的东西牵绊着我们不能再往前迈一步。我们的脚步是如此艰辛,却又无法改变。

在这个盛大的世界面前,我无能为力,相信潇叔也一样。

坦白说两年多时间来,我可以承受自己的很多不快乐。但每次想起潇叔同样不开心时,我总会心如刀绞,泪流满面。那些时候,我知道自己爱了,真爱了,深爱了,不然我不会这样为一个人的不开心而心痛而落泪。

只是,潇叔从不让我知道。在他心里,我永远只是他的一个局外人,我们只是曾经在网上相遇过,在生活中通过几次电话,发过几条短信,他说的喜欢我,或许也只是寂寞空虚时的一种调味剂,仅此而已。

而他的出现于我,却是人生的一个巨大转折。两年时间,他控制了我所有的喜怒哀乐。我被他用一根无形的绳索牵引着,进退由不得自己,也没有逃脱的幸运;我又象是受控在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不是他眼中唯一将领,却是不起眼的小兵,来去全不由自己。

在他手心里,我没有决定输赢的勇气,没有坚强的防备,也没有后路可以退。





宾馆床头柜上显示的时间已是22:20。潇叔决定回家。

我走后,你洗个澡,把换下来的衣服洗掉,然后好好睡觉,今天坐车也累了,明天上午我可能不能来,你就在房间里多睡一会,中午我还有个应酬,下午我再开车来接你去市里面吃饭,潇叔对我说。然后他进到卫生间里去帮我看热水器打开了没有。

我跟到卫生间,对他说,衣服以后拿回家再洗。

为什么要拿回家洗?就在这里洗!

没有洗衣粉啊。

潇叔从洗脸的台面上找出一块很小的香皂。

这么小一点怎么洗?我说。

接着他又找出来一块,对我说,两块够用了吧?

我没再有异议。





潇叔打开房间的门,我把他送到宾馆大门口。那条人行道上的夜色很重,我一直站在大门口目送着潇叔的背影在我的视线里渐渐远去。

他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头。或许他真的对我没有一丝留恋。对于他离去时没有回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没有过多的失落,或许我想这一个晚上能跟潇叔一起吃饭,一起在房间里聊天,一起度过那几个小时,已经很满足了。

有时候我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一个人回到宾馆房间,坐在床上发呆。

掏出手机看时间,发现竟然才九点多,马上意识到房间床头柜上的表不准确。那一刻,我才真正感到失落——原本潇叔还可以多陪我一会!

也许这是上天对我的一种捉弄,也许是上天注定我这个晚上只能拥有潇叔这么多。

我,又能怎样?在上天面前,我是如此单薄而脆弱。

走进卫生间里洗头发,洗澡。

其实我从来都不习惯在宾馆里洗衣服,但仅仅因为潇叔回家前对我说过的话,我在洗完澡后还是笨拙地用那两块硬币式的香皂把换洗下的衣服洗掉。

接着刷牙,洗脸。

忙完一切,我终于躺倒在床上,却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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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8-08-22 16:13发布于 08-22 16:13 较早前

早上七点五十六分,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那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醒来多久了。


妈妈问我在哪。我对她谎称在武汉同学这里。

生活中,我们总是难免在说些各式各样的谎言,然后在某些时刻还得费尽心机地去圆谎。或许是人类总爱听一些美丽的谎言,才始终无法看清楚那种赤祼而残酷的真实。

如果可以,我宁愿撕掉面具卸下伪装,活出一种颓废的轻松。

但是,既然早已经没有了自己,那就继续饰演这场与自己看似无关痛痒的戏。





潇叔说过,今天下午他会来接我。

有了承诺,等待就成为了一种希冀,一种幸福。





在等潇叔的这段时间里,我决定一个人去TS逛逛。

我换上一套运动服:白色T恤、蓝色运动裤,并取下鼻梁上的框架眼镜,戴上多日未戴的“博士伦”。九点半,我拿着相机,走出宾馆,来到TS广场。

在湖广总督张之洞的雕像前,我请一位大姐为我拍照。她连续拍了四张,在把相机还给我时,她说:数码相机的好处就是一处风景可以连拍几张,拍的不好的就可以删掉。

如果人生也跟数码相机里的照片一样,美好的就将它保存下来,悲伤的就把它删除,那实在是一件很美妙的事。

只是,相片删除了,它了无踪影;悲伤删除了,记忆却总会留下痕迹。





广场对面不远处,是潇叔上班的地方。在通往他办公楼的那条巷道右边是一家新华书店。我走进去。书店里很冷清,书架上陈列的书也很少。收银台坐着一位正在看书的女售书员外,没有一位顾客。

我在文学类书柜上拿下几本书随意翻了翻,然后挑了一本迎秋主编的《一个人的圆舞曲》,毫不犹豫地决定买下它,因为它扉页上的一句话吸引了我:这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总有一个特别的人在寻找我,就像我正在寻找着他一样。

那一刻,我是把那个特别的人想象成我的潇叔的。

在收银台付款的时候,我要求那位女售书员为我在书上盖个印章留做纪念。

她很热情,在第一个印章盖的不清晰后,又特意找来了新的印油重新盖了一个。

你不是TS人吧?她问我。

我是湖南人。

来TS做什么?

玩。不过我真想做一个TS人,我笑着对她说。

为什么?她饶有兴趣。

因为TS很美。





从新华书店出来,沿着广友路往下走,在TS大道的拐弯处,一家宸宬精品书店又映入我的眼帘。站在书店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书琳琅满目。

在书架上我看到了中国女排教练陈忠和写的那本自述《笑对人生》,这是一本我向往很久,找了很多家书店却一直没有买到的书。不知道为什么,在我掏钱准备付款的时候,我却选择了另外一本亦舒写的《玫瑰的故事》。

也许人在某一刹那,会做出令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决定。有些东西,我们曾经拼命地去追求,当有一天可以真正拥有的时候,我们却又莫名其妙地放弃。

我们就是这样在不经意间,给自己留下辛酸的遗憾。

那本《玫瑰的故事》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盖上了“宸宬精品书店”的印章。或许多年以后这个印章只是证明我曾经来过。

没有其他,我想。





书店对面有一家电脑公司。我走进去,叫一位电脑技术员帮我把相机里的照片与录影刻一张盘。

技术员的操作非常娴熟,没过多久,他便帮我刻好了。他问我要不要给盘取个名字。

我想了想,对他说,取“TS之行”吧。

每一个人都会在这一生中走过很多段路,经过时间的变迁,有些走过的路已经渐渐模糊,有些路却始终会记忆犹新。而我的此次TS之行,在若干年后经过沧海桑田的变幻,是否依旧会有一条清晰的脉络贯穿于我的心底?

记得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个故事:一个主持人在新世纪来临之前问大家世纪交接的时候打算跟谁在一起,安排什么样的活动,得到的回答是各式各样。只有一个人,用很成熟的声音说,他会开一辆车,去远方兑现十二年前的承诺。“我曾经答应过她,2000年的时候,无论我们是否在一起,无论我们相隔有多远,都要在一起度过。”

这是我喜欢的那种人——怀旧、迷醉、痴狂,心中有团火始终在燃烧。





我进了一家网吧。我在几个同志群里大声狂喊我在H市见网友,很多人都向我投来羡慕的眼光。

从来没有过的张扬,从来不大习惯在那些群里说话,而那一刻我竟然如此高调地宣扬着自以为是的幸福。

人,有时候是如此简单,简单地如此可笑,可笑的就象一个白痴。

一个小时后,我下线,来到LZS公园。沿着公园门口的石阶往上爬,刚进入大门口,收到潇叔发来的信息:我上班后办一点事就过来。那一刻,时间显示12:36。

好的,你先忙完工作。我回信息给他。

于是,我从公园折回身,在一家副食店买了一盒快速面返回宾馆。在房间里,我开始细数时间,静静等待潇叔的到来。从下午一点到两点,从两点到三点。15:10,我忍不住发信息给他:你在忙什么?还要多久?

快了。他迅速回过来两个字。





15:41,潇叔终于发来信息:你下来。

我快速飞奔到楼下,来到宾馆大门口,四处张望,却不见他人影。

下来了,你在哪?我掏出手机发信息。

刚发完信息,我看到潇叔开着车从宾馆右边慢慢驶来。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在接听电话。他从车内看到我,向前面指了指,示意我他到前面调头过来。

那一刻,我每一个细胞里都溢满了幸福甜蜜的滋味。就象一个下晚班的妻子看到自己的丈夫开着车来接她回家,也象一个放学后等了很久的小孩终于看到爸爸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一样。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温馨的时刻,从来没有。我突然鼻子有点酸。

潇叔把车慢慢开过来,停在我的面前,他甚至帮我打开门,我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他还在接那个电话,我在一边沉默不语。小车穿过DYTK的大门,绕过TS广场,沿着宽阔的马路向H市驶去。

一路上,潇叔一直在用他们的方言接着那个电话,说的时间有点长。我猜想通电话的一定是他的一位战友。但自上车后这么长时间,潇叔只顾说他的电话,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对于这种冷落,我突然感到极度的不自然,只有两眼盯着车的前方,看着过往的车辆和行人。后来,我干脆掏出相机对着他的侧面连拍了两张照片,又给正在通电话的他录了一段影。

很长时间后,那个电话终于结束了。他开始跟我说话。说他儿子有点事情,所以来晚了。又问我中午吃的什么,我给他拍了一张在车上终于不是接电话的照片后告诉他我吃的是方便面。他仿佛感到有点不可思议。接着他又问我早上过早没有。没有,我如实回答。

你看你,一天就吃一盒方便面,这怎么行?

一个人,随便吃点什么就可以,再说我也不饿。我对他说。

这时候,跟他一起去越南的同事打来电话,叫他在市内把在越南拍的那些照片洗出来。

潇叔对我说:我们先去洗照片,然后就找个地方吃饭,要不然你会饿坏的。

他把他的相机递给我,叫我看他们在越南和北海拍的那些照片。接过相机,我发现潇叔的相机竟然跟我的一样,牌子都是索尼的。而且我也早发现潇叔用的手机牌子也跟我的一样,都是三星。

这种巧合,我以为就是一种缘分。就象这次我们两个人的见面,其实在我从湖南赶往TS的同时,潇叔也正从越南赶回TS,一种冥冥中注定的缘分不约而同地把我们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同时牵引到同一个地方来聚首。

而如果这真算是一种缘份的话,为何我努力想靠近潇叔的脚步却又是如此艰难?我向前迈一步,潇叔却总在往后退一步。总有一段距离,把我们隔在河的对岸。

佛家有云:缘起缘灭。而我却总在奢望着缘起不灭的奇迹。没有经历过桑田沧海的变迁,也不懂得究竟何为“永远”,只知道在我心中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想法,假如这个世间真有永恒,那它会属于谁呢?应该是有情人吧。其实每个人都曾为一个“缘”字所牵绊,那是因为这个字的意义在于它是一个又一个故事的起点,悲也好,喜也好,追求的只是一种历程。然而,纵使我们再不在乎,可又有谁能真正做到一切都无所谓?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信缘。而缘份归根到底却又是那么抽象的一个概念。就象佛,你信则有,不信则无。

我开始茫然,这种茫然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或许我总在相信与潇叔之间或多或少的总有些缘份。有人说,缘是天定,份在人为。为这个份字,我一直在有所为;只是潇叔从来都在逃避,或许是他从来就不想要这个份字。

那么,所有的一切,我只是在演绎一场人世间最为蹩脚的独角戏。这场戏,无人喝彩。





车到H市内。潇叔找了一个车位泊好车。

下车后,我们走进一家数码相片冲洗店。潇叔对那个负责帮我们冲洗照片的员工说,他的照片全不洗,不是他的照片全洗。

我执意要求把他那些拍的好的照片洗出来。潇叔同意了,并让我坐在那个员工旁边选择。我选了一些效果比较好一点的和一些越南很有代表性的建筑物的照片。

潇叔对我说,他一般不洗照片的,都是上传到电脑上。

那我回去后,你把我选的这些照片寄给我。

潇叔答应了我。

没有人知道当时我心里是多么高兴。只是当时的我却万万没想到他的答应在许多个日子后其实是一个美丽的谎言。也许他口头答应我的那一刻,其实他又在心里面给了我另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

我无法不对自己感到彻彻底底的悲哀!





从冲洗店出来,潇叔不停地咳嗽。他说他感冒了,可能是前几天在火车上空调冷气开得太低的缘故。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来擦鼻涕。我问他,要不要买点药。

今天早上我已经吃过药了。

你饿不饿?我们先去吃饭还是想逛一下?他接着问我。

我看时间还早,决定先逛一下。

潇叔开车带着我往HS长江大桥驶去。我们把车停在长江大桥下。然后一起下车沿着石阶一步步往桥上登。记得刚认识潇叔不久,有一天在网上我们聊天,他问我:以后我老了,你怎么办?我回答他:我会守候在你床边,对你说,我也老了。

今天我们彼此还能够很轻松地登上这些石阶,或许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四十年后,潇叔的步履开始变得蹒跚,那时候,如果他还愿意,也已经变老的我依然愿意搀扶着他慢慢爬上多年前我们曾一起爬过的这些石阶,然后在大桥上紧紧靠在一起,手指着远方,欣赏黄昏天边的那一抹夕阳。我想,那一刻,落日一定在绿色的江边沉淀成一幅完美无瑕的水粉画。哪怕那一天潇叔已白发苍苍,哪怕他已拄着拐杖,哪怕他脾气已变得极其暴躁,只要他口里还轻轻念叨我的名字,那对我都将会是一种毫不褪色的幸福。





我们在长江大桥的人行道上并排向前走着。大桥上不断地有汽车驶过,发出震耳欲聋的汽笛声和车轮碾过桥面的声音,这些声音犹如一场声嘶力竭的悲哀的喧嚣,没有任何回应。江边有一片绿色的杨树林,大桥很长很雄伟,我看不见江的对岸。有些风景注定在我的视线无法企及的地域,就象任我怎样用心用力地去跋涉,始终还是无法抵达潇叔的内心深处。

无法企及,却又无力后退。一种残缺,一种完美。我总是在这两者之间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我欠潇叔坦然,潇叔欠我承诺;潇叔欠我永远,我欠潇叔忘却!

在桥面上我再一次为潇叔摄下了一段短暂的录影,录影里传来潇叔吃力的咳嗽声。如果在那段录影里我是一名导演,那么潇叔并不是一个很合作的演员,因为他总是在摄像头前躲躲闪闪。

录完影后,他要给我拍照。我站在桥的护栏前,身后是夕阳中的HS,天边有一簇落日余辉,把远处的半边天染成了隐隐隐约约的淡黄,我的笑容在潇叔按下快门的那一刹那绽放的无比放肆。

我也要求给他拍照。这一次,潇叔很听话地站在我面前,两眼盯着我手里的相机,一动也不动。他的眼睛明亮,清澈,似乎隐藏着一种看不见的忧伤。我给他连拍了两张,背景都是江畔的那片杨树林,杨树林的背后看不清是江水,还是天空的颜色。第一张,潇叔两手自然下垂在腿际,面带着微微笑,象是在接受军训;第二张,他两手反操着放在身后,微抬着头,脸上的笑容缤放地恰到好处,让人感觉格外的迷人,这一张象是在检阅刚入伍的新兵。

那一刻,我发现潇叔有一张刚毅、棱角分明且很具男人味的脸。在他面前,我甚至有种眩晕的感觉。

我知道我真的完了!





从长江大桥下来,我们驱车来到市中心。在一家很高档的饭店门口,漆叔将车停了下来。

在下车前,他突然从车内的一个手提包里拿出他的驾驶证给我看。我问他为什么给我看这个。他回答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从一开始我对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的名字,我的年龄,我的单位,我的住址,没有过半点隐瞒。

我非常清楚潇叔在开始时从来没有骗过我,只是去年元旦我在网上留言给他,写了很多赌气的话后,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我知道走到这一步,并不全是因为我所说的那些赌气的话,但直到今天,我都无法原谅自己当时的孩子气。但是谁都知道,苦苦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是潇叔他自己也在给我的最后一封邮件里说过,他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思念的苦了。

去年元旦前后,在我电脑硬件坏了两个月一直没有修好的那段时间里,因为没有上网,我始终不能看到潇叔,那种滋味只有深爱过的人才能够真正体会。最后有一天我打算去网吧上网,于是发信息给他,他抱歉地对我说他有事不能上网。我很失落,没再给他发信息过去,而是跑到网吧生气地在他QQ里写下许多话。记得以前每一次他不能上网时,我都会对他说没关系,而那一次却是我唯一的一次不讲道理。就是这唯一的一次,我从天堂坠入了地狱。从此,潇叔再也没有主动打过电话和发过信息给我。

无可否认,最初的时候潇叔并没有对我说过谎。但是自发生那次不快以后,我有时候打他电话,他总会说他在有事,然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啪的一声挂断电话。我想这些时候,潇叔应该或多或少地用过一些谎言来搪塞我的。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那一遭,我们之间这两年来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

也许,上天早就为每一个人注定了人生轨迹,我们只是在这条轨迹上茫然行走,不知道终点,也不清楚结局。





潇叔驾驶证上的准驾车型是A2,他已有将近三十年的驾龄。潇叔以前就对我说过,他在杭州部队的时候就是开车的。

我用相机拍下了潇叔的驾驶证,而且连拍了三张。我知道自己是在刻意记下关于潇叔的所有点点滴滴。跟潇叔在一起的日子终究会短暂的屈指可数,留下这些片断,可以容我在后半生慢慢去回忆去体会。

在那个手提包里,我同时也看到了潇叔儿子的驾驶证。照片上潇叔儿子长得很帅,他比我小四岁。我是羡慕他的,羡慕他可以理所当然地称潇叔为爸爸。而我不能。





停好车后,潇叔带着我走进饭店。饭店很大,装修得富丽堂皇。店内来往的的客人源源不断。

我们爬上三楼,向服务员要了一间包厢。包厢内实行的是最低消费。漆叔对我说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我除了不喜欢吃鱼外,其它的都还可以。我告诉潇叔。

最后,我们两个人竟一起点了满满一桌的菜。这次我们没有喝酒,只点了一瓶红牛,我喝了一大半,他喝了一小半。

席间,潇叔不停地让菜,而我内心里却一直在等他往我碗里夹菜的那一刻来临。但潇叔始终没有给我夹菜。

我懂用餐时让菜不夹菜的礼仪。用自己的筷子给别人夹菜,就等于是在要别人吃自己的唾液;再说,自己喜欢吃的,别人不一定喜欢吃。

但是,那一刻,我多么渴望潇叔抛开一切的礼节,用他的筷子夹菜给我。

我终于对潇叔说:我能不能向你提个要求?

你说。他看着我。

你能不能给我夹菜?我相信我提出那个要求时,脸一定有点红的。

潇叔看着我,微微笑了。

他用汤匙舀了一匙汤,冲洗了他的筷子,对我说:我感冒了。然后他夹起一块鸡肉放到我碗里,说道:快吃!

我把那块鸡肉夹起来,放到嘴里,吃得那么认真而酣畅。

我的确相信,那时候我真的幸福过!





用餐时,我给潇叔拍了五张相片,潇叔给我拍了六张。在我的再三要求下,潇叔去包厢外请来了两位女服务员。那两位女服务员为我跟潇叔拍了四张用餐时的合影。

我知道这些照片在未来的日子里对我会是多么的重要。

我从来都在珍惜自己对这份感情的付出。台湾作家蔡康永说过:爱是需要回报的;如果没有回报,宁愿选择不爱。

其实,我也渴望回报,渴望拥有,但我知道感情终究不是一个相等式,没有人需要为你的付出承担什么。当一方不爱的时候,爱就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与他再无关联。

有时候,爱与不爱不是我们自己所能控制的。没有人不希望自己快乐。在爱的国度里,很多时候我们都有点身不由己。痛也痛了,哭也哭了,恨也恨了,但这份爱却始终藏匿在我心里。

我对自己感到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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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8-08-22 16:14发布于 08-22 16:14 较早前

在用餐快结束时,服务员走进来告诉我们我点的那份南瓜饼忘记给上了,她问要不要再上上来。我说不用了。


我们走出包厢。潇叔去上洗手间。我在饭店的楼梯口等他。

我环视整个饭店,仿佛在虔诚地环视一座幸福的殿堂。只是这座殿堂没有玫瑰,没有燕尾服,没有婚纱,也没有海枯石烂的誓言。

也许一切的幸福只是夜色里呼啸风中的一场花瓣雨,会冷,会碎,然后会消失。

潇叔从洗手间里出来,走到我身旁,我们一起下楼。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刹那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从他的手掌传遍我全身。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仿佛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躲进了一个安全的港湾,潇叔就是我的整片天空。





走出饭店。取车。潇叔发动引擎。

小车穿行在市区热闹的街头。夜色中的南京路很妖艳,很迷离,象一个不知疲倦的舞女,不断卖弄她的妩媚。

我知道。有时一个城市也会有它的寂寞。因为我们对别人的痛苦从来都没有怜悯,就象我跟潇叔之间,我们都在痛苦,或许也都在为对方痛苦,我们感知,却不曾怜悯。所以我们的世界依然黑暗而痛楚。地球只是一颗孤独的蓝色星球,脆弱的转动,没有人知道它停止的期限。人,被剥夺了所有的力量。我们只拥有如此短暂的生之甘甜:季节,爱抚,温暖,往事,肉体......我们为此而生存。如此的盲目而无从得知。

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在死去。疾病,灾祸,谋杀,战争,死刑,贫穷,愚昧,自杀......生命象野草一样蓬勃而卑微。

时间会迅速地填平一切。就象海水覆盖了地球所有的凹陷。

只是,我的心始终有一个缺口。因为它在这个地球所有的凹陷之外。它凌乱,叛逆,直接而抗拒。





八点半钟左右,我们来到了H市人民广场。

相对于有些城市的广场来说,H市人民广场并不大,也没有很特别的建筑。但也许是因为心境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身边陪伴的人,我觉得它美得那么让我沉醉。

原来,一个城市的美并不在于它的本身,而是在于那个城市里的某一个人。

我掏出相机,连续按下两次快门。广场便定格在我的相机里。照片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马路对面灯火辉煌的市委大楼和散落在广场上的一些零星的显得有些扑朔迷离的灯光。

那些灯光透露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暧昧。

我要潇叔站在那些灯光里,举着相机为他拍照。一张,两张,三张,四张。潇叔从严肃到微笑,从微笑到大笑。他的笑容一次比一次灿烂,嘴咧开着,露出洁白的仿佛被太阳晒过的牙齿。我甚至在那一刻看到他微鼓的喉结时竟然联想到“性感”两字。

潇叔——真是一个风景如画的男人。这让我想起很多年前在一个山坡上看到的那些漫山遍野的映山红。

而我或许永远只能站在潇叔这幅画的面前以一种崇拜的眼神欣赏,却不能跻身于画中。

有些风景,连触摸都需要一生的勇气。





广场上有音乐在空气中飘荡。我对潇叔说:你敢跳舞吗?

你喜欢跳什么舞?潇叔问我。

情人舞。我脱口而出,却又发觉这三个字有点不妥,马上改口说慢四。因为潇叔从来就没有承认过我是他的情人。他甚至在第一次跟我共进晚餐的时候,说对我没有爱情。

生活中总有些话是那么伤人,伤得如此直接而彻底。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想笑,却笑出满脸泪来。





走近舞池。音乐戛然而止。突然一曲慢四的舞曲以一种柔美的旋律从我耳际轻轻流淌过来。

潇叔拉着我的手要把我带进舞池。真要跳舞,我却突然有点害怕,毕竟我们是两个男人。

这有什么要紧?潇叔挽着我的手对我说,我被他带进了舞池。这两年来,我一直梦想要跟潇叔见面,也一直梦想见面后一定要跟潇叔共舞,只是我从来都是设想在酒店的房间里,而从没想过是在人来人往的广场。

起初,在潇叔的怀里,我是有点不自然的。或许是第一次跟他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或许是认为别人会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眼光而有点紧张。我竟然违心地跟潇叔微微保持了一段距离。

但潇叔突然将我搂得很紧。那一刻,我有点兴奋,竟莫明其妙地放松开来。

潇叔的舞跳得无可挑剔的棒,他告诉我他以前在他们单位的交谊舞大赛上获得过第一名。我在他的带领下,舞步踏得无比自如。我对潇叔说我从十四岁开始跳这种舞,到今天已有十五年的历史。

十五年,我感觉十五年的跳舞生涯在今天晚上这支舞面前显得是如此空白和没有任何意义。

我对潇叔说:在一些正式舞会上,两个女人是可以跳舞的,但两个男人不可以。两个女人跳舞,是暗示身边的男士她们没有舞伴;而两个男人跳舞,是对身边女士的不尊重。

我们以前上网的时候聊过跳舞的,潇叔说。

对,我还说过我跳的不好,可能会踩你的脚。我笑着说这话的时候真的用一只脚去踩他的脚。

潇叔没有躲避,继续踏着舞步。

舞池中的人越来越多。我们一边相拥着跳舞,一边开心地聊着天。潇叔说:也许你大学选择文学或者艺术方面的专业,你可能会更感兴趣。

是的。我对文学跟艺术自小以来就有一种偏爱。从中学到大学,我一直是学校文学社的社长,每次学校里的文艺汇演和运动会我都是主持人,并且在一些节目中还会有演出。

高三分科时,一直带我们的语文老师以及学校领导曾建议我选择读文科,毕业后可填一些高等院校的文学专业,他们说我在大学里学这个专业一定会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其实我也选择了文科,但是可笑的是,父母却坚持将我换到理科,要我毕业后在填大学志愿时选择我并不感兴趣的医学专业,以此来继续他们的路。

我终于彻悟:一个人的路,上天早已为他注定;而在我的世界里,父母再一次充当了上天这个角色,他们不容置疑地设计了我的未来。

也许我真的无法怪罪任何人,我必须得为自己当初的不坚持和无主见来承受一切代价。只是从此之后,我总是在逃避一个人,那是在我文学上给过我很多指导和帮助的初中语文老师。我对文学的热爱,以及在文学上得到过的那几次全国性的奖项都是与他息息相关的。初中毕业联欢会上,在我主持节目的当口,他在我的留言本上写下一段话——在写作上能有所造诣,是为师的最大欣慰,期待着!并录了一段毛泽东的诗句给我:娆娆者易折,洁洁者易污,阳春之曲和者寡,盛各天下其实难符。

我终究没有给一个关心我的老师最大欣慰,我感觉很对不起他。

我也知道老师为什么要录用毛泽东的那段诗句给我,因为上学时我并不是一个很用功的学生,调皮而贪玩,喜欢跟一些吵闹不爱学习的同学玩在一块,包括上高中的三年也是一样。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天份,我的成绩却一直很好。在学习上根本没下过苦功的我,在高考时竟然考取了同济医学院这所相对来说比较名牌的大学。

有人说我心理素质好,有人说我智商有点高。这些赞扬的话不可能不让我感到高兴甚至有点得意洋洋。

但直到走进跟潇叔的这段感情,我摧毁了世人给我的一切赞美。我所有的骄傲在他面前一败涂地。我智商高吗?为什么我却始终抓不住潇叔的手始终得不到他的心?我心理素质好吗?为什么在这段失败的情感里,我是这样的痛苦不堪憔悴不已?

有人说,要打赢一场情感的战争,要运用智商;而我恰恰相反,我以为用一颗真心可以换取一场战争的胜利。





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没有谁能够逃离,也不要说谁是胜利者。

一年前在一个45岁男人写的一篇同志文章《玻璃之城》里看到这句话时,我泪如泉涌。





我的右手还被潇叔握着。我的身体还在潇叔怀里。悠扬的慢四舞曲还在来回荡漾。

如果这就是潇叔跟我的幸福,我情愿就在这一片刻老去。我的老去和正在播放的舞曲无关,和舞池里那些成双成对的情侣无关,和广场四处沉默的霓虹灯无关。

音乐终究缓慢了下来。舞池中的人逐渐退去。潇叔抬起我的手,我在他的臂弯里转了一个圈。然后,音乐停止了最后一个音符。

我们走下舞池的大理石台阶,沿着广场四周开始散步。潇叔突然动情地对我说:今晚我很开心。

我无法理解他的那句话的含义。或许是我理解了,却不敢相信。一直以来,我想我这一切都只是在自作多情。

这次你来这里,我不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其实说来老天也安排的很巧,你来到这里,我也刚好从越南回到家,这就注定我们这一次要相见。就象刚刚你说要跳慢四,我们走到舞池边,正巧音乐里就开始播放慢四。潇叔看着我说道。

我没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老天在施舍给我这些之后,究竟又会怎样来安排我跟潇叔以后的路;在我的坚持背后,潇叔到底又会不会真正牵着我稚嫩的手。天知道这双手是如此地需要他!

沿着广场走了一个圈,我们依旧没有停步。在那段时间里,我们究竟说了多少话,无可计算。我只记得我们一直在说,一直在走,一直在渴望说服对方。

而我知道,我所有的语言都是那样苍白无力。

我们聊到了五笔打字法。我清楚记得当初我们在网上聊起神农架时,我一直以为神农架的“农”字是这个“龙”字,而“龙”字在当时我一直用五笔打不出来,最后是潇叔教会了我。

我跟他说起这件事。他说其实“龙”这个字很简单的,怎么我打不出来。

的确现在想来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六年前,我学五笔时,仅仅是从一个同学那里拿了一张五笔字根表,然后自己照着字根表在电脑上练习。

我跟潇叔边聊边慢慢走着。偶尔也会身体靠得很近。我也偶尔会把手放在他的臂弯里。

不远处坐着一对情侣。我想他们一定注意了我们这两个年龄相差悬殊的男人。那一刻,我宁愿他们以为我们是一对感情很好的父子,而不是仅仅把我们看成是两个男人那么简单。

不记得当时我们走了多少个圈,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如果这一晚潇叔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很开心的话,我情愿就这样一辈子跟他走下去,永不停歇。左手始终被他的右手握着,我的身体始终在他的怀抱。





潇叔的同事打电话给他。来的路上,潇叔跟我说过今晚同事会找他商量点事。

我们走出广场,驾车赶回TS。

车窗外一排排路灯向后退去,远处黑暗中起伏着山峦的轮廓,留下白天喧嚣过后的荒凉。夜色中的马路很静,很暗淡,偶尔才会有一两辆汽车驶过。我叫潇叔开慢一点,或许我想让这个夜晚再延长一些。

他放慢了速度。

车上,潇叔不停地对我说着话。我用手机录下了三段他所说的话。他那么多的言话却只有一个目的,希望我快乐。他说快乐比幸福更重要。他以为我可以忘记他。或许他以为我忘记他就可以快乐。而他永远不知道,这是他口中不合逻辑的真理。这种真理空洞而脆弱。

那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的不快乐?我静静地看着手握方向盘的他。

但至少我会调节。

我突然沉默。那一刻,倾诉变成了嘴唇之间明明灭灭的阳光,穿越一座庞大阴暗的森林。

语言最后是禁忌的。是被废弃、被遏制、被压抑的。我们对自己说话,或者对陌生人说话。语言无法穿越时间。只有痛苦才能穿越一切永恒。





两年来,我把我毕生渴望的情感放逐在离自己很远的城市里,把自己放逐在离这段情感很远的城市里。我的灵魂是,居无定所的漂泊。白昼。黑夜。写作。网络上的陌生人。还有漫长的漫长的孤独。

孤独对我来说,是不可说不可承认不可体会的一种存在。它已经不再需要任何暗示或原因。因为它变成了空气。变成血液流动的声音。变成触目所及的时光和回忆。变成了黑暗。

它不再和关爱、朋友、爱情有什么关系。也不再是一个词语。

那是一种绝地的处境。

因为孤独,我常常需要把自己关在封闭的房间里,对着电脑,白天也拉严窗帘,开着台灯,就这样日日夜夜地写。直到接近死亡的幻觉。写作是一种疾病。





车慢慢驶入TS境内。我们都不说话。我们的痛苦是彼此的镜子,把对方看得清清楚楚,彼此怜悯,却又彼此伤害。我们无法伸手触及。从没有倾诉。争吵,隔膜,冷漠,固执。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维持。就是这样。有些人,他们这样地爱。他们的爱相隔两岸,只能观望,不可靠近。

那种感情,就好象是腿疾,与生俱来的残疾,年龄渐长就渐痛。





车进入了DF宾馆。我要求潇叔送我回房间。

潇叔答应了我,跟着我走下车。

来这几天了,给妈妈打电话没有?回到房间刚坐下,潇叔问我。

今天早上妈妈打电话给我了。

妈妈打电话给你?你要主动打给妈妈,知道吗?

前天在岳阳楼时,我打了个电话给她。

在外面,要多打电话回去,要不然妈妈会担心。

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后,潇叔说他同事还在等他有事,他明天早上早一点过来陪我过早。

你洗完澡,早一点睡觉。潇叔最后对我说。

我听话地点了点头。

潇叔起身走出房间,带上门,然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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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楼 ]
楼主 | 发表于 2008-08-22 16:15发布于 08-22 16:15 较早前

我的船还没有过来。时间蒙住我的眼睛,让我猜。我的眼睛已经盲了。只能在回忆里凝望你。


世间这样荒芜。寂静深不可测量。如果你不在我的身边。

我这样想念你。

早上,想起《河岸》里的这段文字,心里有种淡淡的忧伤。这种忧伤仿若一支青色的笔,只轻轻在稿纸上转了个圈,就留下深刻痕迹。它沉静而深远。





自从来到TS后,在宾馆房间里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我总是习惯紧闭窗帘,时刻开着电视以及所有的灯。

我看不到外面天空的颜色。

我是如此怕黑。但我不敢开窗。我有藏在灵魂深处的心事。它隐蔽而痛楚,绝望而阴霾,不能被阳光曝晒,不能被世人知晓,不能倾诉,不能言语。

我如此沉默。无法动弹。

手机显示有电话进来。我静静看着它在我手中发出蚊子一般的震动声。我不接听,也不拒绝。然后,手机趋于宁静。

我去浴室洗澡。花洒喷出的水声掩盖了房间内电视的声响。我仔细聆听自己微弱的心跳。我感到世间有一双无形的手把我禁锢。

我逃不出命运赋予我的枷锁,我想。

洗漱完,重新躺回床上。拉上白色的床单,把自己严实地裹起来。我觉得空调很冷。但我没有去调空调的温度。我不想动,只是想沉默。

手机又震动起来,另一个号码。我依旧让它响到静止。

也许,那一刻,我就是这样让自己与外界的一切尘事喧嚣远离,远离到一处人类无法企及的高度,再从那处高度上直接跌落下来,然后粉身碎骨。

我聪明地以为粉身碎骨就可以达到某一种境界。

但我不知道,那压根儿就是一种最愚蠢的智慧。





8点40分,下楼去总台续交押金。总台服务员告诉我我交的押金还够住一个晚上。

刚入住DF宾馆的时候,我是决定今天退房离开TS返回湖南的。当时虽然发过信息告诉潇叔我已经来到这里,但根本就没奢望过他会来见我,只想在这里住两个晚上,走一走TS这片土地。当然,之所以决定住两个晚上,也是想第一个晚上潇叔不来见我的话,希望他在经过多一天时间的考虑后或许第二个晚上会来见我。

幸运的是,潇叔当天晚上就跟我见面了。而且说既然来了,就多呆两天,以一种东道主的身份尽显他的地主之谊。我除了感激之外是不是还应该更为自己感到一些些悲哀?





8点44分,我拨响了潇叔的手机。问他:你什么时候过来?

我已经到了宾馆了。立刻,我不仅在手机里听到了他的回答,而且还听到了现实中他的声音。

我回过头,从宾馆宽大的玻璃窗看到潇叔边接听我的电话边走进宾馆大堂。他换了一套衣裳,上身是一件李宁的白色T恤,下面是一条灰白色的休闲便裤,脚上是一双棕色的系带休闲皮鞋。昨天他来接我的时候穿的也是这双皮鞋。我很喜欢他的这身装束!他脸上的络腮胡刮得很干净,显得格外的年轻、精神、帅气!这让我想起有一次在视频中突然发现潇叔是络腮胡时,我笑他,他认真地说是特意没刮留给我看的。那时候他并不知道我喜欢有络腮胡的男人。

我以为你还没起床呢。他放下电话对我说。

我起床好长时间了。

我们去过早。

等一下,我去房间拿点东西。

我们回房间。我把相机揣在兜里,然后跟潇叔一起走下楼。





在宾馆外面,潇叔说:我们走远一点去过早。

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于是,我们沿着宾馆侧面一条僻静的水泥路一直往前走,来到一些卖早餐的摊位处。

潇叔问我吃什么。我选择吃米粉。潇叔便叫了两碗米粉。在我们吃米粉的时候,他又去叫了两笼蒸饺。

我知道这些幸福对我来说,终究会是短暂的。所以有些人在某些时候,总会拼命去摄取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其实是那么的平凡,但在某一刻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它却是那么神圣,那么让我想终其一生地去奢求它的降临。

或许在那张木桌上,我们坐在一起吃早餐的那一刻,我根本来不及去细想别的任何人任何事,我只是完全地沉浸在那种幸福里,拥有着,体会着,享受着。

我真的感觉到我的要求其实是那么微小,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手势,一个片断,足以温暖我感动我。

而我有些时候,却又是那么害怕面对潇叔的眼神。他的眼神深邃锐利,仿佛能够洞悉我内心的一切,我怕在他的眼底深处看到我自己的疼痛。第一次在网上遇见潇叔时,他的网名叫“忧郁”。我曾对他说过,他看起来并不忧郁,因为在视频里,我看到他总对我露出笑容,那种笑容灿烂得如山花般一样迷人。直到有一天,他在视频里的笑容开始渐渐少去,多了的却是严肃与凝重,他问我为什么他会这样,他说那是因为他对我动了情。那一刻,我真的看见潇叔眼神里透露着一种深不见底的忧郁,我的心突然被它刺痛,我听到一地玻璃破碎的声音。

在同志这个圈子里,我想大部分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如何来面对一段情感,如何来扛起一份对对方的责任。我们除了会对对方说爱后,还能做些什么?我们盲目、脆弱、退缩、望而却步。

潇叔在后来将自己的网名改成了“老玩童”。许多日子以后,我才知道他其实真的是不快乐的。那时候我们之间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那份甜蜜,所有的日色都已在磨白的躺椅上静静地浓稠。我的青春也在那些苦涩的日子里失去了光泽。

而忧伤仍然居高临下的沉沦。我们无言距离的沧海桑田。





去年十月,我在新买的房子装修时,把主色调定为蓝色。书房的六面墙我都刷上了淡蓝色的墙漆,主卧室的整面床头背景墙,我都动用了深蓝色。

蓝色,代表忧郁。与其说我对蓝色情有独钟,不如说我在心里始终隐藏着一个叫“忧郁”的网名。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如何说爱,又如何说不爱?我们如何选择如何逃避如何记起又如何来忘却?你聪明的,告诉我!





吃完早餐,沿着另一条路返回宾馆。

路边有一家公用电话厅,我想起早上未接的那两个电话,决定回电话给他们。我欲走进那间电话厅。潇叔叫我用他的手机回。

我接过来,拨了过去。欧敢问我在哪,我说在湖北H市,简短的通话之后,我挂断手机。生活中我是一个很注重朋友的人,但我终究有些话是无可对他们诉说。一个人扛,有时坚强,有时脆弱,有时半夜醒来泪会湿了枕巾。但无人知道,因为泪总会风干。风干后的痕迹藏得越久却在自己心里越清晰。

与欧敢通话后,我又拨响了堂哥的电话,一接通他同样问我在哪,我告诉他在H市。

怎么跑去H市了?不是说去的岳阳吗?

开始在岳阳,后来来湖北同学这里。

接着他问我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我以最快的速度为他解答。

我记得动身出门前堂哥打过电话给我,当时我正在浴室里洗澡,没有接听。出来后我回电话告诉他我马上就要去岳阳。

我很高兴用潇叔的手机回了这两个电话,因为从此之后我生活中熟悉的人的手机上也曾经留下过潇叔的号码。我想如果打完电话后我就在欧敢跟堂哥身边,我一定会在他们手机上查阅潇叔这个手机号码,我会凝望那十一个数字,以一种别样的心情,这种心情跟友情有关,跟亲情有关,也跟爱情有关。

在把手机还给潇叔前,我把玩了会他的手机。他说他手机里一直存有我的号码,但不知道怎么打我那个“晨”字,只在我的姓氏前加了个小字。我记得曾经跟潇叔提过,希望他不要叫我小凌,而是直称我的名字。因为我总觉得他那样叫我,让我感觉疏远。

我把他手机里存的“小凌”改成了“凌晨”。

坦白说,我曾经存过潇叔的号码,但反反复复地存过,也删除过。记不清楚什么时候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有些人的电话存在手机里,有些人的电话存在心里。

两年来,我对那十一个数字一直烂熟于心。





回到宾馆房间。潇叔坐在椅子上。我坐在床沿上。我们开始聊天。

我不记得当时我们究竟说了些什么,也许那些话题漫无边际。就如我在这段感情中央,始终象飘在一片漫无边际的深海里。

我们在聊天时,四目相对。那一刻,我分明看到潇叔的眼神里溢满了柔情。我用手轻轻抚摸着他小腿上的腿毛,安静地听他说话。

房间里的气氛开始显得有些暧昧。

我不记得我们的手是如何握在一起的。我只记得我们的手握在一起后,我曾站起身轻轻地替他拂去了衣领上的一根毛发,然后温柔地把他发际上沾上的一点纤维拂去。

潇叔静静地看着我为他做这一切,他眼里的柔情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我甚至看到他裤档里的轮廓越来越明显。他握着我的右手放在他的大腿上,然后用他的大手盖住我的手,轻轻抚摸着。

你可不可以亲我一下?我颤抖着声音问潇叔,我不知道自己突然从哪里来的勇气。

瞬间,潇叔紧紧把我抱起来,在我脸上亲着。在潇叔将我抱起来的时候,我拉闭了他身后没拉严实的窗帘。

我靠在潇叔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那一刻,我的眼泪像绝了堤的水,汹涌而出。想起这两年来为他承受的所有思念所有委屈所有苦涩,我忍不住哭出了声。

潇叔任由我哭着,只是用力地抱着我,用他的脸不断在我脸上摩挲。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被他抱到床上的。他把我压在身下。不停地吻我的脸,我的脖子,我的耳鬓。

我腾出双手,解开了他的皮带,把手伸进他的内裤。在他内裤上,我的手触摸到了一丝湿湿的粘液。我们的身体一起沸腾。我仿佛看到天花板上有熊熊烈火在燃烧。我幸福地闭上双眼。

我们躺倒在铺着白色床单的大床上。我听到床对面的电视机寂寞地传出声音。

潇叔褪下了我的裤子,长久地凝视我的身体,然后用他的大手抚摸我。从来没有人这样温暖地抚摸过我。他的手指像流水一样,没有声音,也留不下痕迹。我喜欢他的气味,他肌肤的温度,他的手指。我们拥抱在一起。他紧紧抱着我。

然后,我们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被对方褪去。我们以最原始的方式出现在对方视线底下。潇叔重重压在我的身上。我紧紧抱着他强壮的腰,在他身下,我酥软成一具幸福的胴体。

兴奋让我开始呻吟。

潇叔在我身上蠕动着。他的下体撞击着我的下体。他沉重而急促的呼吸撩过我的发际,穿过我的耳畔,肆意钻进我的鼻孔,再拼命涌入我的心田。

他不说话。他似乎竭尽全力。他要给我的,不是他的欲望,不是绝望。但我不知道他要给我的究竟又是什么。

我们在床上翻滚、缠绵。我感觉自己犹如被一片海浪卷起,然后被潇叔一步步送入天堂。

那一刻,没有了天,没有了地,没有了世界,没有了宇宙。时间凝固。

我忘记了一切。





突然,潇叔从我身上爬起,对我说:还是留一点遗憾。

你是不是对我没有这种欲望?我在他身下仍双手环抱着他微冒汗水的身体,问他。

不是,他摇头。

原来,潇叔最终要给我的就是这些带着遗憾的缠绵。这让我在以后的回忆里,至少觉得潇叔终究留给了我一次做爱的记忆,只是这次做爱我们都没有达到高潮。

很多事,我都无力要求,也无力反抗。包括跟潇叔如何接吻如何做爱。

跟潇叔的这整个过程中,他始终没有吻我的嘴。他说,他感冒了,怕传染给我。我不知道这是一个真正的理由还是一个只为掩饰的借口。我无力猜测。也无可知道答案。

如果我们能够有怜悯。我们该如何地沉默,如何拥抱。谁又能告诉我们,如何来穿越这漫长的,漫长的绝望......





潇叔离开了我的身体。在他穿上四角内裤时,他的下体依然挺立着,膨胀着。他把他的下体塞进内裤的那一刻看着我说:如果我对你没有欲望,它就不会这样坚挺,这就是这几天我一直不太敢来宾馆房间的原因,你要知道,我也不是圣人!

如果仅仅只是欲望,没有爱情,那么我跟潇叔的这次缠绵其实也是苍白的。但我始终无法解释清楚我们经历这一次潇叔是出于什么原因。

也许再说什么再猜测什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在他对我说还是留一点遗憾的那一刻,这个过程就已经宣告结束。

记得来这之前我跟网上所有同志朋友说到跟潇叔的这一段感情,都是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不曾轰轰烈烈,也没有细水长流。

或许我该在一些事情上面满足。毕竟我跟潇叔在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哪怕他始终是无心或者是违心的。哪怕他做一切包括做爱都只是在尽他的地主之谊。哪怕他只为我回去后不留下太多太多遗憾。

我想我不该也不能强求太多。戏剧卑微寂寞的上演,最终就会冷清颓丧地落幕。

注定残缺,结局就永远不会完美。





11:30,我们开始在房间里为对方拍照。照片上潇叔坐在椅子上,身子跟脸都微侧向一旁,他的鼻梁很高,他的短袖下露出青筋凸现的手臂。我很喜欢潇叔的这双手,他的手强劲有力,手臂上有很多的汗毛。

这双手,曾经那样温柔地抚摸过我的身体。

在潇叔给我拍照的时候,我要他对着房间里的那面镜子,把我跟他都拍到相机里。我知道自己是在拼命用相机记下跟潇叔在一起的这些片断。时光飞逝,也许只有相片上刻下的这些记忆才可以永恒——如果今生今世我都永远无法真正到达潇叔的河岸的话。

潇叔坐在我们缠绵过的那张床上。我拍下他,同时也为了拍下那张床,拍下那洁白的床单。在许多年后,当我看到这张照片时,我会想起那次缠绵,想起自己曾经怎样地在潇叔赤裸的身体下进行幸福的蜕变。

在另一张床上,潇叔接连给我拍了三张躺在床上摆着不同姿势的照片。那三张照片上的我应该是这一生中笑容最真实的时刻。

因为我也曾如此幸福过。





潇叔说今天他们局里有别的单位的人来做客,他没有去陪,而是叫他手下的人去招待。并且他来宾馆之前吩咐他的副职今天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要打他的电话,中午他自己会去陪那些人。

他对我说,他要去陪那些客人吃饭了,下午再抽时间来陪我。他叫我去外面吃点东西。

我答应了他,并跟他一起下楼去街上。

我们并排走在通往广场的那条长满大树的人行道上。潇叔轻轻拉住我的手。那一刻,我记得第一次跟潇叔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他就仿佛这样碰触过我的手。

在离广场不远的一棵树下,我们分开,他回单位,我去街上。

广场旁边有一家药店,我进去花十块钱买了一盒哈药集团生产的“双黄连口服液”。这种药是纯中药制剂,对人体副作用小。潇叔感冒的症状,用它是最合适的。

我决定再去买点礼物送给潇叔。但我不知道送什么好。我一开始想到钢笔,因为潇叔做为一位局长,有时候需要签字,钢笔就能派上用场。找了很多家商店,都没有找到一支让自己满意的笔,却突然想起了“一笔勾销”这个成语。马上觉得送笔不好,我不想我跟潇叔之间就这样一笔勾销。

有时候,爱会成为一种天时地利的迷信。

然后我想起去专卖店选一套睡衣,因为潇叔睡觉时将睡衣穿在身上,或许会想起我,而且睡衣是最接近他肌肤的东西,它会沾染上潇叔身体的温度和气息,这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我几乎找遍了TS所有的内衣专卖店,才在一家叫做“浪莎”的专卖店里看到几套质地较好的睡衣。我看中了一套老红色的。老红色适合潇叔的年龄,更重要的是我一直认为红色是代表吉祥安康。

在我决定就买那套睡衣给潇叔时,突然又想到潇叔到时候怎么把这套睡衣带回家,他妻子会不会对睡衣产生怀疑。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忍痛割爱,不管怎样,我不能给潇叔造成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我选了另一套浅颜色的带方格的睡衣送给自己。我想我必须在TS为自己买点东西。这是我对TS这片土地的深情热爱。同时,它也将纪念我曾经怎样在这片土地上用心地走过。

最后我在一家皮具专卖店看中了一个钱包。恰巧我看中的那个正是店里最高档的一款。我掏钱买下了它。

回到宾馆,我从自己的钱包里找出一张大学毕业时拍的半寸照放到刚买的钱包里。打算潇叔来宾馆时送给他。

如果潇叔在以后的日子里会用这个钱包的话,那么这个钱包,还有我的这张照片就会片刻在他身上,跟着他,陪伴着他。





也许,许多时候,我们都是自己在为自己编织一些幸福来聊以自慰。究竟是覆水难收还是作茧自缚,我们都无从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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